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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調》第122章有情無情
穆東恆久久不語。
屋中沒有燃燭,光線已經十分昏暗,於光稍稍抬頭,只見額頭前那雙烏皮靴一動不動,他也不敢再動作。
“最後一次,管好你的嘴。”
良久之後,穆東恆的語聲冷冷傳來。
於光連連稱“是”。
“出去。”
於光如蒙大赦般退出,才發覺自己背心濕了一大片。
他撫了撫心口,回頭看了一眼,小跑著出了院子。
書房內,穆東恆依然未動。
“暗一。”他輕輕開口。
房梁上躍下一道黑色人影。
站定後,只見這人渾身包裹在一件夜行衣中,只露出一張並不年輕的面孔,他的左臂衣袖空蕩蕩地扎在腰間。
他單腿跪地:“將軍。”
穆東恆目光動了動,落在他失去的左臂處,停留片刻後:“你怎麽看?”
“他應是猜到了將軍在其中做了什麽。”暗一並不抬頭,語聲也平緩,“此人無大才,野心不小。”
“這話你早就說過了。”穆東恆轉身走到桌前坐下,語聲似乎有些疲倦,“說些別的。”
暗一沉默不語。
穆東恆也不催促。
“將軍行事自有分寸,屬下不敢妄言。”暗一終於開口。
昏暗的光線中,穆東恆低低笑了起來,可那笑聲聽起來卻有些寂寥:“當年你們四人同我一處長大,如今只剩你一人。我早就說過,咱們之間情同兄弟……如今,你同我卻是生分了。暗三死在牧平海手裡,暗二同暗四卻是死在安平寨的余孽手中,暗二是你的親弟,你可怪我?”
“將軍剿匪乃是職責所在,屬下不敢。”暗一垂首道。
“是不敢,不是不會。”幽暗中,穆東恆語聲靜靜傳來,“也不必說什麽職責所在,我的事情向來不瞞你們。當年正信道是公主派人害了若環,我並不信,認為是安平寨余孽為牧平海報仇所為。最後那次追擊,暗二受了傷,是我執意不肯放過,最後暗二替我當箭而死。可我弄錯了,若環的事同他們並無乾系。暗二同暗四,說來都是因我而死,你怪我也是應當。”
暗一保持著單腿落跪的姿勢,漆黑的空間中,猶如一尊雕像。
“都過去了,將軍無須多想。一日為主,終身為主,屬下沒有旁的心思。”暗一低聲道。
“我沒有多想,只是想同你說說話罷了。”穆東恆似乎無聲笑了笑,他單手撐住額頭,露出些疲憊,“你知道,我身邊除了你,也再無人可說了。我們有多久未曾這般說話了……有三年了,可對?”
暗一垂首緘默不語,自下來後,他的頭就沒有再抬起過。
穆東恆又低笑起來:“你呀,還是那個脾氣。小時候就不愛說話,受了冤枉就更不愛說話。你還記得麽?那年你們剛到我身邊,那時我才十歲,我讓你們同我對打,他們三個都不敢贏我,就你敢。我面上過不去,尋岔子罰你跪了三日三夜,你自此就不怎麽同我說話。可論起盡心來,他們三個都不如你。但凡我交待的事,你無論心裡頭願意還是不願意,最後總會是給我辦得妥當。後來過了好幾年,我才明白過來,你才慢慢開始同我交心。四個裡頭,只有你敢勸我。”頓住片刻,又淡然笑了笑,“我知道你心裡頭怪我,不僅是暗二他們的死,還有下林村,還有茹香——”
長公主閨名李茹香。
暗一半晌不語。
“將軍——”暗一開口喚了一句,卻沒有接下來。
穆東恆放下撐住額頭的手,抬起視線看向他:“為何不說下去?”
暗一終於抬首,露出一張堅毅的面容,他比穆東恆要年長幾歲,看起來卻顯得滄桑許多,額間眉心痕跡猶如刀刻。
“將軍停手吧。”他隻說了這樣一句。
穆東恆卻騰地站起,走到他跟前,語聲似乎極為失望:“這麽多年,你還是不肯信我,還以為我做錯?”
暗一抬首看他一眼,複低頭:“將軍想聽的話,屬下不會說。”
穆東恆胸口急促起伏,伸腳似乎想踢人,暗一卻紋絲不動,穆東恆一甩袍袖,向後走了兩步驀然轉身,壓製住怒氣道:“我知道不是茹香,可太后出手又有何兩樣!我連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還有何臉面?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我也是想過的——那日若環尋我,我同她說讓她安分,她哭得那樣傷心,我都沒有松口!你知道的,我是想過同茹香好好過日子的!可是,可是——那女人做了什麽?她第二日就動了若環!若不是遠之早一日被正信接走,只怕同樣也遭了毒手!我怎麽忍?你讓我如何忍?我已經負若環一回了,我在她墳前發了誓的,難不成你要我在死人面前還要做個言而無信之徒!”
“將軍,此事未必是太后所為。”暗一抬首看著他,“若是太后所為,那這麽多年來,王都不可能半點動靜都無。”
“你說不是,有何證據?”穆東恆冷厲彎腰逼近,“若環剛剛安置出城,那等偏僻,時機選得那樣好,正好是我二人爭吵後,她將身邊人遣開就遭了毒手,守株待兔,見縫插針,手腳如此乾淨,下手如此地狠毒,還有何人有這等算計!你說!”
暗一無言以對。
他是拿不出證據,可若不是簡太后動的手……
他看向暴怒中的穆東恆,語聲低低:“將軍隻想過負白夫人,將軍可曾想過公主?”稍頓,“屬下還記得,當年公主產後昏闕,將軍快馬八百裡奔返,將軍對公主其實——”
暗一不好再說下去,但意思已明。
隨著暗一的話,穆東恆似乎想起了一些場景,慢慢站直身體,臉上若有怔然。
暗一隻以為已經說動他幾分,遂又道:“眼下還來得及,屬下不希望將軍有朝一日後悔——”
“住口!”穆東恆突地臉色一變,“出去。”
暗一最後抬眼看了他一眼,從窗口閃身而出。
“人不能留了,你看著處置。”他沉聲低低。
屋中已是漆黑一片,天際一彎下弦月低低垂落,灑在窗欞上銀輝淡淡。
可惜這抹光亮太過淺薄,終究照不到屋內。
穆東恆久久佇立,昏暗中,眸光冷冽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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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是看著他們人不多,加上沈霓裳又是女子,下人送來的飯菜雖然豐盛,但米飯卻不夠。
沈霓裳隻吃了個半飽。
睡覺成了一個大問題。
大管家帶著大夫又來看了一回,大夫就安置在西邊廂房,還留下一個管事在院裡守著。
管事隻安排了兩間廂房,一間是商子路的,一間是凌飛的。
作為貼身婢女,自然是要守夜的,管事理所當然的認為沈霓裳該是睡在凌飛房裡。
商子路同兩人對視,當著管事的面也不好說什麽,乾咳兩聲後,自個兒先溜進了房。
凌飛不著痕跡地看了看沈霓裳,同管事頷首之後,轉身朝屋中行去。
“你睡床吧。”凌飛淡淡道。
“不用。”沈霓裳坦然自若,“我等下去穆清房裡,既然是你的婢女,幫你去看護下病人也說得過去。”
凌飛看她:“那你隨意吧。”
一時沉默。
沈霓裳走到桌邊,倒了一盞茶,坐下慢慢吮著,面上一派沉思之色。
凌飛在床邊站了下,走了過來:“早前我們同那扈嬤嬤說話時,你好似沒說話?”
“我是你的婢女,那時候怎好插嘴,不符身份。”沈霓裳道。
凌飛挑挑眉:“可我怎麽覺著你同我們想的不一樣?”
這人倒是敏銳。
沈霓裳抬眼看他:“我只是覺著這其中有何處不對?”
“不對?”凌飛想了想,沒覺著有何處不對,“何處不對了?那兩人有私情,奸夫又是穆清奶娘之子,知曉穆清身有胎記,鑰匙也是那奸夫給的,大將軍府戒備森嚴,兩人不敢在府中偷情,因而趁著穆清不在,約在府外相會——有何處不對?”
邏輯上是都說得通,可沈霓裳就是覺著心底有種怪異感。
她也一直在思索,但暫時還沒找到漏洞。
凌飛還在看著她。
沈霓裳在心裡搖搖首,算了,也許是穆清前世的結局影響了她,但從今日看,那白遠之也不像是個壞的,至少今日他眼中為穆清的擔心不似作假,而穆東恆……看起來也符合一個嚴苛父親的形象,也許,她想得太多了。
一點證據都沒有的感覺,她也不可能拿出來同凌飛討論。
他們還沒有熟到那樣的程度。
“無事,我可能想岔了。”她搖頭道。
門外響起了叩門聲,凌飛沒好氣道:“敲什麽敲,進來就是。”
商子路“呵呵”笑著邁進:“還沒歇呢?”
都是內功心法五層的人了,就隔著十幾尺遠,難不成還聽不到動靜?
商子路的腳步聲,他一聽就知道。
凌飛瞥他一眼,懶得搭理。
“方才扈嬤嬤又來了。”商子路一屁股坐下,自己倒了盞茶,“這扈嬤嬤對穆清還真是不錯!這沒多少功夫都來好幾趟了。”
扈嬤嬤?
沈霓裳心裡一怔,驀地想起做鬼的最後那日下午聽見的那個傳聞。
這個扈嬤嬤倒是一個關鍵。
“扈嬤嬤說什麽了?”她不在意般的問。
“她去審了那秀——”商子路抓抓頭。
“秀姿。”凌飛掃他一眼。
“對對,秀姿,嘿嘿,我不愛記這些……”商子路迎著凌飛鄙視的視線乾笑兩聲,“那女人倒是挺強,什麽都不肯說,把扈嬤嬤氣得夠嗆。不過扈嬤嬤說看她的樣子,奸夫應是那奶娘兒子沒錯。”
凌飛皺眉頭:“扈嬤嬤不是宮裡出來的麽?這點手段都無?沒用刑?”
商子路搖首:“不是沒手段。那女人懷了身孕,長公主早年頭胎生下死胎後為了給孩子積德,下令不能對孕婦動刑。那女人只怕也是仗著這個呢。”
“扈嬤嬤是王都人吧?”沈霓裳問。
“應該是的。”商子路接口,“公主的乳母定是來路清明,宮中皇子公主的乳母都是王都人氏,方便查歷。”
沈霓裳又問:“穆清的奶娘不是五歲時就走了,扈嬤嬤跟著長公主到雲州二十多年,那她家中怎辦?”
“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商子路好奇。
“我在府外長大,又沒有過奶娘。”沈霓裳平靜道。
商子路出身上士族,自然對這些耳濡目染,一時口快問出,聽得沈霓裳這樣回答,頗有些不好意思:“霓裳,我沒別的意思。”
“我沒生氣。”沈霓裳唇角揚了揚。
“大戶人家的奶娘大多簽活契, 也有簽死契的,皇室的乳母都是簽死契。最後呆多久,還得看相處如何。”凌飛開口,“皇子公主的乳母非同一般下人,不犯錯,主子不攆人,都是一輩子跟著的。也有走的,不過是極少數。”
“可是拋家離鄉的離開,不會心中有怨言麽?”沈霓裳看著凌飛問。
“有何好怨的?做了乳母身份尊貴,且本身簽的就是死契,讓走是情分,不讓走是道理。”說完,凌飛看著她,“你問這個做什麽?你覺著那扈嬤嬤有問題?”
沈霓裳微微愣了下,這凌飛好生敏銳,顯然他沒有相信她早前的否認之言,端起茶喝一口:“沒有,說到了隨便問問。怎麽,你覺得她有問題?”
把問題反扔給了凌飛。
凌飛目有深意看她,顯然並不相信她的說辭。
自從進了大將軍府,很多時候看她,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他同商子路一開始都覺著穆清同那侍女的私情之事是大有可能,沈霓裳卻認為不可能。
一個女子一口認定另一個男子的清白,一般情形,是這個女子對這個男子有男女好感,但這一條顯然不適用於沈霓裳。
他看得出,穆清對沈霓裳很熱絡,但沈霓裳對穆清卻只是普通。
應該說,沈霓裳對他們三個其實都只是淡淡,對著商子路那個傻瓜時,還稍微軟和一些,對他連同穆清,就更要淡幾分了。
可是明明對穆清淡淡,今日她偏又冒著風險堅持同來,這一點,又讓他想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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