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柱奉命進宮,李德全眼睛紅紅的候在東暖閣之外,見到凌柱忙迎了上來,用袖角抹著眼淚,壓低聲音“致遠公,皇上...他...真的是傷了心,您多勸勸吧,皇上...他也不容易。”
“多謝李總管。”凌柱拍拍李德全的肩頭,應該是為了雍親王遇刺的事情,當時京城幾乎傳遍了,說什麽的都有,他也很擔心,生怕自己的女兒有危險,聽見他們平安歸來,才徹底放心。凌柱也沒有想到,皇子們連最後的遮羞布都扯掉了,聽見內殿裡隱隱傳來老人痛哭的聲音,心中更是不好受,這到底是誰的錯?康熙嗎?還是這些有野心的皇子?唯我獨尊真的那麽重要?
進了內殿,凌柱見康熙呆坐在炕上,老淚縱橫,本見老態的面容更是蒼老上幾分,身子也幾乎蜷縮在一起,不見絲毫的意氣風發,透著遲暮,憤怒,哀怨,以及隱隱摻著一分的狠絕。
“皇上。”凌柱眼中透著關切輕聲喚道,康熙將目光從手腕處的佛珠上移開,有幾分茫然的看著凌柱,顫動著嘴唇“凌柱,在朕身邊...只剩下你了。”康熙猛然大笑起來,笑聲中透著淒厲的不甘,略帶有一分的思念“敏敏,佟佳敏容,你說準了,朕一輩子都沒有忘記你,而且朕除了江山,一無所有,禍起蕭牆,孤家寡人。”
見康熙露出幾分瘋癲,凌柱心中緊張,顧不得君臣之禮,上前兩步抓住康熙的胳膊,仿佛要將自己的力量傳到康熙身上“皇上,您不是一個人,奴才在...您還有四阿哥,他...”
康熙腦袋靠在凌柱的肩頭,長出一口氣,拭淨眼角的淚水,凌柱才發覺他們的姿勢有些不對頭,身子發軟跪在地上請罪“奴才萬死,請皇上恕罪。”康熙突然失去了凌柱的支撐,身子一晃,穩住身形,渾濁的眼裡透出一分笑意,板著臉問道“若朕不恕罪,你欲如何?”
凌柱抬眼,尷尬的說道“奴才的俸銀已經很久沒有領過了,仿佛明年也領不到。”腦袋被康熙拍了一下,“朕有那麽虧待你?”凌柱低頭嘟囔道“本來就是,奴才也只是實話實說,更何況奴才可是有一大家子人要養,柴米油鹽醬醋茶是離不得的。”
“庸俗。”康熙笑罵道,凌柱再次抬頭,笑眯眯的謝恩“皇上真是目光如炬,奴才就是俗人。”康熙朗聲大笑,再也沒有剛剛的哀傷,開口道“好了,起來吧,朕一會將你的俸祿都賞給你,賞給朕的致遠公。”
“謝皇上。”凌柱在心中長出了一口氣,當寵臣也是不容易的,康熙拉他到身前,目光咄咄生輝,沉聲說道“朕此生有眾多皇子,但獨獨看重胤禛和胤礽,只是胤礽負朕所望,胤禛性格沉穩剛烈,被朕寄予厚望,朕不忍再讓他受委屈,所以朕以前提過的更改宗牒之事,朕要做,朕要當著宗室親貴的面做。”
“皇上。”凌柱隻吐出這兩個字,他不曉得該說什麽,康熙歎氣道“朕不想讓後人議論朕治得江山,卻不會教養兒子,禍起蕭牆,對一個帝王來說不亞於謀反,朕真的不想...”
“您的功績必會被後人稱讚,人無完人,皇上您又有何必太在意後事之言?”康熙點點頭,下了決定,心中反倒是暢快不少,“老四和敏容,他們兩人才是應是母子,朕當初就對敏敏說過‘這是朕的四皇子,是你的兒子。’老四就是敏容的兒子。”
凌柱見康熙的一臉的堅決,明白已經不可阻擋,心中有一分的彷徨,但更多的是血氣上湧,歷史終於改變,他們一家就是在歷史中煽動翅膀的蝴蝶,嫡子繼位,恐怕後世之人就不會在有過多的議論紛爭了。
隨後幾日,康熙召見了在宗人府的裕親王保泰,秘密商談了許久,才放他離開。保泰出宮之後,面露驚駭之色,歎氣道“這天要變了,皇上您的決斷還真是情理之中,意料之位。”翻身上馬,想要去看望在莊親王府裡盡孝的楊康,想了一下,掉轉馬頭,此時不能去,只能獨自一人回府。
保泰在宗人府內更是放開手腳,同簡親王針鋒相對,畢竟他是康熙的親侄子,又有裕親王福全的賢名,他本身也瀟灑風趣,很是籠住了大部分的宗室親貴。
康熙六十一年八月,康熙召見重臣時神情恍惚,甚至有時不自覺地提起往事,尤其是提起孝懿皇后的事情,一副的感慨懷念,眾人並不知曉康熙的意思,只能陪著他說上兩句,稱讚她的賢惠。
康熙又接連幾日去欽天監詢問夢境之事,每夜宿在孝懿皇后離去的宮殿裡,他的種種反常,讓眾人摸不到頭腦,不知從何處傳來似真似假之言,康熙最近常常夢見孝懿皇后,所以才會如此。
佟國維雖已故去,但他的兒子隆科多是九門提督,佟家又是康熙母族,自然恩寵榮光,猜透康熙心事的禮部官員上折子,恩情康熙為孝懿皇后加封號,康熙留中不發。眾皇子也在暗自琢磨,猜不透年老的帝王到底想要何為?
康熙見準備的差不多了,才下旨召見眾皇子,宗室親貴,以及滿漢重臣,甚至就連他后宮的嬪妃,除了德妃以外全部到場,皇子福晉自然也不例外,齊珞身穿夏季的親王福晉朝服,雖然單薄一些,但炎炎夏日,還是覺得很熱,見到這些人,也不由得狐疑,康熙這是抽什麽風?見自己的父親低眉順目安靜的站在一旁,應該是沒事,若不然也不會如此平靜,一絲的消息都得不到。
康熙扶著李德全駕臨,眾人高呼萬歲之後,康熙沉聲說道“平身。”掃了一眼殿內的眾人,康熙的左手搭在龍椅扶手之上,右手在袍袖裡撚動著從不離身的佛珠,在他的布滿皺紋和斑塊的臉上,眼袋很大,雙目周圍透著幾許的黑色一見就是睡眠不足,甚至可以說夜不成寐。
康熙的目光落在胤禛的身上,腦中不由的浮現出他兒時在敏容懷裡嬉鬧的情景,攥緊佛珠,深吸一口氣朗聲說道“朕今日叫你們來是有事要說。”
“恭聽聖訓。”眾人躬身,康熙語氣裡透著緬懷“朕最近常常夢見孝懿佟佳敏容,她同朕是年少夫妻,相伴多年,朕對她用情甚深,只可惜因病早逝,朕心中甚是想念她。”
康熙身側坐著的宜妃等嬪妃雖面上一如平常的和熙恭敬,眼底卻劃過嫉妒,她們都是入宮已久,自然曉得一些內幕,康熙對佟佳敏容確實用情很深,當初她香消玉殞的時候,宮中很是被杖斃了一大批人,甚至還牽連到朝堂之上,那段日子,佟佳敏容就是禁忌,無人敢在康熙面前提起。
佟貴妃輕聲勸道“皇上,若姐姐知曉您如此惦念她,也會欣慰的,姐姐...”見到康熙銳利的眼神,佟貴妃不敢再出言,心中有幾分害怕,難道他知曉了?
“孝懿皇后隻生有一女,卻不幸夭折,她入夢向朕哭訴,無人供奉,她...”康熙停住口,眼裡透著幾分的疼惜,接著說道“朕不能讓她無子祭祀,朕舍不得她受小鬼嘲弄。”
此時眾人方放明了,康熙是要做什麽,胤祀看著站在他前面的雍親王,溫潤的眼底劃過厲色,若要過繼的話,那只有被孝懿皇后親自教養長大的四阿哥,十四阿哥更是滿臉的激動不忿,本就是半個嫡子,若是真的如他所想,那胤禛就是嫡子,由他繼位豈不更是順理成章?
胤禛控制住自己的身子,驚愕的抬頭看向康熙,見他眼裡的慈愛感傷,慢慢的垂下眼簾,齊珞能感到眾福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有羨慕,又嫉妒,有敬重,甚至還有一分的巴結?齊珞同樣垂下眼,面色平靜的盯著地面,暗自感歎,康熙的借口還真是很搞笑?只是不曉得他口中的被小鬼嘲弄,指得是誰?應該是就是德妃吧,若是德妃知曉這事,恐怕又有一番的風波。
十四阿哥忍不住上前跪在康熙面前,帶有一分的不忿說道“皇阿瑪,兒臣有話要陳奏。”
“老十四,朕知曉你要說什麽,但朕現在不想聽。”康熙不善的目光看向胤禎,冷淡至極的開口“若你心有疑惑不妨去問問德妃,她是如此疼愛你,必會給你講個清楚,她是怎麽從孝懿皇后的女官,被朕晉封為四妃之一的。”
胤禎滿臉通紅,當著眾人的面,高坐於上的康熙竟然一分情面都不留?感到眾人嘲笑的眼神,胤禎心裡對德妃也泛起更多的怨氣。
“愛新覺羅胤禛,朕的皇四子。”胤禛身子顫動一下,閉眼半晌,再睜開雙目之後,斂去眼裡的激動,恢復了往日的沉靜清冷,但眼底還是偶爾劃過一分的波動,緩步上前,跪地道“兒臣在。”
康熙甩動袍袖,重新戴好佛珠,鄭重的開口道“從今以後,你即為孝懿皇后親子,同永和宮德妃在無乾系,你要謹記孝懿皇后佟佳敏容,就是你的生母,每逢忌日,你都要以親子前往自拜祭。”
“兒子...兒子...”哪怕在平靜,胤禛也有幾分嗚咽,磕頭道“兒臣謹遵聖喻,代額娘叩謝皇阿瑪恩典。”
“裕親王保泰,改宗牒族譜,皇四子愛新覺羅胤禛為孝懿皇后佟佳氏所出。”康熙的聲音在大殿裡回蕩,仿佛掩蓋住了保泰跪地高呼“奴才遵旨。”的聲音,從此刻起,胤禛,皇四子就是康熙的又一個嫡子。
Ps不多說了,終於等到這一刻了,呵呵,前面的鋪墊有些長,但是我始終覺得康熙是要面子的,所以我讓德妃一次次的動手,終於達到了我的目的,呵呵,登基大戲呀,現在開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