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六年二月初八,是宜嫁娶的好日子,齊玨的婚事也就定在今日。齊珞早早的起身,由於是齊玨成婚,自然她不會選大紅裝束,選了一件雨過天晴蘭滾繡著銀線的旗裝,搭配上同色系的頭面首飾,踩著鑲嵌著蘭水晶的花盆底,一邊戴耳墜,一邊關切的問道“外面天色如何?還下雪?”
“還真是趕巧,奴婢昨個兒還有些擔心,沒成想昨夜子時之後,雪住風停,清早日頭也出來了,比前兩日要暖和上一些。”紫英在旁邊將流蘇掛在鑲嵌著金鳳吐珠的扁方上,齊珞佩戴好耳環,又戴上胤禛送的鈴鐺型手鏈“齊玨還真是有福氣,公爵府一定熱鬧的緊。”
“那是自然,二爺的親事可是皇上親指,二奶奶又是王府郡主,整個京城都嚷嚷動了,都想瞧瞧當眾請旨永不納妾的英武伯,福晉,你可不曉得,其他王府的郡主八旗貴女可都欣羨得不行,再加上太后娘娘又賞了二奶奶一份體面的嫁妝,皇上又命令大辦,二爺又爭氣,這些好事全都落在公爵府,自會熱鬧非常。”
“不止別人羨慕,我同樣也...”齊珞並沒有把話講完,胤禛還是對她不錯的,“額娘,額娘。”弘晝邁著小短腿跑了過來,一下子撲進齊珞的懷裡,撒嬌般得蹭蹭,弘歷吃味的撇撇嘴,拉著弘旻的手“哥哥,我已經長大了,不會像弟弟那般。”話是這麽說,但是眼神帶著羨慕落在被齊珞抱在懷裡的弘晝身上,輕聲建議“額娘,咱們該動身了吧,遲了可不好,今個兒可是小舅舅的大喜之日。”
齊珞放開弘晝,紫英將她旗裝上的褶皺撫平,看著圍繞在身邊的兒女,清秀俊朗的弘旻,機靈聰慧的弘歷,頑皮可愛的弘晝,還有就是嬌美可人的舞曦,齊珞沒想到短短幾年她也兒女成群,臉上露出幸福的笑意,不放心的叮嚀“公爵府一準會熱鬧,你們的叔伯都會去,行事要謹慎穩重,不許惹事。”
“額娘,你放心,我會照看好弟弟們的。”弘旻眼裡帶著笑意,齊珞伸手彈了一下他的額頭,對於弘旻她是最為愧疚的,而偏偏他卻是最懂事的一個,從不曾讓她費心。弘旻摸摸額頭“額娘,再不走真的遲了。”
談笑間來到外面,宋氏帶著柔雨同嫻靜等在那,見到齊珞等人,忙行禮“給福晉請安。”“免禮。”齊珞是真的不想讓宋氏也去,那會提醒父母她的尷尬,但康熙執意讓胤禛請封側福晉的緣由就是陪她出去見人,顯示她的大方賢惠,又怎麽能真的將她關在府中?
“額娘,阿瑪說讓咱們先去,他處理完公文再說。”弘旻覺察到齊珞的不悅,掃了一眼宋氏,穿著打扮沒有不合規矩的地方,心裡有些疑惑,弘時衣著光鮮的走了過來,頭上的帽子中間鑲嵌一塊和田玉,甚是顯眼“弘時給福晉請安。”
這又是一個礙眼的,齊珞扯出一絲笑意“弘時起身。”不等他再多說什麽,就開始安排馬車,宋氏很有眼力,主動拉著不舍的柔雨,老實的嫻靜坐了一輛。“弘時哥哥,咱們還是騎馬吧。”弘旻同樣主動招呼,弘時點頭,王府下人牽來兩匹駿馬,弘時那匹青色鬃毛的駿馬要比弘旻的好上幾分,弘時用手輕撫駿馬的鬃毛,帶著一絲自得說道“這是阿瑪賞的。”
弘旻不在意的笑笑,翻身上了駿馬,回頭說道“額娘,你帶著姐姐和弟弟上馬車,要真是遲了,外公面上也不好看,而且小舅舅恐怕要跳腳了。”
弘時臉色一變,攥緊韁繩,為何他不是福晉的兒子?致遠公的外孫?齊珞算是看明白了,弘時絕對算計不過自己的兒子,也就放心的帶著弘歷等人登上馬車。弘歷挑開馬車簾,望著弘時的背影,而弘晝感興趣的摸著馬車裡的裝飾,只有舞曦乖乖的坐在齊珞身側,輕聲陪著自己額娘閑話家常。
齊珞並不沒有想太多,她只能盡力教育好弘歷保護好他,至於他將來的路怎麽走,那只能由他自己做主,不過看情形,歷史恐怕還真的難以更改。帶著這麽多人回娘家,還真是諷刺,這也算是封建社會的特色。
代表親王福晉的車駕駛進熱鬧的公爵府,齊珞帶著兒子女兒下車,當蹋在鵝卵石鋪成的路面上時,才感覺真的回到了娘家,府裡處處披紅掛彩,訓練有素的下人收拾的乾淨體面,迎接著賓客。
雖然時辰尚早,但已有賓客臨門,而齊珞的到來讓眾人紛紛停下腳步,俯身行禮“給雍親王福晉請安。”齊珞含著笑意,領著孩子們走進客廳,董氏同樣一身華服,頭上戴著玉石首飾,被眾人圍在中間恭賀著,瞧見齊珞,賓客自然有眼力的散開,齊珞快走兩步,直接扶住董氏,輕喚“額娘,額娘。”
董氏拍拍她的手,看著外孫外孫女,心疼的不行,拉著弘歷弘晝就不肯放手,為了讓康熙放心,再加上忙於齊玨的婚事,已經有許久都沒有見過他們了。弘歷小嘴很甜,圍在董氏身邊不停得說著想念的話。齊珞輕笑著搖頭,囑咐舞曦要看好淘氣的弘晝。雖然是出嫁女,但是以滿人的風俗,姑奶奶也是可以當家的,又是她最疼愛弟弟的人生大事,自然更上心一些。
齊環的媳婦明了齊珞在自己公婆心中的地位,甚至要比嫡子齊玨還高上一籌,更是不敢大意,同齊珞小心的商量,恭敬詢問她的意見。玉琦雖然比齊珞長上一歲,但如今已顯得如年約三旬的婦人,她本身也生有二個兒子,生小兒子的時候傷了身子,無法再有孕,半年前賢惠的她在柳氏的一再要求下,給齊環納了一個妾氏,如今妾氏也有了三個月的身子,被柳氏命令安心養胎,所以此時齊珞並沒有瞧見,只是在她的印象裡,那也是個柔弱的女子,還算守規矩。
玉琦心中也很為難,雖是致遠公爵府長媳,阿瑪又同公公是生死之交,但滿京城哪個不曉得,致遠公深愛嫡妻,柳氏只是一個擺設而已,嫁出的嫡女貴為雍親王福晉,娶進來的嫡子兒媳是鐵帽子王府嫡出的郡主,這讓本就是庶女庶長媳的玉琦更覺得不自在,好在公婆待她不錯,一向不虧待,她更清楚自己的地位,處處謙卑恭謹,生怕行錯一步。
齊珞瞧著她都覺得累,不由的輕聲說道“嫂子不用如此見外,額娘阿瑪對哥哥是一樣的疼愛,心中更是對他有分愧疚,以哥哥的學識,若是生在別處,雖不敢說一定高中狀元,但必會金榜題名。和瑞郡主雖然出身高貴,但性子柔順溫婉,又是重孝道賢惠的,自會同嫂子相處得宜,你勿要憂心。”
“早聽聞和瑞郡主的聰慧孝順,王府派來的嬤嬤也很和善,”玉琦還是不改謹慎,齊珞只能無奈的歎氣,接過玉琦遞上來的婚嫁單子,饒是齊珞見過世面,也不由得咂舌,這康親王府竟會如此豪富?還真是厚道,連大東行都陪嫁了,而且門人也都劃到絲嘉的名下,西洋店不就是自個兒家的了?以後要找什麽物件,倒也便利不少。
“福晉不曉得,當初送嫁妝時,整個京城都轟動了,鋪陳開來甚至就連公爵府的正廳都裝不下,整整填滿了府裡的內庫,甚至到現在好些物件都陳放在院子裡,等著和瑞郡主安排。”
齊珞雖然沒有見到就憑這個嫁妝單子就能想到當時的情景,自個兒當初的嫁妝就已經夠豐厚的了,而絲嘉更勝一籌,輕聲感歎“康親王對和瑞郡主的疼愛還真是非同一般,不過這也是礙著皇上的面子。”看著有幾分自卑的玉琦,不曉得該如何勸解,只能希望她自己想開一些。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若是自己是玉琦也不會平靜吧,希望絲嘉能處理好妯娌之間的關系,讓父母多享享清福。
仔細的聽著玉琦的安排,齊珞連連點頭“你真是費了不少的心思,我瞧著樣樣妥當,有你在身邊,額娘還真是省心不少。”
此時走過來一個穿著寶藍色旗裝的婦人,面容白皙眉目清秀,嘴角含笑,齊珞愣神,仿佛應該見過,玉琦忙介紹“四福晉,這是覺羅謙寧大人的夫人,是國公夫人娘家侄女。 ”
“若琳給四福晉請安。”齊珞抬手扶住,笑著說道“我瞧著就覺得面熟,都說侄女像姑姑,果然同國公夫人有幾分相像,夫人身子可好?”
“回四福晉,額娘一切均安,有勞您掛念。”齊珞仔細的又看了一眼若琳,笑意更濃了一些“你不必如此客氣,國公夫人同額娘較好,兩家又有通府之誼,哥哥同謙寧是知交好友,又同齊玨一樣同屬近衛軍,咱們也要多親近才是。”
見到她身邊站著的紫衣小姑娘,齊珞開口問道“這是令愛?”
“憶兒給雍親王福晉請安。”年約在四五歲的小姑娘規矩得向齊珞行禮,齊珞看著白淨有些靦腆的憶兒很是喜歡,叫到身邊細細說了幾句,感到很是投緣,想要送些見面禮,但身上佩戴的首飾沒有合適的,秦嬤嬤心下明了,遞上一個荷包“不妨將這個送給覺羅大人愛女。”
齊珞接過繡功精致的荷包,輕捏一下,裡面應該放了兩顆貢品珍珠,心下滿意,塞在憶兒手裡,她紅著臉看看額娘,才接過輕聲道“謝謝四福晉。”齊珞能覺察出來,若琳同玉琦之間的情誼,不想打攪到她們,起身說道“弘晝頑皮,我先去瞧瞧,我很喜歡憶兒,有空到雍親王府串門。”
二人想要起身,齊珞輕輕擺手,點頭才回轉待客之地。若琳看著齊珞的背影,半晌沒有言語,玉琦明了的拍拍她,壓低聲音“不必如此,那是高不可攀的雍親王福晉。”“是呀,高不可攀。”若琳點頭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