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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貴金迷》第七十二章 真作假時假也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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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第一更。

 第二更還不能定時間,應該會晚,請親們明天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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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

 

 原本遮擋靈柩的潔白幔布已落下,只有深黑金字的牌位在三腳小銅鼎前被香氣熏著,靈堂除了采蘩,一個人都沒有。

 她給姬明和童氏上了香,跪在那兒有點不想走。從靈堂布置好至今,她每每在這兒能尋到一種安寧,好像透過這對善良的夫婦,也能對黃泉下的爹盡得一份孝道。或許就是這樣的奇異感。

 藤墊旁的畫毫無生氣地攤著,她不想對它多關心,卻還是伸出了手,用自己想不到的輕柔靜靜撫過。如果是爹,應該能補得好這畫吧。她想起鄰居管事的年畫讓小孫子弄壞,爹要過來,花了三日修補如新。

 “爹,此畫害人,我就不費神了。”對著姬明夫婦喊著親爹,那般自然。

 “姐姐。”人越來越小老頭,但腳步還是屬於孩子,姬鑰來了。

 采蘩頭也不回,習慣可以是一種心甘情願的無奈,“去,把火盆給我拿來。”兩個孩子的存在就已經十分習慣了,連說話都不拐彎。

 姬鑰一邊嘟囔這種活兒也要他乾,一邊卻動作不慢端了火盆來。

 “你真要把這假畫燒給我爹啊?”原來他從阮大管事那兒聽說了一切,特地趕來找她的,“我不同意。爹去了,身為兒女,就該燒給他最好的東西。不知道誰抄名師的偽作,心術不正,管它畫功好壞。也管它到底有幾百年,別讓我爹覺得我們遂了小人之心。最討厭就是那個暮暮黃昏了,什麽妙緣,要是真心的,他怎麽不買假畫祭祖去?”

 “你知道得不少,那為何不把我也罵上?”她提議的。

 “你是我姐。”罵她?他會反被罵死。不敢惹!“我跟你說,我爹喜歡字畫,尤其是大師的。你別燒幅假畫汙他的眼。”

 “誰說這是假畫?”紙畫入盆,采蘩吹亮火折子,按在一邊紙角。

 姬鑰傻呆呆看著火焰竄上來。“不是假的,還是真的?”

 “真的。”采蘩眼底映火光,雙手合十默禱。

 “……”那幅畫很快燒灰了一半。姬鑰驚呼,“啊?!真……這不可能……相國大人,千羽,還有向琚……左伯的真跡不是在向府嗎?”都已經鑒定確鑿的了。

 “誰又說這是左伯的畫?”只剩兩隻雀鳥,墨菊全部燒燼。她神色無動於衷,“你每日讀書,可聽過左伯紙,張芝筆,仲將墨?”

 “聽爹說起過。”姬鑰略懂。

 “此畫乃韋仲將仿左伯的戲作,用的便是這三樣舉世聞名的文房四寶。”雀鳥在火中消失。采蘩終於回頭看姬鑰,滿目得逞。

 姬鑰伸手撲火,隻救到半掌無字無畫的紙片。還燙得他摸耳,“你……你……你怎麽不早說?”

 采蘩隻道,“韋仲將是書法大家,他不但能仿左伯的字,還臨摹過左伯的畫。天賦異稟。再加上左伯紙,張芝筆。他自己製的墨,此畫價值千金有余。”

 左伯紙是她最先確定的一樣。據古籍記載,她爹仿造,左伯紙研妙輝光,紙面經過砑磨而光潔緊密,墨跡如漆,不易滲透內層,所以可長期保存,歷四百年仍美。因此,認出左伯紙之後,便是仲將墨和他以左伯之名所題的詩。詩中不但有仲將,還有張芝張伯英之名。全詩四句,古體五言,如下――

 左.子邑

 仲山夕花在,

 秋雀將去南,

 雲伯駕仙台,

 望不卻英岱。

 有伯英二字在其中,怎麽可能少得了張芝筆?

 姬鑰瞪著那盆黑,不可置信再瞪向采蘩,“千金之畫,你就這麽把它燒了?”

 采蘩站起身,無事一身輕快,“嗯,就這麽燒了。難道你想要敲鑼打鼓?”壓眼瞼,縫裡擠兌小子的呆愕,“假畫你說不能燒,汙你爹的眼。燒真畫,他應該會愛不釋手,你卻又是什麽哭喪表情?不就是一幅畫嗎?死物罷了,既然留著可能害人害己,不如燒了乾淨。”

 “我不明白,為何沒人看出來?”姬鑰喃喃問道。

 “因為所有人都在是不是左伯真跡上圍繞,一但發現不是,當然就判斷為假畫了。”認知上的缺漏,如果再仔細一點,看得再久一點,就未必發生。

 “我如果問你為什麽不說出來,你會罵我笨,對吧?”一切已經過眼雲煙,但他真是無法弄懂她。

 “對,笨死了。我說出來,張大人要價就成千金,別指望雲家能湊多少銀子,你可愛的祖父母獅子大口一開,你娘的私房得出這些金子。而我不燒掉它,就成了隱患。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萬一姓張的知道,說我們訛詐,又怎麽辦?現在最好,一了百了。”沒有人看出這幅畫真正的價值,她神不知鬼不覺孝敬了自己的老爹,采蘩簡直無比得意。

 姬鑰半張著嘴,隻覺她得意的表情要是讓剛才鑒畫的人們看到了,多半要挖個地洞躲起來。一幅要三百金賠償的名家古畫,被斷定為百兩銀子的無名仿畫,結果卻是價值千金的珍畫貴筆名墨,最最要命的是還被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連再看一眼的機會都沒有了。

 “你,真狠。”他想忍住不說,但要是不說,不足以表示他的佩服。

 “那位姓張的大胖子,我怎麽看也不能順眼順氣。嘴上說是吊唁禮,當我傻瓜一樣指東揮西,來人家的葬禮說自己兒子的親事,以為聰明設了這個局,穩賺不賠。所以――”怨不得她狠。

 “所以,你讓他賠死了。”姓張的真是自找的,姬鑰不同情他,就是自己眼饞那幅畫。

 “他不是很有錢嗎?牛身上拔根毛,哪裡賠得死他?”她隻嫌不夠狠,愧疚免談,“希望他家裡還有這樣的好東西,再讓咱們得了。你不是想祭祖嗎?到時候就祭祖。”

 “可能嗎?”想得真美,“而且得著了也是燒掉,還是別得的好,誰知道哪天那個張大人會不會突然明白過來。”

 “已經成煙和灰的東西,他上哪兒明白去。這叫死無對證,懂不懂?”采蘩一拍姬鑰的腦袋,“要麽不耍狠,要狠就狠絕了。”

 姬鑰不知怎麽覺得很有道理,不自禁點頭,“懂了。”

 兩人剛走到靈堂門口,一人橫穿而出,躬身鞠背,“獨孤棠見過采蘩姑娘,十公子。”

 采蘩微愕,張口――

 “你是誰家的管事,怎麽隨處亂跑?”姬鑰也一驚,怕這人偷聽到了什麽,又是生人面孔,竟比采蘩更緊張

 “在下是姬四公子的大掌事,奉命送些東西過來,本該回去了,可想起還沒給義真侯上個香,因此才冒然前來。”低垂著頭,讓人只看到他那塊扎髻的灰藍方巾。

 “你與我義父義母認識?”采蘩見姬鑰面上傲氣鋪開,也搶了他的話頭。

 “在下經營紙鋪子時,義真侯和夫人是我們的老主顧。他們待人極好,對誰都一視同仁,因此今日我來時,好些招待過他們的夥計讓我一定要代他們上柱香。雖然我們身份卑微,但悲痛之心不比任何人少。還請姑娘和公子原諒我莽撞,允我在他們的靈位前三拜叩首。”話,實心實意的。

 正好林管事來找姬鑰,“小少爺,相國大人要走了,老太爺讓你過去送送人。”

 姬鑰隻好對采蘩道,“姐姐,你看著辦吧。也別耽擱太久,這會兒客人們多要走,最好你也在場。”

 采蘩哦了一聲,待姬鑰和林川走得沒影了,才看向面前畢恭畢敬的人,“棠掌櫃免禮。”

 獨孤棠抬起臉,有些笑模樣,“姑娘,我能進去了嗎?”

 “你真來上香?”采蘩不太信,“還是偷聽壁角怕我們撞破,乾脆跑出來說得冠冕堂皇?”

 獨孤棠笑意頓斂,“姑娘這話恁地傷人。別說義真侯夫婦待我確實不錯,平日多關照鋪子的生意,即便真是我不熟悉的,來了喪中的府邸,上柱香乃人情世故。怎能指我心懷不軌?”

 “啊呀。”采蘩輕呼,“是我義弟多想,棠掌櫃別對我生氣啊。請進,快請進,我義父義母說不定盼你好久了。”

 獨孤棠刀眉一抽抽,要麽防賊一樣,要麽誇張熱絡。但他也不多說,跨進門檻,直直往牌位前大步而去。上香,跪拜,又到位又乾脆。

 回過身來再到采蘩跟前,看她端詳自己,他問,“怎麽?”

 “說吧,聽到沒聽到?”采蘩面上好整以暇,心裡卻不輕松, 她一點都不喜歡剛才那番話讓人聽去的可能性。

 獨孤棠眼睛微眯,似乎帶著笑在望她,“多謝姑娘招待我一頓美餐。所以,無論我聽到還是沒聽到,都足以讓我裝不知道,嘴巴閉牢。”

 那就是聽到了。采蘩也笑,一笑卻聲冷,“如果今後我聽到外面有一點這件事的傳聞――?”

 “算在我獨孤棠的頭上。”他緊接著說。

 “棠掌櫃百變靈通,我放心了。”采蘩自顧自走出兩步,頭微側,聲音低密,“不然,你賣給我的那貼靈藥也會找你的麻煩。”

 “姑娘說的是,我時刻不會忘。只是,在下似乎太小看了姑娘。早知姑娘如此能耐,我壓根就不敢賣乖了。”獨孤棠眼尖看到人影子,輕急著加一句,“有人來了,姑娘走好,在下告退。”

 來得真巧,聽了個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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