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水的含卉,端著一個粗陶碗回來,就看到管役拎著七妹往外走,嚇得把碗扔到了地上,快步撲了過去。
“求你放了我妹妹,她沒病,她已經好了,真的,她已經消熱了。”含卉跪在地上擋住了那人的腳步。
蘇翎耷拉著頭,隻能艱難的小幅度的轉動脖子,正好對上含卉焦急的目光,突然覺得很不想死了,就這樣死了太冤了,用盡全身的力氣掙扎,可惜也就是抬了抬頭,搖晃了幾下手腳而已。
“這是規矩,沒人會出錢買個病人回去的,難道還給個女奴請巫醫不成。”那男人不肯放下蘇翎,但是態度還算和藹,又勸道:“就是普通庶民,也隻有祈求不生病,若是生了病又有幾個能請巫醫的,巫醫治的那都是王孫貴人。”
含卉微愣,隻是啼哭哀求,蘇翎卻是再一次被這男人的話雷到,普通人連看病的權利都沒有,而且自己還是……是女奴。
“與她多說無益,趁著齊爺沒來,快丟掉,省得挨罵。”那矮個子男人已經在其它木屋轉了一圈回來,看到同伴被攔住,還沒解決掉蘇翎不耐煩的催促。
含卉拉住蘇翎身體痛哭隻是不肯撒手,蘇翎本就虛弱的身體被拉的更疼了,眼淚不受控制的啪嗒啪嗒往下掉,周圍湧過來不少的少女,把幾人圍在了中間,有的更是低聲交談,隻是沒人出來替蘇翎說一句好話。
“鬧什麽?”一聲訓斥,立時所有人都不敢出聲了,圍觀的女孩子們更是自覺的閃到了一旁。
蘇翎努力的抬臉,她的角度也只看到不知什麽皮子的靴子,半舊綢衣下擺,想來應該是什麽頭目人物。
“你們在做什麽,不知道飛羽班的管事要來挑人麽?還不讓這些人去洗漱食飯,耽誤了事你們哪個擔得起。”嚴厲的話音剛落,眾人都開始重新忙碌起來,就連剛才那個心狠的小個子男人也貼著邊兒小心的溜走了。
“大人,請留下我妹。”含卉適時的跪倒了那管事腳下。
“怎麽了?”這管事根本沒有看含卉一眼,這話是問的那個抓著蘇翎的男人。
“此女生病了,正要……”
“大人,我妹妹病已好,隻是無食,所以力弱。”含卉搶著說道。
那管事冷哼,“我做這行十幾年,是不是有病我還看的出來,你這女子不要信口巧言。”
含卉咬唇,目光堅定,“管事大人你所擔心的是小妹無人肯買,請您給我一日時間,如日落之時小女與小妹還沒人買,再請你發落小女二人,大人無甚損失,說不定還能有大筆收入。”
那管事本已要走,聽含卉如此說不由止住了腳步,“你抬起頭來。”
含卉聽話的抬頭,知道那管事想看自己容貌,特意把散落在臉上的頭髮攏到腦後,露出一張五官分明,甚是秀氣的小臉。
“倒是好容貌,”那管事讚了一句,轉眼看了一眼蘇翎,“你妹不如你,恐怕難賣,看你不似鄉野鄙人對否?”
含卉一愣,明白這時候表現的好七妹才有生存的機會,朗聲說道:“家祖也是士大夫,父親本是大儒,我與小妹俱都識字,隻是家中蒙難,才流落至此。”
“把她放到一邊,如天黑還沒人要,你知道該怎麽做了。”那管事對抓著蘇翎的男人說道。
含卉一聽知道七妹的命暫時保住了,忙給那管事叩頭,“大人大恩,它日富貴定不敢忘。”
“富貴?不忘?”那管事若有所思的注視含卉,
然後吩咐身後人,“給此女一身新衣。” 蘇翎被扔在不遠處的地上,含卉連忙跑過去抱她,蘇翎全身戰栗,驚恐的拉住了含卉的衣服,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
太可怕了,剛才自己就在鬼門關上轉了一遭,若不是含卉,自己已經被處理掉了,明明這幾個男人也不是什麽大人物,卻是舉手間就能要了自己的命。
對於這一點現在蘇翎一點也不懷疑了,剛才那幾個人說起要自己的小命來,就如同吃飯穿衣一樣自然,仿佛就是那麽的理所應當,這是什麽鬼世道,也難怪蘇翎膽寒,在人人平等的法制社會生活了二十幾年,實在不能接受,人命如草芥般低賤,換誰一時也轉不過彎來。
“七妹莫怕,有四姐在,定能保你周全。”含卉把蘇翎摟著懷裡,感受到了蘇翎的恐懼,趕緊安慰。
蘇翎感受到從含卉身上傳來的暖意,漸漸平靜心情,暗自慶幸起碼還有個待自己極好的姐姐,吃力的拉住了含卉的手,手很柔軟,沒有一絲硬繭,應該是沒有乾過活的,想到好像自己的手瘦歸瘦一樣沒有一絲繭,看來真的是落難貴族之後。
“我向洛姬起過誓,一定會護你平安的。”含卉被蘇翎拉住了手,似乎觸動了心弦,低聲說道。
母親,蘇翎在心中再一次湧起詭異的想法,但是心中卻很肯定,含卉口中的洛姬就是這具身體的親母,蘇翎有些明白了,可能是這個身體的殘留意識,那含卉這個四姐呢?同父異母嗎?蘇翎用力想, 腦中也沒有出現有關的意識,這記憶似乎時有時無不太穩定。
“給你,”一個小女孩抱了一摞乾草來,見蘇翎姐妹都望著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地上冷,給她墊上。”
含卉連忙道謝,把蘇翎移到稻草上,蘇翎聽那個小女孩說話才知道,這就是剛才主動跟自己說話的那個髒兮兮的小女孩,這時候洗乾淨的臉,身上卻還是那身髒衣服,也就十二三歲的年紀,眼睛不大,此時一笑就彎成了月牙,挺可愛的小女孩,人看著也很機靈。
蘇翎說不出話來,隻能微笑表示感謝,那女孩似乎極敏感,見蘇翎姐妹都看著她笑,不好意思的說了句,‘我再去抱些’就跑開了。
蘇翎才有心思打量四周,圍成半圓的多間木屋,前面是大塊的空地,一邊似乎是水井,不少人圍著打水洗漱,自己側面不遠處拴著不少牛馬,旁邊還有木製雙輪車,沒有院牆,再遠些能看到一條土路與路邊的石屋。
空地上不少的女孩子,蘇翎很容易的發現,那些掙著打水梳洗的都是些姿色普通穿著最差的,而一些貌美的女孩子則是悠閑的穿梭在人群中,身上的麻衣也是比較新的,動作很輕巧,似乎很愛惜身上的衣服,望著眾女孩的目光中似乎還帶了些輕視。
還有一夥人完全是躲在空地的一角活動的,獨立成了一個小圈子,與空地上的女孩子涇渭分明,這些人無不俊美異常,隻是……蘇翎再次仔細辨認,心中抽氣,那些分明都是些比女孩子還要嬌弱美麗的男孩,年紀應該覺沒有一個超過十五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