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道友,事情便是如此。此事功在千秋,利在後世,就連我等,也可以擺脫之後在此地坐困數十年之苦,只是其中尚需仰仗諸位相助,萬不可使人驚擾了楚道友。”
知行真人笑容滿面地說著。
余下諸人盡是議論紛紛,半響,便有人猶猶豫豫開口問道:“楚道友,此事自然再好不過,只是其中既有些風險,不知你有幾成把握?此事是否要先征得冥殿同意?否則若是一旦失手,對方隻說我們單方面不守約定,很可能撕破臉皮,到時候我冥界情勢將更加被動了。到時候冥殿怪罪下來,我等須是擔不起這個責任的。”
眾人聞得此言,便都一楞,倒也有人面有沉吟之色,似乎有些心動。要說這個想法,其實不止他一人想到,只是卻只有這一人提出來,也並非沒有緣故的。此事若是瞞著冥殿,成了自是可喜,敗了也有秦霜頂在最前頭,因此其實他們並不是很擔心冥殿的雷霆之怒。但若是上報冥殿,出於他們所不知道的一些考量,很可能冥殿會以穩妥為先,不願意行此事。若當真如此,後世如何且不去說它,這一次對方大敗而歸,下一次會有什麽手段?楚素音是否還願意第一個上陣接戰?此地還有十數名修士,誰也沒有義務次次第一個出戰的。若是十余年後楚素音拒戰,他們活命的希望反倒必從前更加渺茫了。若說原本他們自覺沒有什麽希望,早早做好了隕落或是重傷的打算,如今便大抵將希望都放在秦霜身上,隻盼她能者多勞,將今後數十年的元神約戰都接下來才好。只是此事不受他們控制,因此秦霜若有法子讓他們一勞永逸,自是更妙。
秦霜原本靜靜坐在一旁。這時才開口道:“在下連戰三場,有些疲憊。此事各位道友自行商議,若是有了定論,叩關通知我便是。”說著便徑直站起身離去了。
此事重大,她決不可能說必定能成功。她出頭挑起此事,已將大部分責任都兜攬在身上,此人的意思竟不是要去匯報冥殿,竟是想要她正式開口將這個責任全都擔負起來。如此得寸進尺,這些人又與她非親非故,她也沒必要繼續姑息他們至此的。嚴格說起來。此地對於封禁住光門外的空間之事,最不著急的其實便是她了。她如今對自己比較同階修士神通如何也大致有底了,有兩大法則護身。即便對方再做什麽調整,此地十余名元神修士誰能站到最後,那恐怕便只有她了。她已經出手過一次,除非沒有其他修士了,不然十年後的元神約戰除非她主動提出。無人能迫她再出手。因此,真正著急的應當是那些元神修士。
其實,她既然提出此事,又要親手主持這空間的封禁,已是將大部分責任都擔在了自己身上。冥殿將來若有雷霆之怒,與這些人不會有什麽相乾。她固然遲早要與冥殿撕破臉皮。但這些人可是不知此事的。即便如此,依然有人提出如此過分的要求,看樣子還有不少人心中大動。亦有此意的,只是不好說出口罷了。這些人與她非親非故,她憑什麽姑息他們至此?她固然不指望作成此事能有多少人感激,卻也不能讓這些人將她當作白癡愚弄。
因此,她自是當即告辭了。
知行真人尚未回過神來。已經見得情勢急轉直下,秦霜拂袖離去。以她的神通,想走便走,他剛一站起便消失無蹤,亦是攔之不及了。
他重又坐下:“唉,你們這是何必呢?”他與這些人已經相處接近六十年,說話起來自然隨意一些,只是卻也不可能太過苛責,因此只是歎道,“楚道友既然提出此事,將來必有主張,嶽道友何苦引她不快?”
說話的嶽道友看起來卻不是一個愛說話的人,面色有些蒼老,大部分時間都是沉默著,沒有多少存在感。就連當初去秦霜洞府拜訪,他也難得開口的。聽得知行真人說起,緊皺了眉頭道:“現在看來雖是如此,但是畢竟沒有過了明路。誰知道到時候萬一事發,她會怎麽說怎麽做?況且她是誰?她是元神無雙楚素音!豈是我們這些老東西能比得的?單憑這一身神通,即便闖下滔天大禍,冥殿中人恐怕也舍不得動她一根手指。到時候豈不是還要拿我們撒氣?既如此,我們還不如安安穩穩混過這四十年,到時候便是天塌下來,自有冥殿中人頂著,與我們有何相乾,何須我們憂心?現在我們應了此事,倒仿佛是我們承了她的人情似的。誰知道她在其中有無得利?”
他的嗓音有些尖利,其他人都是人精,哪裡聽不出其中的妒意?便有一名面色慘白,嘴唇發烏的修士嘿嘿笑道:“你也別打算著你的那點子小算盤沒人看得出來。不就是覺得有望活著混過這四十年,不想節外生枝罷了?罷罷罷,我是不管此事了。我倒要看看,要是十年後她不肯主動請戰,你倒是要怎麽混過接下來的三十年!沒有十年的緩衝,元神約戰恐怕起碼還有五六次的,我們這十幾人輪番上陣送死,只怕也能挨到那一日的。倒是柳道友和王道友眼明手快,這一輪主動請戰了,只怕最後若是只能活下三人,其中便有你們兩人。”
那姓嶽的修士面色一變,這才想到,秦霜已經出動請戰過一次,下一輪可無人能逼著她上台的,只是他嘴上還不服氣道:“冥殿既派出這樣的王牌,還要我們這些小雜魚何用?,在旁看著混吃等死罷了!難道她有這個能力,還非得眼睜睜看我們去送死?”
知行真人心中暗歎,原本大家都抱了必死之心,相處起來自然沒那麽多問題。如今眼看有了希望,反倒先自亂了起來。他卻是不能再不開口了,否則這嶽姓修士越說越不像話了:“嶽道友,對方下一回派來何人,誰也不清楚。楚道友能否戰勝對方也是兩說之間,我們沒有資格逼她前去接戰的。況且我等修士,豈能真將性命全都寄托在他人手上?”他心中還暗暗添了一句,別人也罷了,你今番這樣得罪了她,若是再有元神約戰,誰知道她肯不肯出手助你?
嶽姓修士不再說話,但是嘴中還嘟嘟囔囔不太滿意。知行真人無力搖頭,這原本是一件好事,為什麽想要辦起來卻是這麽複雜?
秦霜接到消息時,已是半月之後。知行真人親自上門叩關,說了說他們討論的結果,自然是同意替她護法,望她盡快動手。秦霜仔細聽著知行真人說話,雖然他並未訴苦,只是以他的修為,這半月來居然憔悴了不少,想來是頗費了不少心思。
待知行真人說畢,她卻沉吟起來。過了一會才歉意道:“既然諸位道友都同意了,自然是好事。只是不瞞知行真人,我卻不能讓其中幾位道友再替我護法,只能辛苦其他道友輪流看護了。”
知行真人了然地點頭,秦霜這一次所謀甚大,自是容不得半點意外和分神。即便她以禁製將自己保護起來,畢竟大部分時間都是無知無覺,若是那幾位道友有別的心思,那便容易出現變數。人心難測,這些人畢竟來自不同的宗門,往常還好說,如今就連他也不敢那幾人就不會起什麽別的心思。畢竟楚素音這天資,確實容易讓人嫉妒。而在場其他修士尤其是一些壽元快要枯竭的元神初期修士,卻大抵都是一些邊緣角色,難以再進一步的。若是有人一著心神失守,說不定就會鋌而走險,乾出些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來。即便有人在旁轄製,只要鬧出動靜來驚動了秦霜,說不定便功虧一簣了。
因此,他自無不可的。
既然已經議定, 秦霜便開始布置起禁製來。至於如何與那些修士說,便是知行真人的事情了。這種狀態下,一個嚴密的禁製是必不可少了。她心中也是歎息,這些人共得患難,如何便共不得安逸了?
秦霜將一切布置妥當,盤膝坐下,調息起來。片刻,她忽然閉上眼,將神念發散起來。那神念隱隱感覺著空氣中的空間波動,循著這個方向,朝著光門而去。
她的神念在這個世界中,顯得浩蕩而無邊際,盡情地朝著四周發散。半響,才停了下來。神念遇到了阻礙,想來當是那光門。
秦霜心中一動,神念分成無數的細小尖刺。她仍然盤坐閉目,雙手卻開始掐訣。固然空間之力才是封禁這扇門的關鍵,這其中的陣道也是不可或缺的。況且,她還要以此門為引,隔空將那枚破界珠封住,這才是最難的地方。否則,只要有破界珠在,縱然這扇光門被封閉,再花些珍惜材料,請一些空間大師來,未必不能重新布置一扇光門。秦霜所遺留的封禁之力,是封不住整片空間界膜的,頂多對這新的光門的布置造成一些干擾而已。這一點,秦霜自是沒有向知行真人細說。否則,知行真人未必見得相信她能作成此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