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樣的緋衣女子,會是懷溫心目中所想念的那個人嗎?雖然由於靈魂轉世,魂體不滅的緣故,一般人轉世後個性與前世相差不會太多,可是多少世不同的生活經歷累積起來,帶來靈魂上的變化由細微而漸漸擴大,逐漸顯示出不同來。懷溫躲在地底修煉的接近四千年的時光,已經足夠讓任何一個人投胎轉世近百次而變得面目全非了。秦霜相信懷溫不會介意這緋衣女子遭遇過什麽,也不介意她樣貌的變化,但是這心性的變化呢?也能全不在意嗎?面對與前世的戀人無一處相似的女子,他依然能熱愛如昔嗎?當然,這也不是秦霜能妄自揣測的,她現在的任務,就是活著將緋衣女子帶回去。
秦霜擺一擺手,隨意地說道:“我名秦霜,你可以喚我霜兒。大家今後不知還要相處多久,不必如此拘束,也不必拐彎抹角了,你需要我幫你什麽忙直說便是,我隻當盡力而為。只是你也知道目今是亂世,成與不成我並不能擔保。”
饒是如此,緋衣女子也從心中升起了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荊釵難掩國色,說的就是對面這個女子這樣的人吧,便是隨意一舉一動,也是說不出的好看。當她說出要求時,秦霜那微微有些愕然之色的漆黑眼珠讓她心中發慌,好在秦霜終究什麽也沒說,終是答應了。只是她想不通的是,面對如此絕色,為何秦霜口中那人還執意讓她來救自己這麽一個普通的凡人女子呢?雖然這想不通的問題,現在已經成了她唯一的憑借。
她並非不彷徨難過的,只是自小受到的教育和埋藏在心中深處的種子讓她沒有時間自憐,她拋開了胡思亂想,娓娓說了起來。
天元大陸,並非自來就是現在這種大城小城盤踞一方。各自為政的局面。當年的天元大陸,也是如同天南大陸一般有著國家的存在的,只是當時天元大陸經過戰亂之後一統,只有一個國家,便是元朝,那已是萬余年前的事情了。沒有了兵亂之苦,百姓安居樂業,而皇族的日子也過得前所未有的閑適。元朝的皇族觀念開明,多有門人食客,也不乏武林高手。
平靜的日子。被一個上古修士所遺留下來的洞府所打破。雖然上古修士的消失已不知多少年,但是他們所留下的傳說卻依然在民間廣為流傳。而一個以打獵為生的平民尋到了一個古修士的洞府,得到了一本名為登仙門的修仙典籍。只是他性急口快。不知韜光養晦,兼且沒有靈根,過了些年,就生出了以這些東西換取一場富貴的念頭。消息一經傳出,舉國振動。雖然在皇族的高壓政策下,這件事情帶來的影響被迅速消除,似乎從未發生過一般,但是在不少追求更加強大天道的武林高手心中,這件事情遠遠沒有結束。他們一直以為仙者都只是飄渺的傳說,現在知道即便他們武者達到巔峰後再有所突破。達到了傳說中的先天境界,在修仙者眼中也不過是墊底的修為,如何能甘願?對於力量的追逐。人類從來都是樂此不疲的。而那平民經此一事之後,便消失在人們眼中,不知究竟是真的得到了一場潑天富貴還是賠上了性命,只是現在的他已經無人關注。
非但他們惦念著這件事情,就連皇族也動心了。他們已經擁有世上一切的富貴。若是能長生不老,永世享有。那是多麽吸引人的事情。一時之間,即便是之前在他們眼中萬人之上的皇位也顯得不那麽吸引人了。但是就如之前所說的,這世上的皇族原是被貶下凡的一支龍族,為了懲罰他們貪戀紅塵,比起尋常人來,他們更難登仙界,靈根出現的幾率也更少,尤其是繼承大統的皇帝,更是如此。是以,一連數代皇帝,營營碌碌,也沒有一個摸到那飄渺的門檻,至死不能釋懷。
百余年的光陰,衝淡了許多事情,只是依然有不死心的武者,遍尋天下,想要尋到另一個古修士洞府的蹤影,卻是一無所得,終於還是有人不怕死地打上了被深鎖皇宮密室中的那登仙門的主意。只是皇家大庫防護何等嚴密,多年的積累也讓他們擁有一批對皇室死心塌地的忠實護衛,便是再絕頂的武林高手,也無法將那東西盜走。這些武者聯合起來,不論正邪,都暫時擰成一根繩,約好了生死各安天命,若是能將典籍到手,各自拚著那不可測的靈根之說自行修煉便是。
那一夜,鮮血染紅了皇城。已犯下滔天罪行的那些武者,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目所能及的皇室成員殺了個乾淨,數百年的皇室,一夜之間分崩離析。而那登仙門的法訣中,五行修仙的法門均有。不出一年,便真的有人感應到了天地靈氣。這些人遁入深山老林,勤修苦練。由於當時的天元大陸靈氣豐厚,天才地寶甚多,雖然大多數人不精煉丹之術,可謂牛嚼牡丹,浪費了不少藥力,但是架不住服食的靈草數目繁多,不得二十年,便有人真的築基有成。
這些人擁有了強大的力量,返回了塵世之中。將元朝覆滅後的殘局收拾了,各據一方,分割了天元大陸和四島,在自己的地方開宗立派,讓自己的門人出面控制城市,漸漸形成了如今的格局。這便是天元大陸如此格局的由來。只是,誰也不曾注意到,皇室之中,當年那皇帝的第十一子,尚未出繈褓的皇十一子逃過了那場大禍,隱姓埋名活了下來。只是,他根本無力對抗擁有強大神通的修仙者,復國只是一個夢罷了。他隻得在死之前立下遺願,若有後世子孫身具靈根,當修習家傳法門復國,光大元朝。登仙門的法門在皇室秘庫擺放百年,為免萬一遺失,自然也抄錄了不少副本的。
這一傳,便是上萬年。期間自然也有過一兩個有靈根的子弟,卻都資質極差,連煉氣期第四層都無法突破,論神通也不過是個凡人一般,更遑論復國。而修仙者越發光大,天才人物輩出,在登仙門的基礎上,各種法術被開發出來,各種修煉典籍層出不窮,修煉速度更快,法術更強大,煉丹煉器的法門也出現了,給了修士更強大的助力。那個時侯,是修仙者最輝煌的時代。據稱天元大陸上還有一個門派曾經有過一門三飛升的輝煌。只是隨著天材地寶過度采集和修士的不斷吸收,天地間靈氣漸漸變得淡薄起來,修士要尋到中意的天材地寶也越來越難,漸漸達到了今天這樣的地步,即便是化神期修士也很久未曾聽說過了。
秦霜看著緋衣女子滿臉的狂熱,淡淡問了句:“你是元朝後裔的多少代了?”
溫凝郡主那一世便是皇親,是以秦霜對這個猜測便沒有太多驚奇,這問話很是平淡。誰知道她心中不自主地質疑著,一萬多年前已經滅國的皇室後裔,這也算皇族血脈?老天爺對待這一支被貶的龍族可當真不薄啊。難道這一支還有復國的可能?只是,按照天元大陸目前修士遍地的情況來看,這個願望無異於癡人說夢。
而這些人更是執念深重,想必是對四海皆為我所有的日子心甚向往,才能將這樣的事情執著地一代代傳下來吧?否則,事實的真相早就隨著時間的流逝被掩埋,而這緋衣女子現在的身份也不過是個平民女子罷了,縱然流著那樣的血脈,也終究是委身於一個修仙界最底層的修士。當然,到了現在,秦霜自然不會認為緋衣女子當日所說的是真心話,既然他們家族流傳有在意識深處種下抗拒迷魂術的種子的法子, 略微抗拒一下自然不是什麽難事。想到這裡,她對上古修士的神通更有些悠然神往。那才是修真極度發達的年代吧,那時候的人物才算真正的天才人物。他們架設遠距離傳送陣,足跡遍布每一塊大陸,他們雖然法器不強,卻都有著翻山倒海之能。只是這麽強大的修仙界,終是也不知為何消失在時間的長河之中,連湮沒的原因也不可考。正魔開戰,是否就是上古修仙界消失的原因?而現在的修仙界,是否也正走上滅亡的老路呢?
“太過久遠了,久得讓所有人已經不去計算了。”緋衣女子苦笑一下,顯是也覺得事情有些荒謬。滅國這麽多年,卻始終忘不了那深深烙印在骨子中的富貴滋味。當然,家族給所有族中孩子自小施了秘法也是一個關鍵原因。
秦霜隨意掐了草地上一朵小白花,捏在手中轉著,良久問出一句:“你的要求總不會是要我替你復國吧?若是如此,委實太過了。且不說我一個小小修士,縱有些凡人眼中的陸地神仙之能,可是天元大陸上比我強的修士多而且多,我獨身一個人,總不可能對抗得了整個修仙界百萬乃至千萬以上的修士。”這個數目應該接近事實,天元大陸人口眾多,即便按照萬分之一的比例,修士也該有這個數目的。當然,其中大約有九成都困於煉氣期修為,越是往上,高階修士也是寥寥無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