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菲猶豫不語,那是她永遠都不能道出的秘密。現編一個給他聽吧,她實在又沒那心思。
見她不說話,龔遠和故作輕松地一笑:“不想說就算了。不過事情已經過去了,就不要想了,想也沒用,還不如好好想想以後怎麽過好日子吧?比如說,弄點好吃的,做件漂亮的衣服什麽的,那樣更實際。是不是呢,愛哭鬼。”
明菲的鼻子又有些酸。從前一個人的時候,因為沒有人安慰,似乎反而更堅強。此刻有他在她身邊喁喁細語,體貼地說著安慰的話,她反而更想哭了。她翻了個身,伸手輕輕摟住他的腰,把頭埋進他懷裡。
龔遠和輕出一口氣,在她的頭頂輕輕吻了吻,低聲道:“睡不著啊?那我們倆講講自己從前的事吧?一人講一件,我先講。”
不等明菲答應,他先開了口:“我給你講講我小時候的事吧。我外祖家原是撫鳴的大族,我外祖父母是青梅竹馬的姑表兄妹,很恩愛,不曾納妾,生了七八個孩子,卻只剩下我舅舅和我娘。論理,是舍不得將我娘嫁過來的,兼祧兩房,比納妾還不如。但那一年,我舅舅得了怪病,要用到一味的藥,外祖父想盡法子也找不到,是祖父動用所有人脈,千方百計尋到了那味藥,救了舅舅一命。外祖父覺得心誠,於是把我娘嫁了過來。
前些年我娘和祖父母還活著的時候,我過得很快活,外祖父母和舅舅也會經常派人過來看我們。後來我娘去世,外祖父母傷心過度,沒幾年也就跟著去了。祖父母去世後,舅舅經常來看我,每次都會在這裡陪我住上一段時間,有些事情他心中有數,也管過幾回,但卻被嬸娘身邊一個丫鬟爬了床,又羞又憤之下,從此不來我家,只是隔段時間問我爹爹我的情況罷了。
爹爹對我要求本就極嚴格,又有了他在一旁逼著,就更加嚴格。其實我有段時間真的不想學好,想做壞事了,幸好有他們倆盯著,我又認識了你哥哥,才又回了頭。你還記得你哥哥鄉試那年尋回來送你母親的那匹繚綾麽?就是舅舅給的。待過些日子,我再尋機會帶你去撫鳴拜見他和舅母。”
明菲聽得入迷,問道:“那當年爬舅舅床的那個丫鬟,後來怎麽說了?難道舅舅就這樣咽下這口氣?”
龔遠和笑道:“不咽下這口氣又怎麽辦呢?這種事情都是不問前因,只看後果的,他明明就是和人家睡到一處了。爹爹雖然不在意,說只要他喜歡沒什麽大不了的,當時就把那丫鬟的賣身契拿出來送給了他,但舅舅雖然體弱,卻是個驕傲的,最愛臉面,為此耿耿於懷,雖然帶走了那丫鬟,卻是從此不肯再來。他氣性大著呢,連水城府都不肯來了。就連我們成親,舅舅也不過就是命人送了一份厚禮給我,也不肯來。”
姑表兄妹做了夫妻,一連生了七八個孩子,多數夭折,剩下兩個,一個早死,另一個纏綿病榻,這就是近親結婚的下場。明菲猛地爬起來:“舅舅家中有幾個孩子啊?身體如何?人可有出息?”其實她想問的是沒有傻的癡的吧?
龔遠和不知她為何如此激動,還是耐心地回答:“有三男兩女,多數身體還好,表兄弟們雖然讀書不行,做生意還是不錯的。”
明菲大急:“多數身體不好,那還是有人身體不好?”
龔遠和伸手按住她的肩頭,要她躺下:“就是一個小表妹,雖然從小身子弱了點,但也沒怎樣啊。”
“沒有人夭折麽?”明菲微微松了一口氣,心中卻是不舒服極了。原來還想著他人聰明,基因不錯,誰知道竟然是近親繁衍結的果。心中卻又嘀咕,既然薛家的孩子不長命,為什麽龔家長房挑兒媳婦竟然會挑上她的?
“當然沒有。”龔遠和見她神色有異,想來想去,竟然想明白了,不高興地道:“你嫌棄我外祖家這邊的人身子弱?”
明菲不敢直接回答是,隻好道:“怎會是嫌棄?我是擔心。你可知道,今後你就是我的依靠了。”
也不知龔遠和相不相信明菲的話。他沉默片刻,道:“你放心,我娘身子極好的,她,她是意外死的。”
明菲聽到意外死的,更覺得稀奇,纏著龔遠和問:“為什麽?”
龔遠和卻不想細說,推道:“我記不太清了。好像是她因為生我傷了身子,多年不曾再育,心中焦急,吃了很多藥,最後終於有了,卻連命一道沒了。該你了,你也講講你的事來我聽。”
明菲沉默片刻,輕輕攬住他的腰,“你想聽什麽?”蔡三小姐七歲以前的事情她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只能從來了以後開始講。
龔遠和很順溜地道:“你以前的事情我都聽你哥哥講過,知道的。你就從我們進京趕考以後開始講吧?”
明菲深感為難,從他們進京趕考以後開始講?那麽多事,怎麽說,說到什麽時候啊?
龔遠和提醒她:“你不是說,我爹爹想和袁家結親,嬸娘搗亂麽?你講講那個給我聽唄。”
明菲道:“啊呀,前幾日就講過一遍給你聽了,你忘了啊?”
龔遠和訕笑:“我當時沒仔細聽,你再說一遍給我聽聽唄。”一隻手拉著她的手臂不停地撫弄,討好之意顯露無疑。
明菲隻得再從袁枚兒請去看牡丹說起,說到袁枚兒惱羞成怒時,一個眉眼淡淡,溫柔含笑的白衣少年突如其來地浮現在了她腦海裡。那個人已經不在了,明菲猛然停住了話頭,一時有些怔忪。
龔遠和聽得津津有味,見她突然停下來,便催她:“繼續說啊,怎麽不說了?”
明菲歎了口氣:“沒了。”
龔遠和道:“我記得那年在京中,你繼母寫了封信給你哥哥,說是袁家想為袁三求娶你……”
明菲略微有些明白了他到底想說什麽了,興許他以為,她夢中哭泣是為了某個人?所以扯了這麽多的閑話,就是為了扯出袁三來?她本來想立刻就說明的,想了想決定靜觀其變,假裝糊塗:“是啊,繼母先前也和我提過這事,後來收到哥哥的回信,就斷絕了這個念頭。”
龔遠和沉默片刻,揪著她的頭髮在指尖上繞啊繞,好一歇才道:“其實袁三這個人除了身體不太好以外,挺不錯的。他畫的那些畫,就沒幾個人能畫出來。我去你們家,還看見你家到處都有他的畫。就連我們家,婧琪那裡也有兩幅。”
袁家當初很為自己兒子的才氣而驕傲,袁枚兒更是驕傲無比,帶著京城貴女的氣勢來打擊水城府眾女的鄉土氣,的確經由她的手送了許多畫給這群女孩子們。因為袁二夫人和陳氏處得特別好,蔡家得的就更多。
“他的確不錯。”明菲輕聲道:“我這裡也有好幾幅的。我在想,袁家日子不好過,今後孤兒寡母的,母族又薄弱,只怕更是不易。那些畫,你想個法子換成錢,尋個合適的借口送過去,也叫他們過得輕松點。”
龔遠和痛快應下,“好啊。只是他們家清高,送錢未必會要。不如我將那些畫托人賣了,然後給他們家在繁華路段買個鋪子,若有剩余,再買點田地也行,他們家坐收租金就行,也不需要操多少心。”
明菲道:“是個好主意,只是他們未必會信你的話。當初袁三病得厲害,藥資花費極多,他們家也不願意賣他的畫來充數的。”
“這個好辦,我就說,是我當初去玉清宮玩耍,偶遇袁三,很是談得來,知道我是水城府人,他便背著家裡人托我做的。證人就讓你認識的那個小道士清虛來做好了,你看如何?”
二人又把細節反覆討論了幾遍,明菲睡意來了,翻了個身準備睡覺:“睡吧,明日事情還多著呢。”
龔遠和有些意猶未盡,想說什麽,終究還是沒說出來,含住她的耳垂使勁咬了一下。疼得明菲倒吸一口涼氣:“你做什麽?”
龔遠和閉著懶懶地道:“沒什麽,就是想咬你一口。見你疼了,我就舒服了。”
明菲拉起他的手,一口咬在他手背上,恨恨地道:“我也是見你疼了,我就舒服了。”
龔遠和也不叫疼,也不縮手,隻閉著眼睛問她:“舒服了麽?不舒服就再咬一口?”
“不咬,磣牙齒。”明菲將他手甩開。
“那以後不許再哭了,哭得眼睛變形變難瞧,我可還要再咬你。”他一隻手飛快地抓住她的手,緊緊握住不松開,另一隻手在她臉上輕撫:“眉毛是我的,眼睛是我的,鼻子也是我的,嘴巴也是我的,牙齒也是我的,舌頭還是我的。”
“不高興了我肯定還是要哭的。想要我不哭就別惹我。”明菲翹起了嘴角。一個滾燙的吻隨即落在了她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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