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遠科給龔遠和看了一本小冊子,何年何月何日,龔二夫人通過邵家買了什麽,花了多少銀子,給龔中素送了多少銀子,修繕屋子花了多少,上面都清晰得很。活脫脫就是一本支出明細帳,旁邊還注明了當年的龔二夫人所購之物的正常價格。有許多,差價達到幾倍。龔遠科隻給龔遠和粗粗看過一遍,就迅速收回,多話沒有一句就告辭離去。
龔遠和笑著同明菲道:“朱姨娘不識字。上面的字先前是二妹的,後面就都是三弟的,從日期上來看,大約是從三弟九歲時開始接手去記的。這個孩子,難怪得爹爹要將他放到鋪子裡去,果然是個記帳算帳的能手。你別看他平時木訥,說起這些來頭頭是道,在我看來,他可比二弟、四弟有能力得多。”
明菲想起那個漂亮的通房含蕊來,“為什麽他這麽小,就有這麽大的一個通房呢?通房不在他房裡呆著,怎會總在朱姨娘房裡伺候?”
龔遠和沉默片刻,道:“有種方法能叫男子無嗣,其中一種,就是在他很小,剛通人事的時候,就給他漂亮女人。貪戀女色,那上面越是勤,子嗣越是稀薄,甚至可能沒有,就算是有了,也可能活不長。含蕊雖然白日在朱姨娘那裡,晚上還是要回去的。”
除了捧殺之外,剪除非親生兒子的另一種方式?叫他沉迷女色,掏空他的身子,成個廢人?明菲自動腦補為,難怪得龔遠科當年不能讀好書,原來是心思都花到這上面去了。便問:“爹爹難道就不過問?”
龔遠和皺眉道:“他長期不在家,嬸娘又幫著遮掩,朱姨娘也很厲害。藥膳能害人也能救人,含蕊明面上是嬸娘的人,實際上早就成了朱姨娘的人。”
這意思就是說,龔二夫人此招失敗了。源於龔遠和的實戰花樣太多,明菲拉住龔遠和,半開玩笑半認真:“你呢,你的通房呢?是不是兩個紫中的哪一個?或者是不止?”不可能龔遠科都有了,他這個大哥還沒有吧?
“你看著像嗎?”龔遠和白了她一眼,拉起被子蓋住她的頭,“你太閑了是不是?睡覺。”
明菲被兜頭落下的被子蓋住頭,沒來得及看清他的表情。
一夜無話。
雙方初步達成協議後,龔二夫人暫時性沒有再生什麽么蛾子出來,明菲並不敢松懈,有空就過去,問候端茶送水聽訓,務必不叫人在明面上挑出半點錯來。隻記住一條,不管天氣多麽炎熱,堅決不吃那邊的任何湯湯水水,隻偶爾會吃兩個鮮果應景。
如此過了好些天,朱姨娘急了,趁著某日龔二夫人睡午覺時,尋了個空隙,悄悄問明菲:“大奶奶最近不回娘家?”
明菲知道朱姨娘是關心龔妍碧的親事,巴不得她早點回家去求陳氏,幫著龔妍碧尋一門好親。但她和龔遠和商量過,並不打算如此輕松就讓朱姨娘母女達到目的,因此佯作糊塗:“我上次才去送過哥哥,母親特別交代我,不要無事總往娘家跑。那樣不好。”
朱姨娘乾笑了幾聲,道:“你們家四小姐不是快要出嫁了麽?親家夫人身邊還帶著一個小公子,想必總有忙不過來的時候,大奶奶正該去盡盡力,幫幫忙才是。夫人這裡,我會替你說,不會有什麽麻煩的。”
明菲笑道:“謝姨娘關心,過幾天再說吧。四妹的嫁妝是早就準備好的,我五弟也乖巧的很,家裡還有一個能乾的三嫂幫著,母親不會忙不過來。她若是需要,自然會派人來叫我。”
朱姨娘眼裡閃過一絲惱色,強撐著笑道:“就算是這個不忙,親家夫人也很快就要去登州,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見面,大奶奶應該多去陪陪才是。”又塞過一隻蠟丸,低聲道:“我這裡有顆藥丸,千金難得,正好給奶奶補補身子。”
明菲袖子往前一籠,將蠟丸攏入袖中,笑道:“我不敢亂吃藥,不過既然是姨娘給的,必然是沒有問題的。我先拿著吧。”
龔妍碧從屋子裡走出來笑道:“夫人醒了,問嫂嫂來了沒有。說是想教嫂嫂學理帳、算帳。”
明菲忙進了屋,龔二夫人說要教她管生意上的一些事,說了這麽多天,乾打雷不下雨,今日總算是要來點實質性的了。
“今日就先學學理帳,算帳吧。這些上手以後,再學點別的。你算算帳,也好知道咱們家這些年有多不容易,到時候大爺鬧起來,你心中也有數。”龔二夫人斜倚在榻上,半點精神也沒有。
朱姨娘小心地從屋角一個水盆裡取出一隻雙層的大碗來,揭開碗蓋,從裡面拿出一隻小巧玲瓏的粉彩盅子,用根精致的銀匙在裡面攪了攪,小心翼翼地雙手奉上:“夫人,這八珍湯不冷不熱,剛好,您這時候用還是稍後?”
龔二夫人看見她那碗湯,眼裡就放出亮光來,不等她遞上就伸出手去接:“既然不冷不熱,自然是這時候用。”很快用完了湯,滿足地道:“你的手藝越發精進了,都不怎麽能吃出藥味兒來。”
朱姨娘欣喜地道:“真的麽?謝夫人誇讚。”
明菲好奇地問:“這八珍湯用的什麽湯料,有什麽功用啊?”
朱姨娘如數家珍:“用了當歸、熟地、川芎、白芍、黨參、茯苓、白術、炙甘草。久用可以氣血雙補,想要沒藥味兒,就加去皮的雞一道燉著,雞肉熟了,湯也就好了。若是不喜歡雞,也可以放魚或者是排骨,雞爪,再加點豆腐皮什麽的,味道會更好。不喜歡肉湯,也可以用紅棗、枸杞來熬甜湯。”
龔二夫人見明菲感興趣,淡淡地道:“還有麽?也讓大奶奶嘗嘗。如果喜歡,以後我這裡做都給你送一份。”
明菲趕緊擺手:“謝嬸娘,我就是問問方子,好叫我母親也弄點來用。”又問龔妍碧要了紙筆,當場將方子記下。
朱姨娘笑道:“這個湯,很普通的,只要問問大夫,大夫都知道。其實就是鼎鼎有名的四物湯加上後面幾味藥罷了。”
龔二夫人道:“方子普通,關鍵在手藝和味道。不然一股藥味兒,吃的時間長了,就會生厭。”
明菲記下方子和做法,又認真地問朱姨娘:“多久用一次?”
朱姨娘笑道:“月事結束之後就可以用,每日兩次。”
明菲看著飲下湯後明顯精神許多的龔二夫人,忍不住又多看了那隻喝得乾乾淨淨的盅子一眼。她記得花婆子曾經說過,即便是最好的方子,也要看藥物配製的比例。一樣多一點,一樣少一點,那就是完全不同的功效,用在不同的人身上,產生的結果也完全不同。補藥這個東西,並不是可以亂吃的。
龔二夫人故意刁難明菲,將家中十年前的帳簿都翻出來給明菲瞧,叫她學著理一遍,算一遍,明菲也不推辭,接過去就開始算,算盤同樣打得麻溜。
龔婧琪午覺後過來,見狀大為吃驚:“嫂嫂什麽時候學了這門活?”會看帳簿不奇怪,畢竟明菲跟著陳氏學管了好幾年的家,可是這打算盤,不是說官宦之家,書香門第,女子是不屑於用算盤的麽?
明菲笑道:“跟著金簪學的,打得不好,叫妹妹笑話。”所謂刁難,是要被刁之人真的當做難事,並且難受了,那才叫刁難。她要是學會看帳簿,管帳簿,自己算帳厲害,將來就是手裡有再多的鋪子和田地,她又能怕了誰?打算盤麽,優雅不優雅的,龔遠和不在乎,她也不在乎,實用主義至上。
龔二夫人聽見劈啪作響的算盤聲,反而不淡定了,低聲同龔婧琪道:“你說叫她學理帳,算帳,像她這個樣子,一天就可以輕易弄完十來本,有多少能經得住她算?而且越到後期,我越怕她看出什麽來。”雖然那些帳簿都是抹平了的,但也不排除被厲害人物看出來的風險。
龔婧琪笑了:“母親擔心什麽?過幾日您就說她打算盤吵吵得您厲害,給她在帳房那邊弄個房間,叫她去哪裡蹲著算。 然後……”她伏在龔二夫人耳朵上輕輕說了幾句。
龔二夫人大喜:“是呀,我這是糊塗了,我怎麽就沒想到這個。”
明菲弄到酉時方放下手中的帳簿回去準備晚飯,洗了臉換了衣服,吩咐廚下做上晚飯,自己拿了朱姨娘塞給的蠟丸來瞧,竟然是一張有人向龔二夫人借錢的借條,一共二千兩銀子,落款人叫朱剛。明菲小心地將借條鎖好,打算等龔遠和回來後再說。
誰想龔遠和又沒按時回家,又是洗萃來報:“大爺請了幾個朋友去了餐霞軒,薛總管也跟著的。請奶奶晚上的醒酒湯多準備一點,不必等他,歇下就是。”
明菲打發走洗萃,叫人擺飯。花婆子不高興了:“大爺成日家總在外頭跑,這多久沒在家裡吃晚飯了?喜歡喝酒,回家和奶奶一起小酌幾杯難道不行?”
明菲笑道:“媽媽,他自來愛結交,朋友多,經常約著一起出去喝酒吃飯說話也是正常的。”
花婆子也知道男人這方面是管不住,也不能管的,心中仍然不高興:“他再忙,也該抽點時間陪你吧。”
明菲笑而不語,花婆子方收了氣,道:“今日你不在家,夫人叫人過來,說是四小姐要出嫁,有事要同你商量,請你這幾日有空時過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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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0的,我檢討,我上章不純潔了,請重點注意“吃”,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