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二夫人哭鬧了半晌,嗓子都哭啞了,也不見有人來問,於是大吼一聲:“讓我死了吧!死了就乾淨了!”奮力往前衝,她原本想著,朱姨娘一定會死命拉住她的,誰想關鍵時刻,朱姨娘竟然腳下打滑,一跤摔到了地上。她控制不住,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頭離牆壁越來越近,後悔得要死。
待到龔婧琪發現,龔二夫人已經刹不住車,龔婧琪只能圓睜杏眼捂著嘴,看著她娘往牆上撞,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龔妍碧尖叫了一聲,睜圓了眼睛等著龔二夫人血濺當場。誰想龔遠和突然從牆頭上跳了下來,及時一把揪住龔二夫人的肩頭,將她往後一推一送,龔二夫人四仰八叉摔倒在地上,好一歇才哭出聲音來。
龔婧琪聽得龔妍碧聲嘶力竭地一聲哭喊,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遲遲不敢睜開眼睛,生恐睜眼就會看見一場慘劇。忽聽龔遠和在身邊吼道:“三妹妹,還不趕緊將嬸娘扶起來?發什麽呆?”
龔婧琪這才敢睜眼,只見龔二夫人躺在地上,滿臉驚恐,眼淚不停地流,龔遠和插著腰,姿勢古怪地立在一旁。不由大大松了一口氣,上前去扶龔二夫人,又問龔遠和:“哥哥你怎麽來了?”
“我怎麽能不來?我們這邊人少,全都幫著你嫂嫂整理房間去了,根本沒人看著狗,任你們怎麽喊,前面也是聽不到的。路只有一條嗎?此路不通,你們不會從正門進?傻了啊!”龔遠和沉著臉大發雷霆,“你們都幹什麽吃的?眼睜睜地看著二夫人又被魔障了,要尋死,竟然也沒個人去拉著扶著,感情你們都是吃乾飯的?我要不來,是不是你們就要看著她撞死在你們面前啊?我告訴你們!我嬸娘要是出了什麽事,你們一個個都別想得了好!”
龔婧琪心頭突的一跳,猛然想起,朱姨娘剛才也摔得太巧了些。她第一次將懷疑的目光投向這位一直任勞任怨,從不敢和人一爭長短的姨娘身上。
此時朱姨娘已經掙扎著從地上爬起,瘸著腿走到龔二夫人身邊,彎腰去扶龔二夫人,眼淚成串的往下流:“夫人啊,都是婢妾不好,婢妾的腿腳不中用了。您可摔著哪裡了?”言下之意是她也老了。
龔二夫人沒碰著頭,卻是被龔遠和推那一下摔得生疼,又覺得丟盡了臉面,想著自己之所以會出這個醜,都是朱姨娘不曾扶住她,才害得她又驚又嚇,差點沒了命,還摔了這一大跤。就著朱姨娘和龔婧琪的手站起來後,揚起手對著朱姨娘的臉就是狠狠一耳光:“賤婢!我死了你就高興了吧?”
朱姨娘雪白的臉上霎時落下一個紅彤彤的印子,她又驚又慌又委屈地捂著臉,眼淚狂噴而出,不敢相信地看著龔二夫人,搖搖欲墜,幾乎要昏過去。龔妍碧見狀,忙撲過去扶著她,哭道:“夫人,這麽多年了,姨娘對您一片心,難道您還不清楚?您死了對她有什麽好處?”
龔二夫人心中稍稍有些後悔,但卻是不能容許龔妍碧用這種態度和她說話,鐵青著臉指著龔妍碧喝道:“你住嘴!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
龔妍碧垂下眼,手緊緊掐進了朱姨娘的肉裡面去,全身都在顫抖。朱姨娘輕輕推開她的手,擦乾眼淚,走到龔二夫人面前,對著龔二夫人磕了一個頭,抬起頭來定定地看著龔二夫人:“夫人,奴婢知道您心中不好受,所以拿奴婢發脾氣也是有的。奴婢能有今日,全拜夫人所賜,十多年來,從不敢有所忘懷。奴婢若是有半點想要夫人不好的想法,就天打五雷劈,不得好死!”
龔二夫人看著朱姨娘不說話,龔婧琪瞟了龔遠和一眼,只見龔遠和插著腰,在那裡齜牙咧嘴的,似乎是被閃著了腰,對這邊的情況卻是半點都不感興趣。想了一想,勸龔二夫人道:“娘,算了吧,姨娘服侍您那麽多年,從來都是盡心盡力的。很多事情,您心中也有數的是不是?今日不過是意外罷了。”又貼著龔二夫人的耳朵道:“娘,您要再說,大家都知道您剛才是故意的了。二哥知道,又要來吵鬧不休。”
尋死的人是自己,怪別人不拉著自己的也是自己,龔二夫人無奈地道:“算了!起來吧!”叫龔婧琪給她整了整衣衫,血紅了眼睛,惡狠狠地瞪著龔遠和,尖聲道:“你為什麽弄這些狗來把這裡給堵死了?我要過來也沒個人拉著狗,一個個耳朵都聾了?都是死人啊?”
龔遠和插著腰:“嬸娘啊,這真是黑天的冤枉啊!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我們沒錢,人少得很,全都在前面做事情,這裡怎麽鬧都是聽不見的。你們有事情,可以從正門進嘛。或者是先喊個人來,讓我們過來拉狗啊。若不是我剛好從這裡過,可不是出人命了。”
龔家這個院子,當初長房、二房各有一道門出入的,那才是正路。但龔二夫人怎肯從正路走?那不是證明這半邊院子已經不是她家的了?她是去別人家了?她也慣會避重就輕,瞪著龔遠和道:“我走慣的路,憑什麽就要改道?是誰把狗養在這裡的?”
龔遠和懶懶地看著她:“是我。”他唇邊漾開一個笑容,“我請人看過了,人家告訴我,整個龔府,就是這裡最適合養狗了,在這裡養狗啊,發家致富官運亨通人丁興旺,狗來旺,狗來旺嘛。不單旺我們,還旺你們。”
“胡扯!”龔二夫人拿他滿嘴的胡言亂語硬是沒辦法,擰著眉道:“好,那你現在來了,把狗叫開,讓我們過去。”
龔遠和插著腰:“好的。不過您得等等啊,侄兒剛才為了不讓嬸娘的頭與牆碰上,情急之中扭著了腰,行動不便。您看這幾個畜生,您別看它們人模狗樣的,其實半點不通人性的,得拿大棒子來才能叫它們聽話。侄兒一個人沒法子,您得等會兒,侄兒叫人過來幫忙才行。”
他明著是罵狗,龔婧琪卻是覺得他口口聲聲都是在罵自己母女幾人。心中很是不好受,拉了龔二夫人的袖子道:“娘,既然是這樣,那我們改個時候再來吧?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那些可都是你弟弟們娶媳婦兒的老本。”龔二夫人瞪眼看著龔遠和:“你自己養的狗都沒辦法是不是?好,我叫人幫你!”指著身後的小廝道:“你們去幫大公子把這幾隻惡狗拉開,不聽話的隻管輪了棒子打,給我打死為止!養的狗不聽話,拿了何用!”
龔遠和冷笑一聲,靠在月亮門上,對著那幾個小廝道:“來呀,爺正好看看,你們誰最厲害,以後好拿你們喂狗!哦,說錯了,是請你們來幫忙喂狗!”
那幾個小廝聞言,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做那出頭鳥。龔二夫人大怒,點將點到一個五大三粗的:“你,王三兒,就是你,今日誰把這惡犬除了,賞銀五兩!不,十兩!”
那王三兒沒法子,尋了根門閂,又拉了幾個要好的壯膽,一起向月亮門出發,經過龔遠和身邊時,低聲道了一聲:“大爺,對不住了。”
龔遠和懶懶地看著他們笑。
結果可想而知。這些惡狗,平時都是喂活食,經過訓練的,看見有陌生人提著棒子過來,主人又在一旁不說話,立刻齜牙咧嘴,口水淌得老長,夾著尾巴弓著背脊,只等人過去就猛撲上前。
可憐王三兒,還沒怎麽地,屁股上就一陣火辣辣,涼颼颼的,扔下棒子哭爹叫娘地往後跑,他一跑,其他幾個也就跟著跑,哪裡還管得什麽五兩、十兩的。
龔二夫人嚇得一陣心悸,白著臉指著龔遠和:“你,你不孝。我要去衙門告你不孝!叫你做不成這個什麽勞什子的狗官!”
龔遠和突然翻了臉:“嬸娘要去告我不孝是不是?行,我正好也向知府大老爺稟告一聲,嬸娘逼得我活不下去了!”
龔二夫人不依不饒:“我怎麽逼得你活不下去了?你缺吃還是少穿了?”回頭看見龔遠秩滿頭大汗地趕過來, 猶如找到了主心骨,一撲撲過去拉住龔遠秩的衣領嚎啕大哭起來:“你來得正好,看看他是怎麽欺負我的。”
龔遠和也紅著眼拉住龔遠秩:“二弟,你來的正好!快勸勸嬸娘,她又魔障了。剛才竟然要在這裡撞牆自盡,多虧我到得及時,否則真是不堪設想,又要打殺我的狗,你也知道,哥哥最愛的就是養點狗,還要去衙門裡告我不孝呢!這是不要我活了啊,把我死裡逼啊,我到底做錯什麽了?我也不活了,是不是我死了,嬸娘才高興啊。”
龔遠秩的腦袋裡仿佛有千百隻烏鴉飛過,只聽進一個龔二夫人要自盡,要去衙門裡告龔遠和不孝,龔遠和也說他不活了。不由將這二人的手使勁往下一揮,大聲吼道:“都不要說了!”
龔二夫人呆呆地看著他,他滿眼都是淚,看著龔二夫人道:“我求您了,娘,您少給爹爹惹點麻煩吧!”又看著龔遠和:“哥哥,我求您了,我娘有什麽不是的地方,您大人大量,多多包涵吧!”
龔遠和把目光投向龔遠秩的小廝手裡抱著的那個包裹,淡淡笑了一聲:“二弟,你還是先勸嬸娘一聲,給我和你嫂嫂留條活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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