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口氣看完了整本日記。
臉色一片的灰白。
是要說潘微華死有余辜,還是說她死得可憐?明明知道自己的病來得莫名其妙,卻無從查起,隻認為是自己的報應?
誰會好好的突然就病得臥床不起了?是什麽樣的病會拖了那麽多年才死?微月這時候才發現自己竟然從來沒去關心過潘微華當初得的是什麽病。
好像說是得了一次風寒之後,身子就一直很虛弱。
想起潘微華臨死前的臉色,那根本就不正常啊……
方十一呢?他有沒發覺到哪裡不對勁?
誰會害死潘微華?是不是已經知道潘微華對方家幾位少爺下了毒手,所以才要報復?
微月覺得自己口乾舌燥,背後都滲出冷汗來了。
這事必須等方十一回來之後,才能說出來。
隻憑她一個人的力量,是無法查明真相的。
她平複了自己的心情,讓有些發熱發昏的腦子冷靜下來,將潘微華的手劄收進匣子裡,和她的屋契銀票放在一起。
想了想,覺得還是不妥當,便讓吉祥進來。
“這是我一些私己,你幫我拿到雙門底的房間,要放在隱秘的地方。”微月低聲交代著吉祥,方家有多少牛鬼蛇神她不清楚,為了萬無一失,她還是得將這手劄放到別的地方去。
吉祥有些疑惑,雖然之前小姐也讓她將白姨娘留給她的屋契拿到雙門底的房間收起來,但那時候是因為小姐不信任十一少,對十一少有防備,如今兩人感情不是挺好的嗎?還這麽急,現在就要到雙門底?
微月來不及跟吉祥解釋那麽多,已經打發她出去了,趁這時候方邱氏不在家中,有什麽動靜也不會輕易被察覺到。
沒錯,她懷疑的就是方邱氏,可是沒有證據,也不敢肯定,所以一切只能等她慢慢查清楚再作決定,而潘微華的手劄……不能落到別人手裡,否則,她也會有生命危險。
敵在暗,她只能萬事小心。
第二天,微月吃過早飯之後便登車往越秀山下來了。
來了之後才知道,緋煙並不是生病,而是有了身孕,湯馬遜激動得不知說什麽好,又怕自己診斷有誤,還讓人去請了本地大夫過來,確定是喜脈之後,立刻歡呼起來。
微月含笑看著他,這湯馬遜已經過了不惑之年,在這個年代而言,也算老來得知了,這確實是天大的喜事。
緋煙有些羞澀,卻也難掩喜色,她嗔了湯馬遜道,“谷公子還在書房等您呢。”
“是,是,我這就去。”湯馬遜興奮搓著雙掌,緊張兮兮地看著緋煙,“緋煙,你覺得怎麽樣,還會不會不舒服?”
緋煙難為情地看了微月一眼,對湯馬遜道,“相公還是快去招待客人,妾身沒事。”
湯馬遜呵呵笑著看向微月,“讓阿月姑娘見笑了。”
微月搖了搖頭,“我也為你們高興。”湯馬遜一直堅持喚她阿月姑娘,她也有些無奈,他似乎就是改不過口來。
湯馬遜懷著激動的心情離開房間。
緋煙對微月不好意思道,“他對大清一些禮節還是不太上心。”
是指屋裡有女客,湯馬遜不避諱嗎?這倒沒有什麽,微月笑道,“湯馬遜先生也是關心你,那些什麽繁縟禮節,我也很頭疼。”
緋煙笑了出來,“你何來有豪門深閨姑娘的樣子?比起那些笑不露齒說話輕聲細語,坐姿端莊挺直,動不動就吟詩作對表示自己才華橫溢的大家閨秀,你可差遠了。”
兩個人成了好友,經常開彼此玩笑,微月歪著身子毫無坐姿可言,笑容燦爛,“我學不來那個,沒天分。”
“你可怪我一直不肯接受邀請?”沉默了一會兒,緋煙突然問道。
微月笑道,“你不願意自有不願意去的道理,我怎麽會怪你。”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想為外人道的秘密,微月雖然覺得好奇,但並不會因此覺得緋煙做錯什麽。
“我只是不想讓你失了面子,與我這種人交往……會讓你沒臉的。”緋煙幽幽地說道,目光不敢看向微月。
微月臉色一肅,皺眉不悅道,“難道姐姐以為我是個勢利小人?”
緋煙搖了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只是我身份低下。”頓了一會兒,她才歎道,“我自幼父母雙亡,被嬸娘賣到畫舫,成了一名舟女,佔著有幾分姿色,成了畫舫的頭牌,前些年我名聲勝極一時,廣州不少大老爺夫人都認得我,我本想攢些銀子為自己贖身,只是媽媽一直不肯放了我,這兩年見我姿色不如從前,便答應讓我贖身,只是我攢下來的錢財都被……嬸娘拿去了。”
她目光猶豫看向微月,見她沒有露出鄙夷的神情來,才放下心繼續說,“後來生了一場大病,媽媽嫌棄我不能再為她賺錢,便將我趕出來了,是湯馬遜收留了我,醫好我的病之後,將我帶去了福建,本來想讓我在福建重新開始生活,但……我厚著臉皮,以身相許,卻沒想到他竟然會娶我為妻……”
“你是怕自己被認出身份,所以才不願接受我的邀請?”微月問道。
緋煙點了點頭,“你是正經人家的少奶奶,而我……”
“你真是太瞧不起妹妹了,緋煙,哪個人沒有過去?再說了,成了舟女又不是你自己願意的,生說所迫,誰能奈何?”微月正色說著,“我與你做朋友,是我的事情,關別人什麽事?愛說什麽就說什麽,我也不在乎。”微月沒想到緋煙會是因為這樣才拒絕她的邀請,不願和她一起出現在人前,原來只是為了她的名聲著想啊。
到底是需要多大的勇氣,才敢在別人面前說出自己那不堪的過去?
緋煙嘴皮顫了幾下,眼淚滾出眼眶,“微月……”
微月走了過去,在床沿坐下,“你現在已經不是舟女了,而是湯馬遜夫人,是一個要當母親的女人,不必再去想以前了。”
“謝謝你。”緋煙泣不成聲,她從來沒被尊重過,那些到畫舫去的男子都隻當她宣泄的對象,只有湯馬遜會憐惜她,而那些夫人小姐聽到她的名字,除了看不起和鄙夷,再無別的表情,沒有人知道,其實她也想學女紅,想當個普普通通的女子,教夫相子,平淡度過一生。
“快別哭了,有了身孕,可要每天都開開心心的。”微月遞上絹帕給她拭淚,輕聲笑著道。
“不哭,我不哭。”緋煙急忙擦去眼淚,對微月道,“上次你不是想和桂花酒麽?這兩天就能開封了,我讓人去給你取一壺過來?”
“那敢情好。”微月笑道。
緋煙讓丫環去取酒,“我在屋裡也坐了兩天,正嫌悶,不如到竹林去喝酒?”
孕婦多走走也是不錯的,微月笑著同意。
剛走出屋裡,便見到之前見過一次的紫荊踩著碎步走來,神情似很激動,“姑娘,我聽說,您有了身孕?”
緋煙笑著點頭,紫荊馬上哭了出來,嘴裡念了一句,“感謝天主憐恤。”
聽到紫荊的話,微月眼皮跳了一下。
“你可別來招我眼淚了。”緋煙笑道,看得出她對紫荊的態度跟對其他丫環不一樣。
微月仔細看了紫荊一眼,該不是這位紫荊以前也是舟女吧?
紫荊眼淚似怎麽也止不住,“我是高興,姑娘終於苦盡甘來。”
緋煙眼角又濕潤了,“好了,這都讓微月看笑話了。”
微月對她們露出一個會心的笑意,這種心情她能理解。
紫荊對微月行了一禮,“我去準備些點心。”
和緋煙到了竹林的小亭,丫環取來溫熱的桂花酒,紫荊也端來幾樣小吃,有炸花生和魚乾,送酒正適合。
她們說了一些趣事,沒多久,湯馬遜和谷杭也來了。
這是上次在荔枝灣之後微月第一次見到谷杭,不禁有些訝異,他似乎消瘦了許多,眼睛纏著白布,看起來卻依舊清俊雅致。
湯馬遜知道谷杭和微月已經相識,便沒有多作介紹,倒是緋煙卻有些訝異了,沒想過微月和谷杭會是舊友。
湯馬遜對待緋煙小心翼翼,是準爸爸的態度,見竹園起風,便緊張地要陪緋煙回屋子裡去了。
緋煙抱歉地看了微月一眼,微月卻笑著讓她好好休息。
亭子裡只剩下谷杭和微月了,吉祥在旁邊給他們溫著酒,束河則面無表情站在谷杭身後。
“谷公子,別來無恙。”微月先開口道。
谷杭微微側頭,釋開一個溫潤的笑,“方少奶奶。”
“你的眼睛?”微月看向他纏著白布的眼睛,有淡淡的藥味,不知道是不是很嚴重。
“只是有些發疼,是束河和湯馬遜太緊張了。”谷杭輕聲說著,臉上的表情那樣風輕雲淡。
微月看著他秀美絕倫的側臉,本來很想要問上次李永標的事件中,是不是他暗中幫了她一把,如今卻覺得沒有必要問了。
這個谷杭……根本不想讓別人知道他自己的身份吧。
也不是那種有恩圖報的人。
谷杭並沒有久坐,一盞茶的時間之後,便起身告辭了。
在谷杭離開沒多久,微月也到屋裡去跟緋煙作別。
她以為日子會這樣平平淡淡地過下去,直到方十一回來……
可是,沒過幾天,福建那邊卻突然傳來暴亂的消息。
白蓮教的徒眾暴動了,在福建各地起義,朝廷正準備派兵鎮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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囧。。。感覺成績越來越差,難道是我碼得越來越不好看了。。。
反省,反省!!
有大家的意見更好!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