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索綽羅都翰就收到一份大禮,來自區家,是為答謝這四年來,他們索綽羅家對他們區家的暗中保護,也答謝他們一直以來對少爺的關懷備至。
都翰收到大禮的時候,就想明白自己的兒女和側室這些年做了什麽,對於嫡妻的死和嫡子的有家不願歸,他一直心中懷有愧疚,所以對待章嘉的態度上就比其他兒女多了幾分的寬容,卻沒想到自己最寵愛的妻子卻背著他去監視章嘉。
當下,他就立刻回了內院,對著側室哈達氏發作了一頓,也懲罰了敏佳,並警告他們以後不許再監視區家大宅,也不許再去打擾章嘉。
微月得知區宅外面的暗哨被撤走了,心裡也舒坦了一些,猜測那位都翰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好像也不是真的那麽壞。
到京城這麽多天,微月至今連玉棠院的院門都沒踏出過,天氣已經放晴,天空碧藍如洗,白雲成絲,樹上凝結的冰凌在陽光下閃爍著如鑽石一般的光芒。
“小姐,您怎麽不去找白姨娘呢?”荔珠給微月送來手爐,低聲問著。
“也不知如今她生活如何,已經托了區總管去打探了,應該很快知道我娘在哪裡。”之前收到白姨娘的信中,並沒有說明她住在北京哪個具體位置,而她在這裡人生地不熟,輕易找不到白姨娘的。
“若是找到白姨娘了,小姐,您會搬去與白姨娘同住嗎?”荔珠問道。
微月輕輕一笑,“這裡挺好的。”
白姨娘沒有告訴她住在北京哪裡,很顯然就是希望擁有一種全新的生活,她又何必去打攪呢?
荔珠便不再說什麽,給微月煮了一壺茶之後,在一旁跟金桂給未出世的孩子做鞋子衣裳。
這種吃飽了睡,睡飽了閑坐的生活又過了幾天,微月覺得自己如今真是成了一個古代宅女,不禁二門不邁,連對外頭的消息也一無所知。
這個時候的北京城究竟什麽樣?似乎清朝的北京城有分為八旗,只知道自己是住在城西,卻不知在哪個旗的轄區內。
嗯,如今已經過了頭三個月了,多走走對自己也好。
念頭剛起,她便來了興致,招呼著金桂和荔珠她們陪她上街去。
“小姐,何家的媳婦子來了。”微月充滿興致的聲音剛落,門簾一動,銀桂走進來傳話。
金桂和荔珠對視一眼,看著微月掩嘴笑著。
“你倆都別笑,一會兒吃過午飯,我們就上街去走走。”微月邊說著邊下了熱炕,並對銀桂道,“讓阿嬋進來。”
“那奴婢去看看小廚房的午飯準備得如何,再使人備車去。”金桂放下手中做了一半的小棉鞋,笑著起身。
微月往炭盆丟了幾片桔皮,“行,等一下咱們都一塊出去。”
銀桂打起簾子,阿嬋低頭走了進來,笑呵呵地給微月請安,“小姐。”
微月見她凍得連鼻子都紅了,便讓她坐到炕上來,荔珠給她送上一杯熱茶。
阿嬋喝了一口熱茶,身子暖了起來,卻不敢往熱炕坐下,而是坐在旁邊的小杌子上,“小姐,我來跟您商量一件事兒的。”
“是不是茶樓的事兒有消息了?”阿嬋夫婦雖沒有賣身給微月,卻因為微月對他們夫婦二人有恩,所以他們是把微月當是主子看待。
如果不是微月當時帶攜他們,他們又怎麽會有銀子給鄉下的兒子治病?又怎麽能養活鄉下的老母小兒小女?
“找到了一家,鋪面不大,卻因是在鬧市裡,那原來的東家因廚子走了,生意做不起來,所以想把茶樓轉出去。”阿嬋低聲說著,眼睛一直看著微月,想聽聽她的意見。
“茶樓開了幾年?”空氣中有淡淡的桔皮香味,微月換了個坐姿,最近缺乏走動,腰板都有些僵硬了。
“還不到一年的光景,在周圍附近剛有了些聲譽,且也是做廣東吃食。”阿嬋道,眼睛閃忽著興奮,看來是對這茶樓很滿意。
微月眼角輕輕揚起,淺色的雙瞳有抹流光一閃“嗯,這倒是趕了個巧,那東家也是廣東人?”
“是浙江人,只是請用的那位廚子是廣東的,上個月回老家去了。”阿嬋道。
“那這位東家出多少銀子才願意把茶樓賣出來?”微月問道。
阿嬋臉上的笑容滯了一下,乾笑了幾聲才道,“本來是出了三千兩,後來聽到我家那位也是個廚子,還是從廣東那邊來的,便說不願意買了,但想請我家那位去掌大廚。”
微月點了點頭,這個不意外,只是缺了個廚子就把鬧市中的茶樓賣出去,確實有些不值得了。
“不過我家那位沒有答應下來,還在和那位東家斡旋。”阿嬋急忙道。
是怕自己誤會吧,微月笑著睇了她一眼,“讓何廚子也不必跟那人多費唇舌,晾著他幾天,自然就願意把茶樓盤出來了。”
“小姐說的是,這茶樓的事情急不來。”阿嬋附聲道。
阿嬋卻有些愧疚,就算是每日無所事事,小姐也照樣給他們夫婦發月錢,在這種流離在外的生活,他們不為小姐做點什麽,又怎麽過意得去,“其實那茶樓旁邊也有一家鋪子在出租的,就是原先做的是雜貨的生意,若是要租下來開茶樓,裝修上的花用就……”
微月笑道,“不如一會兒去看看好了。”
阿嬋應了一聲,看到微月的肚子,卻又遲疑了,“小姐,您有了身子,還是不要太勞累的好。”
“不就是出去走走,能勞累到哪裡去?”微月笑了笑,讓銀桂將炕桌搬來,“現在先吃午飯。”
阿嬋被微月留在屋裡和荔珠她們一起吃飯了。
外面陽光明媚,吃過午飯後,微月帶著幾個丫環就往繁華鬧市去了。
她前世曾經到北京旅遊了一次,只是眼前大小四合院星羅棋布的老北京,卻與記憶中的有很大不一樣。
天子腳下的繁華盛況,果然是不同凡響。
滿人不比漢人總是注重禮節名聲,講究女子二門不邁,路上穿著滿族旗裝的女子並不少,倒是沒見到漢人女子大搖大擺走在街上的。
街面商鋪的屋頂還有些積雪,有幾個小孩帶著瓜皮小帽在巷口手拉手玩著,微月見了不禁會心一笑,有些慶幸自己不是重生在清朝末代。
不管實情如何,起碼表面上百姓還是安居樂業,盛世太平。
到了阿嬋說的那個小茶樓,微月往周圍看了一圈,環境位置是絕佳的,但卻門可羅雀,這茶樓的生意果真不怎樣。
對面的會賓樓卻是生意興隆,客人往來不絕,裝修檔次也是上等。
微月心中有了思量,便帶著荔珠等人進了小茶樓。
招待她們的掌櫃見到阿嬋的時候,怔了一下,“大娘,您這是?”
阿嬋斜了他一眼,以一口潮汕音極重的官話說道,“這是我們家奶奶,還不趕緊找個雅座?”
掌櫃迅速睇了微月一眼,將她們安置在二樓臨窗的圓桌。
雖已經吃過午飯,微月還是點了不少的吃食。
沒一會兒,小二便端著托盤上來,菜式豐富,樣子看著也精致,不過吃著既沒有北方菜的特色,也沒有粵菜的清淡爽口。
外面招牌掛的可是正宗粵菜風味。
幾個丫環也是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圍在欄杆看著街外的景況。
微月則是和阿嬋不知在低聲討論著什麽,突然,荔珠臉色就有些奇怪地走了過來,在微月耳邊低語了幾句。
“真是他?”微月站了起來,來到欄杆處,正好看見一道清逸的身影走進對面的會賓樓。
真的是谷杭。
他身後跟了幾個衣著華貴的年輕男子,還有隆多和托多兩兄弟。
不知是不是察覺到微月的視線,隆多突然就抬起頭往她們這邊看了過來,看到微月的時候,臉上閃過一絲愕然。
微月淡淡一笑。
後面傳來咚咚的聲音,一個留著八字胡的中年男子出現在樓梯口,穿著黑色的大棉襖,戴著六瓣瓜皮帽,眼睛眯成一條線,看著親切卻透著一份精明。
“原來是白老板。”阿嬋對那男子點了點頭,看向微月。
微月聽到阿嬋對那男子的稱呼,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眼波流轉著一抹異樣的光芒。
白老板呵呵地笑了起來,給微月拱手一禮,“想必這位便是想盤下我這小地方的奶奶了。”
“白老板。”微月微笑回了一禮,也不說是也不是。
白老板看到桌面上的菜幾乎都沒有動筷的,便笑著問,“是否菜式不合胃口,再給換上幾樣?”
“不用麻煩了,白老板,您這茶樓生意也就這樣了,好的廚子也找不到,不如就把鋪子盤給我們吧。”阿嬋忍不住說道。
微月在位置上重新坐了下來,笑容端雅,眼瞼低垂。
白老板的視線從阿嬋面上掠到微月身上,“這茶樓路段極佳,往來客人也多,就這麽盤出去,實在舍不得,不如咱們談談合作如何?”
阿嬋皺眉叫道, “合作什麽?”
“我出地方,奶奶您出廚子?”白老板卻是對微月問道。
微月抬起臉,淡淡一笑,“白老板,你誤會了,這鋪子非我想盤下,何廚子是否願意與你合作,得看他自己的意思。”
阿嬋怔了一下。
白老板的目光卻落在微月手腕那對瑩潤清澈的玉鐲上,隨即馬上笑道,“是我誤會了是我誤會了,我再找何廚子商量商量就是,幾位慢坐,我還有些事得先去忙。”
待白老板下樓之後,微月便對阿嬋道,“阿嬋,我出銀子給你們盤下茶樓,就給我一份股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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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剛回來,更新晚了,第二更也會晚點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