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方明湘吃了晚飯後,準備回平陽山的家。本站
剛走出店門,看到謝國興站在門口人行道上,似乎在等自己出來。
他從深城回來了?
方明湘停下腳步,一時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上次他去自己家裡,因為有父母在旁邊,並不覺得有什麽尷尬。
現在兩人面對面站在一起,她不知道該用什麽態度面對他。
“明湘——”謝國興顯然也很忐忑,見方明湘站住了,怕她不理自己就離開,於是叫了一聲。
“幹嘛?”方明湘回答。
聲音裡聽不出情緒,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
“吃飯了沒有?我請你啊!”見方明湘沒有明確拒絕的意思,謝國興臉上的表情開始放松下來。
“吃過了。”方明湘回答道。
“那陪我再去吃一點吧!我剛下飛機,就趕回虞城,現在有些餓了。”謝國興裝可憐。
“你騙誰?”方明湘見他信口胡說,瞪了他一眼。“飛機上沒有飛機餐嗎?”
謝國興肯定以為自己沒有出過虞城,不可能坐過飛機,所以什麽都不知道?
“呃?”謝國興被方明湘當場揭穿,頓時愣住了。
不管他管理公司時,有多強硬和霸道,在方明湘面前,他又成了以前那個帶著些靦腆和軟弱的大男孩。
“行了,去哪裡吃?”方明湘見他這付模樣,仿佛也回到第一次在火車站廣場,跟他初次見面時的情景,心一下子軟了。
這些年發生的事,他就算有錯,也情有可原,自己實在沒必要太苛責他了。
何況他今年都二十八歲了,依然單身著,難道他受的罪還少嗎?
“那你上車,我們一起去吃西餐——”謝國興見方明湘突然同意了,喜出望外,走到車旁打開副駕駛室的門,做了個請的動作。
方明湘走過去,鑽進去坐下來。
謝國興興奮地搓了搓手,臉上全是得償所願後的笑容,就像一個初次約會成功的男生。
似乎怕嚇到方明湘,他小心地關上副駕駛室的門,又急忙跑過去坐上駕駛室,發動了車子。
方明湘見他生澀的模樣,越發認定他這幾年應該沒跟人談過戀愛,忍不住也有些動容。
生意場上的男人,逢場作戲是常態,很多時候會客隨主便,放縱自己的。
特別是作為特區的深城,開放程度更不是其它地方可以比的,謝國興能做到這一點,太不容易了。
心裡這樣想著,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
車子很快到了目的地,方明湘等車停穩,就下了車,朝四周張望了一下。
這裡靠近江邊,印象中確實有幾家西餐廳和茶樓,算是虞城消費水平比較高的地方。
等謝國興停好車,跟他一起走進餐廳。
這時候所謂的西餐廳,只是賣個噱頭,其實就是家賣咖啡、扎啤、牛排的餐館。
跟其它餐廳最大的區別,就是燈光打得比較黝暗,座位是火車車廂式的那種四人座,當然背景音樂,少不了人稱“無與倫比的風流樂器”的薩克斯樂曲。
真正的高檔西餐廳,余杭、甬城那種大都市肯定有,虞城這種小縣城,估計要等幾年才會有。
當然方明湘接觸的圈子並不大,或許虞城早已有了真正的西餐廳也不一定,只是價格肯定非常昂貴,她也沒機會關注。
“兩位用點什麽?”坐下來後,有服務員過來點單。
“給我拿杯冰水就行。”方明湘隨口答道。
大多初次進來的女孩子,要麽會好奇點一杯咖啡,要麽會點一杯鮮榨果汁。
方明湘卻知道這時候的咖啡,不是買了咖啡豆自己磨的,而是直接買了咖啡粉衝泡的,說到底其實是一杯飲料,只不過比前世網上買的少了些糖和香精。
方明湘以前趕時髦,買過一次,那個劣質焦苦味,到現在她依然印象深刻。
至於鮮榨果汁,也是買了瓶裝的所謂原漿果汁,當顧客有需要,在玻璃杯裡加點冰塊和果漿,然後衝上礦泉水,攪拌一下就完成了。
她覺得還是喝水比較放心,畢竟這時候虞城的水,還沒怎麽汙染。
“給我來一份招牌套餐。”謝國興大概也知道虞城的所謂西餐是怎麽一回事,所以掃了一眼菜單,直接對服務員說道。“還有一杯冰水。”
說完後,又問:“明湘,你真的不點些食物?”
“剛吃了晚飯,不用了。”方明湘搖頭道。
等服務員離開,她才淡淡開口:“如果真的肚子餓了,還不如去大排檔吃。何必來這種地方,這裡有好東西吃嗎?”
“可是這裡環境好啊!”謝國興攤攤手,示意她注意周圍的年輕情侶,見方明湘不為所動,頓時沒招了。“我以為你們女孩子,都喜歡這樣的環境。”
“我有那麽虛榮嗎?”方明湘惱怒地盯著他的臉,直到他的臉色都有些變了。
如果他帶自己來這邊,並不是他喜歡吃所謂的牛排,而是純粹想討好自己,那她一定要讓他明白自己的喜好。
難道在他眼裡,自己還是那個剛從鄉下進城,什麽都不懂的土包子嗎?
所以帶自己來吃西餐,算是給自己長長見識?
“對不起,是我太自以為是了。”謝國興連忙道歉。
他這時候也反應過來了,自己跟她已經幾年未見,大家都不再是當初那個又傻又單純的年紀了。
“算了。”見他認錯,方明湘也不再跟他計較。
服務員端了兩杯冰水過來,放在他們面前,馬上又離開了。
“時間過得真快,我們都五年沒見面了。”謝國興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惆悵地說道。
“是啊!”方明湘望了他一眼,眼中忽然起了一陣薄霧。“五年前你沒來,我以為你已經戰死在沙場了,沒想到還有機會能看到活著的你——”
“對不起。”謝國興把手伸過來,握住方明湘握杯子的手,“雖然是因為爺爺阻止我,才沒有過來找你,可是你是無辜的,我不能因此就推卸應負的責任。”
當謝國興那雙熾熱的手蓋在自己手背上,方明湘感覺自己像是被火燙了一下,下意識地就要縮回來。
兩人認識這麽久,其實只見過一面,連對方手都沒碰過。
下一刻,她又猶豫了。
謝國興臉上的傷痛不是裝出來的, 他這幾年承受的痛苦,只怕比自己還要深重。
她前世活到這個年紀,自信看人不會錯。
想了想,又理解了。
自己最大的痛苦,只是跟相愛的人天人永隔,無法再見面的傷痛。
而他除了天天承受同樣的煎熬之外,還要承擔自己失信帶來的自責。
一個言而無信的小人,肯定不會理解這種痛苦有多重。
但是方明湘懂。
“算了,過去的都過去了。”方明湘安慰道。
一切順其自然吧,她提醒自己。
現在雖然跟他重新聚在一起,但是中間少了五年,這幾年留下的缺,誰知道能不能順利跨過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