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0四章 設籠捕雀
三更:
行曄歪在座榻上大而綿軟的靠墊上。 更新最快繆鳳舞就窩在他的懷裡,頭靠著他的肩膀。
那暗毒流播的事,總算是有了眉目,她今天應該高興才對。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高興不起來,相反,她的心裡些莫名難過。
“怎麽不說話?在想什麽心事?”行曄摸了摸她的頭髮,問道。
繆鳳舞側了臉,看著行曄:“皇上,臣妾剛才去媲鳳宮,看見皇貴妃似乎又弱了許多。她的病老也不見好,人越來越憔悴了。”
行曄聽她提宇文柔珍,臉上的笑意漸漸地褪卻:“她……非要這個樣子,別人也沒有辦法。再好的大夫也醫不到病者的心裡去,她自哀自憐,不能自脫,恐怕藥石也奈何不得她。”
“要是哪天皇貴妃出了事,皇上會不會難過?”繆鳳舞轉了身子,正面對著行曄,問他。
“我一直就覺得她像一片在枯萎的葉子,一日敗似一日。終有一天,秋風一吹,她就得從樹上飄下來,零落為泥。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會難過,因為她跟著我,的確是受不少委屈。”行曄有些黯然,語氣也頗傷感。
“是大皇子的事嗎?那件事是皇貴妃疑心太重?還是真的另有內情?”繆鳳舞往前湊了湊,小聲問行曄。
行曄卻閉了眼睛,將後腦杓抵在靠墊上,鐵青著臉不說話了。
他這個樣子,分明在告訴繆鳳舞,大皇子的確不是因病而亡。而那個謀害大皇子的人,到現在也沒有得到應有的懲罰。
誰有這等通天的本事?難道又是馬清貴?如果馬清貴是謀害大皇子的元凶,行曄竟能忍受一個殺子仇人在宮裡逍遙自在這麽多年嗎?
繆鳳舞心裡琢磨著,卻沒有再往下說。她想像著不久後的某一天,當她把宇文柔珍散播流毒,致使宮妃屢屢流產的案件人證物證俱查清,呈給行曄的時候,他會如何?震怒?痛惜?不能置信?
畢竟宇文柔珍是第一個給予他溫暖與輔佐的女人,雖然不知道行曄對宇文柔珍有沒有愛這種情感,但是宇文柔珍的確陪他度過了人生中最艱難的一段日子。
她想起清妃說過的那句話:在這座皇宮裡,有許多事都超乎你的想像。
繆鳳舞心裡酸酸的,伸臂勾住了行曄的脖子,將臉偎在他的胸前,柔聲道:“臣妾這一生都要與皇上相親相愛,咱們兩個之間,永遠都不要有猜疑和怨恨。好不好?”
行曄睜開眼睛,摟住她,回應道:“好,我會保護好你和玉泠……還有這個未出生的小家夥,在我的生命裡,總該有一些東西是真實的美好,我相信你。”
倏忽之間,繆鳳舞的腦海裡閃過了繆鳳剛怒目相視,罵行氏竊國賊的樣子來。她用力摟了摟行曄有脖子:“皇上一定要相信臣妾,臣妾這一生都會忠於皇上。”
行曄便笑了:“你這是怎麽了?怎麽如此多愁善感?遇到什麽事了?”
“沒有……”繆鳳舞將臉埋進他的懷裡,掩飾了她有些濃重的鼻音,“臣妾就是擔心肚子裡這個小家夥,皇上能否恩準臣妾出宮一次,再去找常神醫看一看?”
“恩……也不知道那藥是不是有效,還是再去看一看好,等我有空了,陪你一起去。”行曄答應道。
繆鳳舞趕緊抬了頭:“皇上最近出宮頻繁,不免惹人關注。還是臣妾尋個由頭,自己去一趟好了。到時候讓孝毅郡主陪著,宋將軍保護,順便給孝毅郡主也診一診脈。一定不會有事的。”
行曄想了想,說道:“我怎麽覺得你對孝毅郡主,竟比我還親呢?”
繆鳳舞見他擠著眉頭,像是真有了醋意,便笑著哄他道:“皇上當然是我最親的人嘍,但是皇上那麽忙,我見不到皇上的時候,也得有三兩知己陪著說說話兒不是?”
行曄便笑了。
繆鳳舞看他這樣,知道出宮的事,他十有會準的。
其實出宮這件事,繆鳳舞已經在心裡醞釀了兩天了。她必須要出去一次,否則的話她沒有辦法見到清妃。
至於見常神醫,除了診脈,她還有另外一個目的。她要得到媲鳳宮的那種香,雖然不知道什麽原因,宇文柔珍不肯贈香給她,但是這毒在宮裡一直都有流播,明兒問一下含香,總有辦法得到的。
最不濟,她也可以等到月中的那一天,楊喜去安仁堂領了藥來見她,她也許能打開盒子,取到哪怕一丁點的藥屑留存著。
行曄走後,繆鳳舞將自己關在書房裡,提筆寫了一封信給繆鳳剛,將含香家裡的事向他交待了,拜托他想辦法將她的家人強行劫離洪家村,並安頓好。
因為這封信事關重大,她親自坐了轎子。去流音宮找司馬縈。
正好那天大長秋招考女官面試,司馬縈在大早進了宮,一直也沒有離開。
繆鳳舞將信交與了她,特特地囑咐了這封信的重要性。司馬答應著,收好了。
隨後,繆鳳舞對司馬縈說。“過幾天也許我會出宮一趟,去見一位老大夫。那位老大夫是天下聞名的神醫,郡主到時候隨我一起去,讓他一並瞧瞧吧。”
司馬縈很機靈,當即答道:“好呀,到時候讓我家相公帶幾個人護著,一定能保娘娘周全。”
繆鳳舞笑了:“瞧你說起你家宋將軍,嘴角眉梢都是笑意。是呀,你家宋將軍最厲害了,勞煩他跑一趟,我是最放心的了。”
司馬縈害羞地紅了臉:“我也覺得我家相公是最厲害的。”
“哎呀!”繆鳳舞指著她笑著大叫道,“瞧瞧這臉皮厚的,我以為你紅了臉,還不得謙遜一番?竟說這等話來!宋將軍到底給你吃了什麽藥,把你迷成這個樣子?”
司馬縈嘿嘿地樂了兩聲,湊近繆鳳舞的耳邊說道:“不用他給我吃藥,我一見到他就高興,娘娘你對皇上是不是也有這種感覺?”
繆鳳舞更加笑得不行:“好一個大家閨秀。快從實招來,你是不是看了什麽不該看的話本子?跟那上面學的?”
司馬縈一仰臉,滿不在乎地說道:“我本來就不太閨秀,娘娘最清楚的。我自家相公,說一說怕什麽?”
“那宋將軍疼不疼你?”繆鳳舞歪著頭問她。
司馬縈爽性地擺手:“男人要是天天在家疼老婆,那還能有什麽大出息?該是為妻的悉心體貼相公才對,我家將軍很忙的,我也不求跟他朝朝暮暮,我能嫁他,就已經很開心了。”
“哦……”繆鳳舞眯著眼睛,應了一句。
因為事情已經初露端倪。繆鳳舞沒有再給含香猶豫的時間。第二天一早,她就把叫含香叫到跟前兒,將屋裡人遣出去,對她說道:“我跟你保證,在你家裡人沒有匿好之前,我不會將你推出去,令你家人臨除。但是你現在必須得跟我說實話了,這件事容不得你再猶豫了。”
含香磕頭:“娘娘答應我,一定要救我父兄。只要他們性命無憂,娘娘讓奴婢做什麽都成。”
繆鳳舞拉了她一把:“你起來,坐在那裡說話。”
含香謝了恩,站起身來,偏坐在繆鳳舞下方的一張繡墩上,向繆鳳舞坦白了她這些年所為。
原來含香在明孝太妃那裡時,就已經被宇文柔珍看上了。宇文柔珍喜她聰明又穩重,做事有條不紊,說話滴水不漏。
明孝太妃病逝後,有一日宇文柔珍將含香叫到眼前,對她說:“你的家鄉在平縣洪家村,是嗎?”
“是。”含香不知道有一張網已經罩向了她,恭敬地回宇文柔珍的話。
“你的父親叫洪來富,哥哥叫洪天寶,對不對?”宇文柔珍繼續問。
含香愣了一下,還是答了一聲:“是。”
“恩……”宇文柔珍拉起她的手,讓她坐了,繼續說道,“我已經派人去你家鄉關照過你的家裡了。你爹也不容易,身邊沒個人照顧,還要自己養你那個憨傻的哥哥,老人家過得很苦呀……”
當時含香聽到這裡,就已經感覺到不妙了。
宇文柔珍平靜地繼續道:“我給你家裡買了一處宅院,置了幾畝地,鄰村有一個新寡的嬸子,能乾又誠實,我托了媒人,說給你爹做了續弦。還有你哥,雖然人不太靈光。總歸是你們家裡的獨根苗,給他娶個媳婦,也好給你們老洪家傳宗接代不是?”
那時候含香已經進宮六年了,什麽事沒見過?她隻覺得烏雲壓頂,大禍臨頭,趕緊跪下,也不問宇文柔珍要她幹什麽,直接就辭恩道:“娘娘恩德天高地厚,奴婢卑微,實在是償報不起娘娘的恩德,還請娘娘收回恩賜。”
宇文柔珍笑了:“你這話可沒道理了,你爹和你哥都已經成親了,娶進門的老婆和兒媳婦,難道還能退回去不成?宅子也住了,田也種了,難道還能把屋扒了,苗拔了不成?我又不要你還銀子,我只需要你給我做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