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盛愛國的拒絕,盛夏的眼淚立刻掉下來,晶瑩的淚珠兒像斷線的珠子一樣。
盛愛國看她哭得這麽傷心,堅定的念頭松動了些,視線往下移落在盛夏乾瘦發青的手臂上,先前那點松動蕩然無存。
他別過頭不去看妹妹那張哭得慘兮兮的小臉,硬著心腸說道:“死人谷太危險了,我不能帶你去。”
盛夏抬手抹了把眼淚,帶著哭腔說道:“哥,咱們家沒糧食了吧?死人谷很可怕,但我們小心點,沒準還能找到些吃的回來。要是實在找不到吃的,我寧肯死在那裡,也好過在家裡餓著肚子等死!”
盛愛國嘴巴開開合合,一句反駁的話都沒能說出口。
妹妹說的沒錯,他們家米缸裡一粒米都不剩,窮得揭不開鍋了。
再不想辦法去找吃的回來,他們一家人真的很有可能會餓死。
即便如此,他依然沒有改變主意,為了活著這個家必須有人去死人谷找吃的,但那個人絕對不會是妹妹盛夏。
盛愛國臉色幾經變化,看起來似乎被盛夏說服了。
就在盛夏以為盛愛國會改變主意時,他紅著眼說道:“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不會答應。”
他垂在身側的手攥得緊緊的,似乎松開拳頭就會失去支撐一樣。
盛夏神情錯愕地看向他,忽地露齒一笑:“你不帶我去,那我自己偷偷去。”
關於死人谷的恐怖傳說,盛夏聽說了不少版本。
但她前世經歷了那麽多苦難,最後還不是熬過來了?不照樣活到了快五十歲!
但凡有一點辦法,盛夏就會死死地抓住,她要讓全家人在這災荒年裡活下去!
“不行!妹妹,你不知道死人谷有多嚇人,那裡有怪鳥叫,還有狼嚎,反正就是很嚇人。”
盛愛國一聽她要自己去,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個勁兒跟她說死人谷的可怕之處,希望能打消妹妹的主意。
盛夏眼神倔強地看著他:“我連死都不怕,還有什麽可怕的?”
“妹妹,你別瞎說!”盛愛國激動地喝道,“你前天偷偷溜上山,不小心從樹上摔下來。要不是賀建軍碰巧發現並把你背回來,你就沒了!你……”
盛夏打斷了他的話,固執地說道:“哥,你不帶我去,那我就偷偷溜去。我說到做到!”
盛愛國更加激動了,指著盛夏怒喝道:“不準去!你要是敢去,我逮到你就打斷你的腿!”打斷腿,最好過死在那裡。
盛夏猛地坐起來,神情執拗地對他說道:“你現在就打,把我的雙腿打斷還不夠,最好把我的手也給打斷了,不然我爬也要爬著去!”
“你你你……”盛愛國指著她卻罵不出來了,小小男子漢哭成了淚人,“你怎麽這麽不聽話?”
“你前腳一走,我後腳就跟著去!”她就不信大哥真能丟下她不管!
盛夏狠下心腸不去看他,她不會讓前世的悲劇重演,盛愛國想丟下她自己偷偷跑去死人谷?沒門!
盛愛國被她的執拗和不聽話給氣狠了,痛苦地捂著臉哭,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盛夏強撐著下床拉著哥哥的手,態度不再那麽強硬,軟和了聲音說道:“哥,讓我去吧。”
萬一真的不幸死在那裡,好歹她能陪著大哥一起死,不會讓他像前世那般孤零零的,死前連個說話作伴的人都沒有。
盛愛國領教過了妹妹的執拗,知道想撇下她偷溜去死人谷,是不可能的了。
但他怕啊,他死就死了,哪能拖著妹妹跟他一塊兒去死?
盛愛國轉身抱住她的頭,無聲地流著眼淚,這什麽世道,真不讓人活了啊。
盛夏溫柔地輕拍著他的後背,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不見半點畏懼和恐慌。
她是死過一次的人了,說不怕死是假的。
好死不如賴活著,能活著誰願意去死呢?
再說了,她前世的幾十年不是白過的,那些生存的經驗給了她足夠的底氣――她不但要改寫大哥的命運,而且還要從死人谷那裡帶回他們家急需的食物!
盛愛國痛痛快快地哭了一陣,流下的那些眼淚就是他這些日子經受的苦楚,哭出來了,也就沒那麽苦了。
家裡斷了糧,光吃那些野菜和樹皮,遠遠不夠一家人的需求。
死人谷跟老人們傳說中的一樣恐怖,盛愛國剛去過一次,離真正的山谷還遠得很,他就怕得不行。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再去第二次。
然而死人谷是他們家唯一的希望,他不就在那裡掏到了鳥蛋嗎?
盛愛國堅信他要是再往山谷裡走,肯定會有更多的食物。
為了讓全家人活命,盛愛國打定主意要再冒一次險!
――
一個小時後, 盛愛國躡手躡腳地出了家門,走了一段確定妹妹沒發現他偷溜,撒丫子狂奔起來。
就在他以為盛夏追不上來時,一道沙啞的女童聲朝他大喊道:“哥,你休想丟下我!”
盛愛國驚得腳下一滑,打了個趔趄,重重摔在地上。
他摔倒時撞上了尖銳的石頭,疼得他直皺眉,半天沒爬起來。
盛夏氣喘籲籲地跑過來,朝他伸手想要拉他起來,“哥,我拉你起來。”
妹妹昏睡了兩天,哪有力氣拉他起來呢?
盛愛國雙手撐地站起來,苦笑著問她:“妹妹,你不是……”你不是睡著了嗎?
“我裝的。你果然和我猜的一樣,想撇下我。”盛夏惱怒地瞪他,想丟下她自己去冒險?想得美!
盛愛國哪裡還敢說話?乖乖地牽著妹妹的手,兄妹倆一起朝著死人谷走去。
兩個同樣瘦小的身影,他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兄妹倆迎著太陽走向了未知的危險山谷,等待他們的不知道會是什麽。
“哥,我們一定能找到吃的帶回家。”盛夏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地重複著這句話。
最初幾次,盛愛國隻是不在意地笑笑,多聽幾次後他竟然開始相信他們能做到了。
“你說的沒錯,我們一定可以的。”
盛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眉宇間的篤定,別過頭悄無聲息地松了口氣。
她不斷地說那句話,目的是給盛愛國做心理暗示,希望這麽做能讓他極度不安的內心得到一絲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