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知道李桂花舍不得她,村裡人不希望她離開,但是天下無不散的宴席。
為了讓仨孩子能過上更好的生活,盛夏早已做好了離開三華村的準備,帶著孩子們去到生活條件更好的營區去生活。
得知盛夏明天早上要帶著孩子們離開三華村,賀二嫂坐在家裡發了很久的呆,想了很多事情。
她以前沒少跟著苗春草欺負她大嫂,以前還覺得大嫂是個大包子,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特別好欺負。
她本以為大嫂會一輩子都這麽懦弱可欺,誰也沒想到昔日的包子在投河自殺未遂後,一朝變成了揮舞著菜刀,威脅著砍人的悍婦。
從那以後,大嫂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現在更是成了村裡人人敬仰的“大仙”。
當她男人賀建業被抓去勞動改造的時候,賀二嫂是恨過盛夏的,恨透了,但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就是她恨透的這個女人,幫她跟大隊長和村支書說話,讓她們娘幾個有了容身之處。
錦上添花從來不缺人,真正雪中送炭的人卻少之又少。
這份恩情,賀二嫂銘記於心,她起身走到儲糧的大缸前,彎腰將攢下來的白面拿出來,準備給盛夏做一些吃食,讓她帶在路上吃。
大旺帶著妹妹們在門口玩,聞到了食物的香氣,領著妹妹進來:“娘,你在做什麽呢?”
賀二嫂回答:“做饅頭,給你大伯娘帶在車上吃。大旺,來幫娘看火吧。”
大旺沉默半晌,忽然問道:“娘,大伯娘要走了嗎?大寶他們也要走了?”
“嗯,你大伯娘帶著大寶他們去找你大伯,這一走不曉得要多長時間才能回來。”
大旺忽然問道:“娘,我爹,我爹不是被大伯娘害了嗎?”
“你胡說什麽呢?”賀二嫂厲聲喝道,“大旺,你聽誰說的?”
“大夥都這麽說……”大旺垂下頭,“娘,我爹和我奶到底是不是大伯娘害的?”
賀二嫂跟大旺說:“不是!大旺,以前你還小,娘就沒跟你說過這些。但現在你長大了,再過幾年都能娶媳婦了,今兒個你問到這個事兒,我就實話跟你說吧。你爹和你奶為啥被抓去勞改?那是因為他們差點害死了寶珠,做錯事的人都要付出代價!就算他們是你爹、你奶,那也是要去勞改的。大旺,你聽誰說你爹你奶是被你大伯娘害的?你告訴我,我倒要看看是誰那麽壞,故意誤導你!”
大旺小小聲回答:“我爺……”
“啥?你說誰?你爺?”
賀二嫂揚高了音調,恨恨地罵了幾句,“你爺就是個老不修,你怎能聽他的?你看看咱們村跟他一樣七老八十的,誰還跟他似的,成天到寡婦家鬼混的?大旺,你聽娘的話,以後別再聽你爺說的那些屁話,他把我們娘幾個趕出家門,要不是你大伯娘可憐我們,我們連住的地兒都沒有!咱們做人得講良心!”
大旺拉了拉賀二嫂的衣擺,“娘,我知道錯了。”
賀二嫂摸了摸大兒子的頭:“娘不怪你,你有啥事就來問我,別聽你爺你爹你奶說那些屁話!甭管他們說啥,你只要記得一點,當初你爺你叔他們把我們娘幾個趕出家門,是你大伯娘幫了我們!”
大旺重重點頭,他不會忘記他們母子幾人被趕出家門的場景,去外婆家投靠,住了幾天又被趕出來了,只能灰溜溜地回到三華村。
蒸好了饅頭,賀二嫂又做了幾張蔥油餅子,還煮了十幾個雞蛋,給孩子們一人一個,余下的則是拿去送給盛夏。
大旺想把他的那個雞蛋送出去,賀二嫂攔著不讓,“大旺,你吃。娘沒本事兒,沒法讓你們天天吃肉,雞蛋還是能供得起的。”
大旺看著他娘忙活的背影,默默地把雞蛋剝了殼,一切為二:“娘,咱們一人吃一半。”
賀二嫂張開嘴想拒絕,大旺不由分說地將半個雞蛋塞到她嘴裡,她瞪著眼睛將雞蛋吃掉了。
大旺兩口乾掉了半個雞蛋,拎起收拾好的包袱,喊來妹妹,一家人一塊去盛夏那兒,給她送行。
大旺被盛夏教訓了幾次,挺怕她的,“大伯娘。”
“大旺,你怎來了?”
對大旺,盛夏並不記仇,這孩子是被苗春草等人慣壞了,這幾年改好了,本性不壞。
大旺往前走了一步將他帶來的包袱遞過去,“我和娘來給你們送行,這是我娘蒸的饅頭還有雞蛋,你們帶著路上吃。”
盛夏接過包袱看了看,裡頭有十幾個雞蛋,她無奈道:“怎煮了這麽多雞蛋?天這麽熱,這雞蛋放不了的,我留下四個,剩下的雞蛋帶回家去吧。”
“大嫂,我都帶過來,怎還能帶回家去呢?”賀二嫂拒絕。
盛夏板著臉說:“不要是吧?行啊,那你們把帶來的東西都帶走。”
賀二嫂帶著饅頭和煮熟的雞蛋來了, 被盛夏塞了一條臘肉和一大袋米面,回到家她仍舊是魂遊天外的狀態。
送走了賀二嫂,盛夏去找大隊長借了拖拉機,送了兩袋糧食給便宜父母,還給他們塞了三十塊錢就回來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大隊長開著拖拉機過來,親自送盛夏母子四人去火車站。
盛夏帶著孩子們出門,發現村民們自發地來送她們。
在人群中見到“神婆”蒼老的面龐,盛夏領著賀寶珠過去跟“神婆”告別。
“神婆”頗有幾分拘謹,在盛夏鼓勵的目光下,抬手摸了摸寶珠的頭髮,滿臉慈愛。
盛夏笑著對她說:“寶珠,抱抱你乾奶奶。”
“神婆”驚喜交加地看著盛夏,支吾道:“這,這怎麽使得?”
賀寶珠甜甜地喊了聲:“乾奶奶!”
在盛夏的勸說下,“神婆”紅著眼睛應了,“誒!”
她沒有孩子,親戚們也不願意跟她來往,本以為死了之後連個給她收屍的人都沒有,沒想到盛夏願意讓她的孩子認她當乾奶奶。
慶山縣的風俗,就算是乾親,孩子們也要給乾親送終的,所以“神婆”很激動,也很感激盛夏。
盛夏衝倆兒子招了招手,“大寶,二寶,這是你們的乾奶奶了,來叫乾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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