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作美,風吹雲散。湖邊的遊人收了還未撐起來的油傘,小攤販們又開始叫賣。
“快看啊,快看啊!”有人指著湖面大呼小叫,“一條狗嘿,快看!”
眾人尋聲望去,只見一年輕女子撐著竹竿腳踩木板,帶著一條狗從荷葉邊中繞過來,那狗趴在木板上,還是屁股朝前頭朝後,這場面,真是從沒見過。
“真是稀奇嘿!那狗看啥呢?”
眾人往後望去,沒一會兒,荷葉晃動,十幾個狼狽的男男女女抱著浮木,以狗刨的姿勢踩水跟了出來,眾人吃驚又忍不住地笑,“這是鬧啥呢?”
賀風露率先帶著大黃上岸,解釋道,“陳家遊船沉了,陳夫人上了我家的遊船,我家夫人命我帶狗護送陳家人上岸。”
聽了賀風露的話,羽林四衛的腿差點抽筋!
護送?狗屁!那畜生明明是趴在木板上哈哈著嘲笑了他們一路!
“怎會讓一條狗護送人呢?”有人問道。
不待賀風露回答,已有人搶答,“那還用說嘛,狗會鳧水啊!”
“姑娘,你家夫人是哪家的?”
“秦家村秦夫人。”賀風露的目光落在靠近的遊船上,“我家夫人今日帶著兩位姑娘到長春觀燒香祈福後來青魚湖放生,途遇陳夫人的船出事,便將搭上船她送了過來。”
“秦家村?”有好事者眼睛一亮,“可是山長茶宿和五車書舍的秦夫人?”
賀風露點頭,眾人一片嘩然。
那不就是剛死了爹的陳大人的前妻?陳大人的前妻救了他的夫人?!
秦夫人可真是……大度!
看著陸續上岸的陳家人,又有人問,“那為啥不讓這些人上船嘞?一船拉過來都省事!”
“因為大姑娘要我們每人給十兩銀子才能上船!”剛上岸的柴和氣喘籲籲道,“來人,趕緊扶著霍嬤嬤上馬車歇息,去取衣裳,準備迎接夫人!”
“不能吧,夫人都救了還差這幾個奴才?”人們困惑了。
柴和一臉憤怒不說話,賀風露則是一臉苦笑亦不做解釋,大黃只在邊上甩水舔毛。
很快,小暖家的遊船靠岸,秦氏帶著人率先下船,取了衣裳的陳家奴婢登船幫自家夫人更衣後,才扶著她下船。
見到柴玉媛,岸上的小草怕怕地抱著娘親的腿,圍觀眾人看著她頭上明晃晃的金枝玉葉步搖,立刻炸了鍋,還真是陳夫人啊!
船家上來了,“夫人,我家的船怎會沉了?”
柴玉媛皺眉,柴和一個耳光抽在船家臉上,罵道,“你問我家夫人,我們問誰去!說什麽是你這兒最新的船,你這老東西一定是故意的!”
船家捂著臉一臉的不信和委屈,“陳夫人乘坐的船是小老兒上個月才從登州齊家買來的,怎麽可能會沉呢……”
柴和又踹了他一腳,才跟著柴玉媛的馬車走了。
“完了,沒了……”船家一臉沮喪地抱著腦袋,買了才半個多月的新船,虧死了,回去要被老婆子罵了……
眾人看著秦夫人,秦氏也未作解釋,帶著兩個閨女上馬車走了。
她們根本不必說什麽,因為有人急於將湖中的事兒跟人說道。
看熱鬧兩艘遊船上的人上岸,片刻後,柴玉媛在湖上要殺陳祖謨兩幼女被天罰船沒之事便被眾人神乎其神地傳開了。
馬車上,秦氏猶覺得不可思議,“她以前還知道遮掩,現在怎麽就這樣了呢?“
小暖推測道,“我爺爺突然去世,我爹剛起步的仕途被阻,她美夢正酣之際突然被驚醒,又要在濟縣困三年,我爹能沉得住氣,她卻沒這點兒能耐。再說她現在懷有身孕,所以更加肆無忌憚了吧。”
秦氏微微點頭。
“還有就是大黃今天也實在是太能幹了些。”小暖看著跟妹妹睡在一處的大黃的耳朵動了動,眼角都帶了笑,這貨真是成精了。
都說聰明的狗有五六歲孩童的智商,這貨的腦袋怕不只有五六歲。
秦氏想到大黃今天乾的事兒也忍不住翹起嘴角,“它也真得是太氣人了。柴玉媛怕是不會饒了它。”
“娘放心,沒人傷得了大黃。”小暖噙著笑,“您覺不覺得柴玉媛胖了很多?”
“娘可以叫,你卻不能直呼她的名字。女人懷孩子時都會發胖,等生下來就又瘦了。”秦氏又想起了她懷著小暖和小草時候的事兒,心中甜蜜又心酸。
懷孕是會胖但柴玉媛胖得有點多,她原本的小臉兒變圓,低頭時都有雙下巴了。小暖捏捏自己的小下巴,揚聲問,“綠蝶,承平王妃胖不胖?”
破船歸來,正在車外曬頭髮的綠蝶回話,“綠蝶沒見過承平王妃。”
另一邊的賀風露卻開口了,“承平王妃比一般婦人都要富態。”
小暖眼睛一亮,承平王是胖子,他老婆是胖子,他兒子是胖子,沒道理他閨女就一直是蜂腰肥臀的大美人兒!
想到柴玉媛變得跟她爹一樣,小暖就忍不住地期待。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
當天傍晚,柴玉媛因一條狗要怒殺兩繼女被天罰沉船的事兒便傳到了陳祖謨耳裡。陳祖謨眼前一黑栽倒在茅屋前,陳忠立刻將主子背回家中。
再睜眼時已經是第二日早上了,陳祖謨嗅著熏蚊子的艾味兒,望著房頂上一根根的新椽子,懊惱地想殺人!
還不夠七七四十九日呢!
不過,他的夫人在熱孝期外出遊樂,還拿著鞭子喊打喊殺,他在墳邊苦熬還有何用!
他便是守上一百日也傳不出美名,眾人只會記得沉船之事!
不知道第幾次,陳祖謨琢磨著娶柴玉媛是不是真得錯了,若是沒有娶柴玉媛……陳祖謨深吸一口氣坐起身,不顧老娘和青柳的勸阻,搖搖晃晃地回了墳邊的茅屋。
無用也要守,他陳祖謨的孝,不知是做給人看的!
不想接下來幾天,天罰之事愈演愈烈,眾人將柴玉媛之前帶小暖去砍頭,害小草落湖、陳家族祭陷害小暖等事連在一起,說她是心如蛇蠍的毒婦,說陳祖謨是貪圖富貴才她,說陳老爺子之所以死也是因為天罰——天不想看著陳祖謨發達!
消息傳到青湖別院,柴玉媛暴跳如雷;傳到秦家村,陳祖謨跪在墳前,一動不動。
“夫君,明明就是那賤婦和小暖的錯,這些人卻不分青紅皂白地將屎盆子全扣在妾身頭上!”柴玉媛拉著陳祖謨,怒極,“夫君要幫妾身出這口氣!“
陳祖謨木然,“夫人喊打喊殺動手是真,沉船是真,小暖救你上岸是真,你要為夫如何為你出氣?”
柴玉媛見陳祖謨如此冷漠,心裡有些沒底,他莫不是也信了什麽狗屁的天罰吧?到本站看書請使用最新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