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淑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不過她還是微微點頭,邁步進了宜壽宮。
見她這自在地好像回重華宮的模樣,李皇后的面容瞬間扭曲,跪在冰冷石板的賢妃的目光也轉到華淑身上,升起了一絲期待。
宜壽宮正殿內,建隆帝目光陰冷地看著跪在地上的三個兒子。柴嚴曇額頭帶著血痂和一路自西北趕回來的疲憊,柴嚴易面上是藏不住地擔憂,柴嚴晟依舊是老樣子,臉比他這皇老子還冷!
建隆帝的怒火,忽然衝著老三來了,“嚴晟。”
“兒臣在。”
“朕立你為太子,如何?”
二皇子的手猛地攥緊,勉強控制住自己的臉,不讓父皇看出端倪。
柴嚴曇因為外公身後的淒涼,恨透可他皇老子,也知道他皇老子恨透了他,臉上露出毫不在乎的模樣。
三爺彎腰行禮,“父皇萬萬不可。”
“為何?”建隆帝緊緊盯著他的三個兒子。
三爺如實道,“兒臣生性涼薄,睚眥必報,無德擔任儲君之位,否則必定任性妄行、生靈塗炭,還請父皇三思。”
二皇子的拳頭稍稍松開,快若擂鼓的心跳也慢慢平靜。三弟是真的不想當太子,否則他不會這麽說。
建隆帝的目光,落在了二子柴嚴易身上。母后去世時,他曾答應母后要立嚴易為儲君,這是早晚的事,不過現在被逼著立儲君,建隆帝非常不痛快。
“嚴易,朕立你為太子,如何?”
柴嚴易以頭觸地,“父皇萬歲,正置盛年,千秋萬載,大周有您才能長樂太平,兒臣之能,及不上父皇的萬分之一。”
這個沒說生靈塗炭,沒說不想當太子,隻說才能不及自己,建隆帝冷冷地看著他。
柴嚴易在天子之怒下盡量做到不卑不亢,滿眼盡是孺慕之意,就在他快要撐不住時,建隆帝的目光轉到該挨千刀的老四身上,“嚴曇,朕立你為太子,如何?”
“好啊。”柴嚴曇乾乾脆脆地應了,見二哥衝著自己擠眉弄眼,三哥也向自己拋冰渣子,柴嚴曇隻覺得爽快,他早就想這樣了,“多謝父皇,兒臣相當太子,父皇現在就寫立兒臣為儲君的聖旨吧,盡快把這事兒定下來,我們哥幾個心裡都踏實。”
建隆帝怒道,“你這逆子,闖下逆天大禍,還敢圖謀國之儲君!”
柴嚴曇已經豁出去了,乾脆破罐子破摔,“父皇,有些話兒臣實在是不吐不快。”
還不等建隆帝讓他講,柴嚴曇就吧啦開了,“想立誰為儲君,還不出父皇您說了算?您把我們哥仨叫過來溜著玩,有意思嗎?要是想溜,乾脆連老七和老八也叫過來啊,他倆小,聽了這話指不定說出啥呢,那溜著才過癮啊……”
老四這話說得太有道理了,柴嚴易第一次覺得老四這性子也有好處。
三爺一聲不吭地聽著,他也希望老四多說幾句,最好能把建隆帝氣瘋了、氣垮了才好。
建隆帝聽得腦袋嗡嗡直響,他抄起桌上的鎮紙,狠狠朝著柴嚴曇砸去。
柴嚴曇也不躲,硬生生扛頭受了,石製的鎮紙可比茶杯厲害多了,他的額頭被砸破了個洞,血刷就流了下來。柴嚴曇覺得臉上溫熱一片,心卻冰涼冰涼的。
“在西北時,老大偷偷去帳篷裡,拿刀壓著我的脖子。他勸說我跟他一塊乾,他說父皇對我們哥四個沒有一點父子之情,只有防備和算計,生怕我們奪了父皇的江山。”
三爺皺眉,柴嚴昌去找老四的事兒,他竟沒有得到線報。二皇子也皺起眉頭,覺得柴嚴昌在西北的勢力,比他猜測的要大,此事不妙。
“你這逆子,柴嚴昌去找你,你因何瞞報,為何不將他擒住?”建隆帝隻覺得嗓子發熱,頭痛欲裂。
柴嚴曇咧嘴笑了,血流進嘴裡,染紅了他的牙,模樣猶如惡鬼,“兒臣能從他手裡活下來已經是僥幸了,父皇知道後又不會關心兒臣的生死,只會罵兒臣沒用,兒臣為何要報,為了挨罵嗎?”
“你這個逆子,逆子!”建隆帝站起來,身子都搖晃了。
三爺和二皇子同時俯首。
“父皇息怒。”
“四弟,住口,不可再惹父皇生氣。”
柴嚴曇呵呵地笑,“父皇生氣了?您看兒臣身上那塊順眼,接著砸!砸著不過癮,您再讓江崖拿刀砍兒臣啊!兒臣皺一下眉頭,就不配當柴氏子孫!”
“你,你……”建隆帝手指頭都哆嗦了,德喜嚇得跪在地上磕頭勸著,“萬歲息怒,郡王您別說了,您這是剜萬歲的心啊。”
寢殿門被人推開,這輕微的響聲驚動了大殿內的四父子。建隆帝的怒火轉移,衝著寢殿的方向大吼道,“誰在裡邊,給朕滾出來!”
聽到這個滾字,三爺的面色沉了。
門聲之後,便是有人擺弄茶具的聲音。片刻後,華貴妃托著四杯茶走了進來,她行走間自帶沉靜,神色安然如茶。因她的到來,大殿內冷凝的氣氛為之一緩。
建隆帝再大的怒氣,見到美人如斯,也泄去了大半,冷聲問道,“朕在議事,你來做什麽?”
議事?華淑看了一眼下跪的三個皇子,秋水般沉靜的目光落在建隆帝身上,美眸裡有著淺淺的笑意, 聲音也帶著笑紋,“您渴了,臣妾來給您送茶,您喝完茶再接著訓子。”
建隆帝不再吭聲,華淑一步步走到他身邊,舉起茶杯。建隆帝抬起顫抖的手接過茶水飲了一口,心也漸漸冷靜下來。
“誰讓你來的?”
“皇后娘娘擔心您的龍體,讓臣妾給您送茶。”
“難為她還想著朕!”建隆帝冷哼,火氣已經退了下去。
華淑又給他添了一杯茶,“皇后娘娘一直想著您,您每日的膳食,都是娘娘為您精心搭配的。”
華貴妃的聲音帶著山泉般的清凜,聽著非常舒服,柴嚴易沒想到華貴妃會為母后說話,很是感激地看了一眼身邊的三弟。
建隆帝又吃了一杯茶,才吩咐道,“你們都退下吧。”
柴嚴曇不肯走,“父皇,兒臣請旨,去祭拜太傅大人。”
建隆帝冷冷看著他,半晌才道,“朕聞太傅已逝,肝腸寸斷。你們三人代朕前去祭拜,以慰太傅在天之靈。”
愣了的柴嚴曇被三哥一個眼刀子扎醒,連忙磕頭謝恩,跟著兩位哥哥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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