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
林小夕一口拒絕:“不行。”
“你說什麽?不行?”林虹揚著下巴,冷笑道,“你這腦子果然是讀書讀傻了,成了豬腦了!怎麽,不記得你來的時候,你爸媽怎麽跟你說的話了嗎?”
林小夕怔住了。
時間已經過去了二十年,她第一次出門的時候,爸爸媽媽跟她說了什麽,她還真的不記得。
再說了,就算是說話,跟眼前這個要獎金的事情,有什麽關系?
“那我提醒你好了,”
林虹自顧自地又開了口,“你爸爸媽媽為了讓我帶你出來,還能讓你進廠,可是說好了,讓你接下來一年的工資裡面有一半是我的,不過你既然這樣子不聽話,那一千塊,你就現在給吧。”
記憶如同決了堤的洪水。
林小夕想起來了。
她今年十四歲,雖然因為讀書早已經初中畢業,但卻離法定身份證的年齡十六周歲卻還差兩年,沒有身份證,若想打工的話,就隻能做裁縫學徒。
隻是做裁縫學徒,他們家鄉的規矩,必須給帶他們出道的師傅免費乾活三年後,才能出來單乾。
也就是說,三年沒有收入。
她又不是那些連初中都沒有讀的姑娘,爸爸媽媽並不願意,隻想讓她南下進電子廠。
畢竟電子廠裡面工資高不說,還是一月一結。
至於沒有身份證,這不是問題。
因為如果有熟悉的人擔保的話,在沒有身份證的情況下,隻要提供一個身份證明就可以。
當然這個擔保,也不是白擔保。被擔保人必須給擔保人拿一千塊錢,當他們承擔風險的費用。
這個規矩自開改革開放以來,在他們老家沿用至今。
很多人都靠著做擔保人而發財。
到了林小夕這裡,回家探親的林虹聽到她綴學的風聲,便自動上門說帶她進廠,怕她爸爸媽媽不答應,就直接說,這一千塊的擔保錢不用急,放在工資裡面,慢慢給她就可以。
當時林小夕的爸爸媽媽聽到這話,可是十分感激,連工資是多少錢一個月都沒有提,就讓林小夕跟著林虹出來了。
林虹此時拿出來說,用意其實就是威脅她。
可她早已經不是十四歲的林小夕。
她硬梆梆地開了口:“我給不了。”也不會給。
林虹氣急敗壞:“你怎麽給不了,這個報酬不就有兩千塊麽?你按我剛才說的,要過來我們一人一半不就可以了,當然,拿了這個一半,之前你那一千塊的擔保費我就不要了。”
“那也不行。”林小夕回答得非常堅決。
“你可要想好,你要是不給,等下下了火車,我可是不會管你的。”林虹陰陰地開了口。
“那你不要管好了。”林小夕傲然無懼地看著林虹說道。
“好,很好,”
林虹的雙眸似是燃燒著兩團大火,面孔也因為急怒而扭曲,“既然這樣,那接下來下了火車,你就想辦法自己回去吧,我是不管你了。”
說完一轉身,就朝著前面車廂走去。
這個林小夕,腦子是進了水嗎?
這樣子威脅也不行。
聽到重重的腳步聲,林小夕便用力地抹了一把臉。
這就生氣了?
這就沒有話說了?
這就回去了?
還真是……
到底是她上一世太蠢,還是現在林虹年齡太小,並沒有修煉成白骨精?
想到林虹隻比自大五歲,
如今不過是十九歲,林小夕自認應該是後者…… 一直慢慢走著的林虹沒有聽到聲音,知道自己的威脅沒有起到作用,心中大恨,她猛地轉身,三步並兩步,朝著林小夕就走過來了。
林小夕神色平靜地看著她。
就知道,自己的心,還是放得太早了!
林虹板著臉,眼底全是厲色:“林小夕,剛才是我想差了,你既然過來了,那接下來,你還是好好工作吧,不過那一千塊錢,不能一年,今年就得給我了。”
“還有,這個拐賣孩子的事情你快一些處理,下了車,我們還得去廠裡面趕工呢?要是你耽誤了我的事情,沒讓我們上成班,到時候,擔保費我會再多加一千。”
說完,也不林小夕回復,林虹轉身大步往回走去。
一千加一千,等於兩千!
林小夕心中了然,林虹這還是惦記著獎勵的兩千塊錢呢!
手被人輕輕握住。
林小夕轉過頭,就見紅腫著半張臉的秦衛河正一臉笑容地看著她,嘴唇無聲地動著,“謝謝小夕姐姐。”
腦海中一個面容呆滯,獨處一角,無論對誰都愛搭不理的青年一閃而過。
林小夕看著秦衛河,眼神再次變得憐憫,明明這麽聰明、開朗、禮貌,怎麽上輩子後來就成了一個如同傻子一樣的人了呢?
上輩子她被人販子打暈之後的那一段時間裡,秦衛河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才會讓一個這樣開朗的孩子徹底變樣呢?
可惜這一切的一切,都再也查證不到。
而她,亦不想查證。
林小夕抬起手,摸了摸秦衛河的頭:“說起來,這件事情,小衛河你最應該感激的人,應該是剛才的警察叔叔,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你了。”
話音剛落,背後就感覺到了一股寒氣。
林小夕轉過頭,發現自己正被人盯著。
地上的兩個人販子,尤其是那個男子,毫不掩飾對自己的蝕骨恨意。
目光相撞。
男子的嘴唇微動,分明是在說:“林小夕是吧?你給我等著!”
林小夕淡漠地轉開目光,嘴角勾出一絲冷笑。
上輩子沒有證據,這兩個人販子都沒能逃過法律的製裁。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他們難道還能翻了天去?
讓她等著,等什麽?等著她去牢房裡探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