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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青門外》第47章 殺手再現
  “他當朝太子沒資格繼任帝位,那麽誰有呢?師弟你麽?”

  啟嘯此話一出,李淵臉上卻出乎意料地平靜,那些原本應當浮現的不安與慌張,一絲一毫都未出現。

  他只是停頓了片刻,便開口道:“不一定是我,也有可能是師兄你,可能是任何人,世上本無心經,相信汲魄與舉國子民會為我仙冥重新選出最適合的王位繼承人。”

  啟嘯背在身後的雙手拇指相互交錯揉搓著,他抬首望了望皇庭宮正中央的方形明燈,長歎道:“好一句舉國子民……舉國子民真能有機會表態麽?最後推舉權還不是落在朝堂之上那百來位文臣武將身上。”

  李淵正想開口說什麽,不料啟嘯目光突然從方形明燈處收回,直直射向他眼前的這位年輕人,語氣捎帶冰冷地繼續道:“那幫人,七成以上出自天恩門,如果老夫猜的沒錯,等你帶回汲魄,便可直接走向王座了,又有誰能與你競爭呢?”

  李淵笑了,神色一臉爽朗,“師兄不也是我天恩門之人麽?雖說往常你與大家交流得少些,但師兄仍是他們心中的不敗戰神,若任天帝,師兄定是第一首選。”

  “他們的心思我不清楚,你最清楚。”啟嘯邊說邊往宮內東面的纏藤椅走去,緩緩座下後小酌了一口清茶。

  “即便師兄認為那幫文武百官都會傾向我,但還有汲魄,你我二人都未曾試過誰的靈力最能與之相通,所以……”

  “所以如若我啟嘯贏了,那麽我就是當今天帝,是麽?”啟嘯說著放下了茶杯,拿起一旁的青花茶壺將空杯重新斟滿。

  “正是。”李淵道。

  “你們李家失去已久的天帝之位十幾萬年,最終卻被我這一介凡人奪了去,甘心麽?”啟嘯語氣不緊不慢。

  李淵聞言眸色嚴肅起來,鏗鏘道:“如果是鎮國神器親選的師兄,師弟我自然心悅誠服。”

  啟嘯將手裡的茶杯一飲而盡,平靜道:”那倒也是,真到了那個時候,師弟你自然不得不心悅誠服,只是你很聰明,你絕不會等到那個時候,你會殺了我,在那之前殺了我。”

  “師兄此話怎講?師弟我從無此意,況且我又怎是師兄的對手。”

  “咱們從未交手,你怎麽知道自己不是我的對手?”啟嘯將手中與茶壺配套的青花茶杯在眼前來回轉了轉,好似在研究茶杯上的紋路,“不過當然,正是因從未交手,師弟你對自己的勝算其實並沒有十足把握,但如果加上滿耳和渴念,不就容易了麽?”

  這時李淵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一種複雜而怪異的神情,這神情好似他完全不能理解啟嘯之言,但又好似他在試圖掩飾被人看穿的忐忑與焦慮。

  他整理了下情緒,清冷一句:“師兄是覺得,我李淵有本事串通鎮守玄鴛五萬多年的兩大的護法,一起取了師兄性命麽?”

  “何須串通,在他們對付我的時候,你順勢補一刀就好了。”啟嘯目光仍盯著手中的茶杯,淡淡道:“到時仙冥的子民們便會得知我啟嘯為奪鎮國之寶,戰死於數千萬魔靈的刀刃下,身為戰將,寡不敵眾,死得其所,無可非議。”

  “師弟我自幼對師兄敬重有加,視師兄為手足……”

  “手足?呵呵呵。”啟嘯冷笑一聲,“這詞老夫很熟悉,師弟你準備對付我的這招好像也很熟悉,好像就是你那好兄弟,我們仙冥三皇子國梁試圖對元垡和徇方用的那招。”

  李淵聞言忙道:“師兄!此話可說不得,無憑無據,誣陷皇子這是重罪。”

  “師弟,是你剛才說,他們祥家已經沒有資格繼任皇族了。”

  “我……”李淵有些語塞。

  啟嘯放下茶杯,重新斟滿茶後,又將另一茶杯斟滿,同李淵道:“師弟過來,坐下喝茶。”

  李淵並未挪動半步,他仔細審視著面前的啟嘯,這位白發老者臉上那道道細紋好似埋藏了許許多多看不見的觸角,這些觸角可以延伸至仙冥的每個角落,致使他平常雖習慣獨來獨往,卻可縱觀全局。

  李淵不明白為何啟嘯會知道關於三皇子的事情,那是連自己都一知半解的,他更不知啟嘯為何會開始懷疑自己提議與他赴玄鴛奪回汲魄的目的。

  李淵很肯定自己的提議合情合理,策無遺算,就連啟嘯剛才問到幾人同去,自己也特別強調最好只有啟嘯與他二人。

  說真的,如果啟嘯懷疑這是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圈套,那麽黃雀應該越多越好,李淵完全可以請四五個自己的上等心腹與啟嘯一同前往玄鴛,然後在滿耳渴念對付啟嘯之時,刀鋒直轉,全體一齊殺了這位礙眼清高的戰神。

  “坐。”啟嘯伸手示意,開口重複道。

  李淵聞言沉默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走到啟嘯身旁坐下,順勢拿起了啟嘯給他斟滿的那個茶杯,“師兄,現在是不是師弟我說什麽都沒用了?”

  “你自己心裡清楚。”啟嘯語氣平靜。

  “可我心裡不清楚,師兄你為何從一名忠貞的將士變成了玄鴛的奸細。”李淵道。

  此話一出,啟嘯雙手的動作停住了,他看見他眼前的青年臉上是寒冰一塊,只聽李淵沉穩有序地繼續開了口:“七生門前,師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魔梓焰不會死,才將之帶回夙仙聖壇,六日後與其聯合上演了一場殘殺同族的大戲?”

  啟嘯聞言笑了,他褶皺的嘴唇因這笑容而變得平滑了一些,他又小啜了一口茶,“師弟你繼續說。”好似他對於李淵指控他的言論很感興趣。

  “如若不是那樣,師兄要怎麽解釋那夜魔梓焰為何偏偏沒有殺你,只有你一人活了下來?如若不是那樣,為何今日我勸師兄兵發玄鴛,師兄卻百般拒絕,甚至不忍出口對師弟言語相害?”

  李淵的眸光犀利地鎖著啟嘯,觀察著他臉上每一絲細微的神色變化,但啟嘯僅是把杯中茶繼續喝完,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

  “師弟,你想聽我說什麽?”

  “我想聽師兄親口否認。”

  “好,我否認,我啟嘯不是玄鴛奸細。”

  “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李淵道:“師兄,你為何親手攪亂了我們與天山的結盟?當時天帝指派你與鄧禦史一同前往天山,你本可拒絕,但你沒有,師兄你明知自己剛殺了媛姬最器重的左護法,只要你出現在天山大殿上,無疑這次結盟便會失敗,但你仍然去了。”

  啟嘯將茶杯放下,淡淡一句:“那媛姬很漂亮,天下第一美人,老夫想看看,僅此而已。”

  李淵聞言怔了怔,而後笑歎道:“所以師兄,你已不再是原來的你了,原來的你絕不會因一己私欲壞了國家大事,原來的你也不會為了外族,殘殺與我們出生入死的兄弟。”

  啟嘯聞言輕松的神色驟然僵住了,他當然知道李淵此話何意。

  難道夙仙聖壇上,自己對戎卿侯、蒙正與嚴坤私下念了替死咒,使用續命心法的事情被這毛孩子看到了?

  “原先師弟我一直猜不透師兄為何要做這些,但後來我也想通了,師兄法力問鼎天地五界,若說師兄不垂涎天帝之位,絕無可能。師弟在想,如若不是最後我趁師兄不備護走了天帝太后,祥適的命,恐怕不是絕於三青門,而是早如蒙將軍他們一樣,死於師兄手下了。”

  啟嘯嘴角抽搐了下,喉嚨好像被什麽噎著了,直到此刻他才徹底看清了這位少年英才的真實面目,李淵對自己的這些誣陷與控訴,說實話,真假參半。

  說啟嘯是玄鴛奸細,是假;

  說啟嘯早就知道魔梓焰不會死,才將之帶回夙仙聖壇,是假;

  說啟嘯是為了魔梓焰而殘殺同族,是假;

  說啟嘯妄圖奪權篡位,趁大戰殺了祥適,是假;

  但是,說魔梓焰唯獨將啟嘯的性命留到最後,是真;

  說啟嘯親手攪亂了與天山的結盟,是真;

  說啟嘯此刻並不想為了汲魄而發兵玄鴛,是真;

  說啟嘯使用續命心法間接殺了三個仙冥重將,是真。

  以上四假四真,結合起來一並指控,雖半真半假,卻天衣無縫。

  如若李淵將之公布於朝堂之上,那麽依照仙冥律法,光憑啟嘯用續命心法間接殺了三大將帥,光憑他在同族身上使用替死咒這一條,啟嘯就是死刑。

  要知道李淵的同僚絕不僅僅只是一個,而是一群,只要有超過三人公開指認啟嘯殺了同族,便可將之置於通天鈴之下,鈴響則有罪,鈴默則無罪,不可欺天。

  對付啟嘯如此好的利器,為何李淵先前一直沒說,而在今日說出口呢?很明顯,今日也不是最佳時期,這位青年是不得已而為之。

  接下來李淵的話,完全驗證了啟嘯的猜想。

  李淵湊近啟嘯壓低聲音道:“師兄,你我師出同門,情同手足,如若這次師兄隨我一同奪回神器,功勞全算師兄的,以後師兄依然是元帥,依然我仙冥武將榜榜首,依然是戰神,依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什麽都沒改變。”

  真相大白了。

  李淵之所以一直未將啟嘯的罪行公開道出,不過是因為啟嘯對他還有用。

  沒有啟嘯,李淵沒有把握順利奪回汲魄;

  沒有啟嘯,李淵沒有把握在奪回汲魄,自己稱帝後還能穩妥地護住神器, 守住仙冥;

  啟嘯終於明白,對李淵來說,在玄鴛借滿耳渴念乾掉自己只是下下策,至少不是上策,故他才提出此行人不宜多,速戰速決。

  這位青年的上策確實只是奪回神器,因為只要他還是仙冥開山鼻祖李氏家族的正統後裔,只要他還擁有朝堂之上大多數天恩弟子的支持,只要他手中握有啟嘯觸犯仙冥律法的把柄,那麽他就是毫無懸念的下一任仙冥天帝。

  所以實際上李淵如果真的想殺掉啟嘯,可以連殺兩次,而這兩次他都不用自己動手,第一次可讓啟嘯戰死玄鴛,如若不巧失敗了,那就讓他死於公開的仙冥律法之下。

  想到這裡,啟嘯的內心泛起了久違的波瀾,這種殺人計謀,應該不是一個從小習慣正面公開比拚的武將想出來的。

  而今日說出這些話的李淵,也不像是啟嘯以前認識的那個好師弟。

  縱使祥適死後,萬惡的王位之爭可能改變了李淵,但啟嘯還是敏銳的察覺出,這一切幕後主使一定又與那個人有關。

  那個人,就是先前啟嘯收到的一片紅色楓葉上留下的那個名字——湘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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