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張蜻蜓沒覺得煩惱比昨日少一點,反而更多了些。
綠枝卻是歡天喜地的將筆墨紙硯給她擺上,“不過是抄兩本書,老爺可是真心護著您的!”
昨兒胡姨娘送來的藥果然有效,休息了一夜,眾人傷勢都好了許多。雖然仍有些不適,但這院子裡沒了旁人服侍,總不能事事讓小姐親自動手吧?是以綠枝還是一早起來,該誰分管的事還是分派了她們各自乾去,隻是要求沒那麽高就是了。
蘭心將剛燒開泡好的茶水擺上,忍不住幸災樂禍道,“聽說二少爺就沒這麽好彩了!昨晚寫字就寫到三更……”
“行了!一大早的在姑娘跟前嚼什麽舌頭根子呢?姑娘還得寫字,能聽這些閑話麽?”綠枝沉下了臉,把她呵斥了出去,然後把寧神香給點上了。
蘭心一吐舌頭,縮頭聳肩的出去了。張蜻蜓眼巴巴的追隨著小丫頭離去的腳步,很想說,其實比起寫字,她更願意聽人嚼舌頭根子。
一切準備就緒,綠枝滿意的審視了一下自己的勞動成果,過來請她,“姑娘,準備好了,您來寫吧!”
“哦!”張蜻蜓應了一聲,卻依舊把目光放在供桌上那瓶新插的鮮花上,舍不得移開。
綠枝回身把自己的針線活取了來,準備在一旁伺候,卻見姑娘依舊把一雙妙目放在那瓶花上,不覺詫異,“姑娘,這花怎麽了?插得不對?”
呃……張蜻蜓在心中斟酌著該怎麽解釋,難道跟她說,本姑娘殺豬是一把好手,寫字這活計完全的不會?
綠枝看她吞吞吐吐,更覺得奇怪,“姑娘,您到底怎麽了?”
張大姑娘眼一閉,豁出去了,“我不記得怎麽寫字了。不光不記得怎麽寫字,連認都不認得了!”
啊?綠枝一聽這話可嚇得不輕。趕緊丟下針線,把書捧到她面前,“姑娘您且看看,說不定看著看著就想起來了!”
張蜻蜓頗為幽怨的看了她一眼,這傻丫頭,這字兒也是能看會的麽?若是如此,還要教書先生幹什麽?
不過看她那一臉殷切,她還是把書接了過來,裝模作樣瞪大了眼睛。
綠枝這下可真連臉都綠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姑娘,您拿倒了……吧?”
往常見些大男人光著膀子都沒臉紅過的張大姑娘這會子硬是覺得臉上有些燒得慌,索性把書一丟,很無賴的說,“我真的不認得了!其實吧,我前些天就一直偷偷瞧過,但就是什麽都想不起來了。我估計,是我上吊那會子,把東西全都給吊忘了。”
而後,張蜻蜓用一副很無辜的表情,把這個難題很不負責任的拋給了眼前這個丫頭,“綠枝,我不識字又不會寫字了,這可怎麽辦哪?”
可憐的綠枝一口氣哽在喉間,上不去,下不來,硬是把自己憋得手腳冰涼,連臉都紫了。
張蜻蜓忙起身,按著她在自己位子上坐下,“你快坐下,別緊張啊,咱們好好想想辦法!”
對!是得想個辦法,該怎麽辦?
剛找回神來,綠枝猛然意識到不對,姑娘都站起來了,哪有她一個丫頭坐著的份兒?
她忽地跟被蠍子蟄了似的迅速彈了起來,卻未料張蜻蜓卻正想低頭跟她說些什麽,二人一下子沒有避開,綠枝的額頭蹭地一下就撞上了張蜻蜓的鼻子。
那個不太痛,卻是很酸!張蜻蜓頓時眼淚汪汪,“綠枝,你幹嘛呢!”
綠枝越發嚇得手忙腳亂,連聲音都變了調,
“姑娘,我撞疼你了麽?要不要找大夫看看?” 哪那麽嬌貴的?張蜻蜓擺了擺手。卻見這丫頭滿臉內疚,眼珠一轉,趁著眼中快要乾涸的淚花花,伴隨著濃重的鼻音要脅,“綠枝,要不你幫我寫得了!”
綠枝半張著嘴,“我……我是會寫幾個字,但比起姑娘可差得遠了,那筆跡也不對呀!”
“沒事兒!”張蜻蜓滿不在乎的擺手,“不過是寫了拿去給我爹做做樣子,難道他還當真一個字一個字的細看?就是和從前不太一樣,也沒關系,我就說上個吊腦子壞掉了,沒寫好唄!”
這也能行?綠枝還待再說,張蜻蜓已經把她推到書桌前坐下,“放心寫吧,出了事我擔著!”
綠枝仍寄希望於奇跡出現,“要不姑娘您再試試吧!就一個字,您試試,行麽?”
見她一眼的不甘心,張蜻蜓想想算了,就丟一回人,讓這丫頭死心了!當下也不坐,抓起毛筆,直直的在雪白的紙上寫了鬥大一個“大”字,然後把筆一扔,“我就認得它了!念大,對吧?”
綠枝無語凝噎了。
此時,就見門外艾葉怯生生的過來回話,“姑娘,周大娘好象有些不太好,得請大夫才是。”
因她懂點醫術,就安排她去看護傷情最重的周奶娘了。
張蜻蜓立即找著借口開溜了,“我這就來!你安心寫啊,我幫你把門關上,不讓人來吵你。”
綠枝眼見著三姑娘以非一般的速度消失於眼前,嘴角禁不住的直抽抽,一聲歎息,提起了筆。幸得姑娘自小相授,這幾個字還是難不倒她的。隻是姑娘原本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現在卻連幾個大字都不認得了,這恐怕時候長了,也瞞不過去吧?
不行!回頭一定得把姑娘找回來,重新識字練字不可!
忠心耿耿的丫鬟這邊下定了決心,不學無術的三姑娘剛進那邊周奶娘的房門就突然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姑娘這是怎麽了?”艾葉關切的問。
張蜻蜓一擺手,“不礙事,藥味衝的。”
上前瞧周奶娘,果然情況不太妙。臉燒得滾燙滾燙,背上的傷也比她們腫得高了許多。大清早時醒過來一回,喝了幾口米湯就又沉沉睡去了。
據艾葉判斷,“應該是先用了那藥酒,有些藥力已經滲進去了,她傷得最重,年紀又大, 現在這樣高燒,非得請大夫來瞧過不可!”
張蜻蜓點頭,卻問,“平常是怎麽請大夫的,你知道麽?”
艾葉雖是初來,但規矩還是學了一些,“得先去問過夫人,夫人同意了,再去二門上傳話請大夫來。”
林夫人就不要想了,張蜻蜓正打算讓她去胡姨娘那兒跑一趟,蘭心聽見動靜,放下澆花的水壺,眨著一雙靈活如墨玉般的促狹眼睛,過來繼續嚼舌根,“現在不用找夫人也行了,昨晚老爺可說了,讓五姨奶奶幫著料理家務呢!”
張蜻蜓一聽正好,“那你們誰認得五姨娘的住處,趕緊去跑一趟!”
瞧著外頭已經冉冉升起的烈日,蘭心不吭聲了。艾葉瞧瞧左右,蹇著腳尖很是為難,“我才來……”
蘭心眼睛一眨,“姑娘,要不叫蕙心去吧!”
張蜻蜓一口應承,“行,那你去叫她吧!”
“噯!”蘭心清脆的應了一聲,放下水壺就去大呼小叫了。
張蜻蜓瞧著她的背影挑一挑眉,卻什麽都沒說,仍是低頭先幫著看護周奶娘。
時候不長,蕙心臉曬得紅通通的回來了,連水都來不及喝一口,便焦急的進來回話,“姑娘,五姨奶奶說這事她也做不了主,還是讓咱們求求夫人去!”
呃?張蜻蜓一愣,這又是唱的哪出?
(桂子家自從前幾日被一隻鼠兄大駕光臨後,連日來這位仁兄幾乎天天夜半到訪,偶纖細的神經就這麽一點點的被它折磨著,希望過幾天等偶徹底可以無視它了,就能加快更新速度。撫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