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你才是豬
面對張蜻蜓和蔣陌雪的下裡巴人與陽春白雪之爭,圍觀的人群保持了緘默,但陸真知道,絕大多數人還是傾向於蔣陌雪的。 就算是支持張蜻蜓,也只是不忿於蔣陌雪的囂張而已,就連顧繡棠也不例外。
只是有一點,陸真知道,如果張蜻蜓能夠抓住關鍵的某一點,那她在這場爭鬥中無往而不勝。問題是三姑娘能抓得住嗎?
張蜻蜓是貧苦女子出身,對於蔣陌雪輕視自己做菜的行為極是不滿,尖銳反擊,“我做菜是不能掙出錢來,但我起碼可以盡我的力量讓我的長輩吃好一點,這難道不是做子女的孝心麽?而你呢?你靠寫字畫畫又掙不出來錢,還要浪費錢財去買筆墨紙硯,請問你做這些於你爹娘又有何好處?是不是說他們看著你的字畫就不用吃飯也不會餓了?”
蔣陌雪給噎得無話可說,強硬回絕,“道不同不相為謀我不跟你這種俗人談,成天只知道吃吃吃只知道算計錢錢錢你要是這麽喜歡做這些下作的事情,你怎麽不去做丫頭?”
他祖母的張蜻蜓今兒可是徹底給惹火了,管她是誰,她也要硬杠到底了
“蔣小姐,你口口聲聲說我俗氣,說不願意談錢,說我做飯就是下作了。那我倒要請問你,你能離得開這些下作的人麽?你的身邊要是一天沒有了廚子丫頭們,你吃什麽喝什麽?難道你吃宣紙喝墨汁就能填飽肚子嗎?”
她指著左右一乾下人,“所有的這些被你看不起的下作人們,卻是辛辛苦苦給你種出了你每日必吃的米飯,給你養了豬,捕了魚,種了菜,喂了雞。還有這些下作的人,給你做飯洗衣,疊被掃地。在你的眼中,這些事情都很下作對吧?可你哪一日離得開這些下作的事情?你能哪一日不穿衣,哪一日不吃飯?你現在不過是多識得幾個字,便拿腔作勢的瞧不起這些人和這些事了。那你既然這麽清高,怎麽不乾脆將這些下作人伺候你穿的衣裳給扒了,把他們伺候你吃的東西給吐出來?你要能這樣,我才算服了你”
“你”蔣陌雪額頭上的青筋都爆起來了,急赤白眼的道,“可我們家都是給了錢的”
張蜻蜓鄙夷的看著她,“你方才不還說你不談錢麽,現在怎麽又談起錢來了?哼表面上假清高,處處不談錢,可你實際上哪一處離得了錢?”
蔣陌雪氣得胸脯急劇的一起一伏著,不經思索就吼道,“我們家可是昌平王府我們家從不缺錢,不象你們太仆寺卿那樣的小門小戶”
張蜻蜓也給氣得不輕,就算章府再不好,也是自己的家,這死女人三番五次恥笑自己出身,真是太過分了
張大姑娘雖然沒讀過多少書,但也知道據理力爭,“我爹的官兒是不大,可你又算是個什麽東西?你是昌平郡王麽?你憑什麽瞧不起我爹?”
顧繡棠也氣得受不了了,幫著小姑說話,“我家公公奉命為朝廷養馬,為陛下提供儀仗出行,為將士們提供馬匹作戰。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就算是王府之女,又憑什麽對我們家品頭論足?”
她這話還罵得太委婉了,張蜻蜓一聽,立馬就上綱上線了,“蔣小姐,我真不知道你為什麽就這麽瞧不起我們家難道你覺得,我爹給陛下養馬是件值得羞恥的事情?可若是沒人給陛下養馬,沒人給將士們養馬,陛下怎麽出行?將士們怎麽打仗?還是說,你根本就覺得陛下不該有馬出行,將士們不該有馬打仗?”
這頂帽子扣下來,就是昌平郡王自己來了,他也受不了哇
“你……你血口噴人”蔣陌雪已經氣得手足冰涼,渾身發顫了,“我的意思不過是說我不象你這樣的俗人,成天算計錢”
嘁張蜻蜓極其不屑的看著她,說半天又繞回去了,這就證明她已經理屈詞窮了,現在就該自己乘勝追擊,一棍子打死她了
“我算計錢就俗了麽?那你不算計錢,你慷慨,你能每月拿一百兩銀子給你的丫頭髮月錢麽?”
蔣陌雪真的無話可說了,“這是我們家的事情,用不著你管”
“不敢應了對不對?”張蜻蜓嘿嘿冷笑,言語犀利,“這就證明你還是算計錢的,你不也一樣的俗?還好意思來說我”
蔣陌雪真恨不得上前狠狠的撕打張蜻蜓一頓了這個女子怎麽這麽可惡的?處處針對自己,半點不留情面,“可我不象你這麽摳門”
這典型的沒話找話了張蜻蜓反問,“我是節儉,這有錯嗎?因為我知道父母操持家庭不易,我又不能掙錢,所以替他們能省則省……”
蔣陌雪好容易找著一點機會,急急申辯,“可我爹娘有錢,不需要我節省”
陸真扼腕歎息,這傻姑娘已經給自己挖了個大坑跳下去了,不論張蜻蜓如何反駁,起碼她自己這話就給了人一種驕奢無度的印象。可是張蜻蜓吵了半天,還是沒抓住最重要的那一點,陸真想,她要不要提點提點呢?
只聽張蜻蜓冷哼,“你不需要節省,那你爹娘的錢又是從哪兒來的?莫非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陸真眼睛一亮,張蜻蜓歪打正著,終於挨上一點正題了,現在就看蔣陌雪怎麽回了。
蔣陌雪分明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偏還要趾高氣揚,“我家的錢可是清清白白來的,有朝廷的俸祿,還有祖上傳下來的。”
上套了陸真唇形急動,對張蜻蜓無聲的說了兩個字——俸祿
張蜻蜓當即意會,她相信這個女人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害她想也不想的就追問下去,“那朝廷的俸祿又是從哪兒來的?”
“自然是皇上禦賜的”
“那皇上的錢又是從哪裡來的?”
這個……蔣陌雪一哽,答不出來了。而四周,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許多人的臉已經悄然色變了。
這個話題陸真不知道張蜻蜓能不能發揮好,她如果發揮好了,絕對是必殺而且會打得蔣陌雪永無翻身之地。
張大姑娘不懂取之於民,用之於民之類的聖人之言,卻是非常清楚的知道一個樸素的真理,“皇上的錢,就是那些被你看不起的下作的老百姓們一分一文交上去的種田的人要交稅,打漁的人要交稅,做裁縫的要交稅,殺豬的人也要交稅你每天吃這些人種的糧食,穿著他們給織的衣裳,家裡還領著他們交的稅賦。卻罵他們下作,嫌他們做的事情俗氣,那好,我問你,如果天下的老百姓都不去做這些俗氣的事情了,象你這樣不下作的人都去吃什麽?難道全喝西北風去?你說我是豬,我覺得你才更象豬還是那種沒有腦子沒有心肝愚蠢至極的豬”
蔣陌雪的臉都已經開始發青了。
痛張大姑娘罵得真過癮,對自己的表現非常滿意。
蔣陌雪真是急紅了眼,伸手往四下裡一指,“可是……可是大家不都是這樣的?”
此時,忽地有人歎息一聲,從簾子那頭走了出來,“一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半絲半縷,恆念物力維艱。此皆是吾等自小耳熟能詳的道理,可是真正能將這樣的話放在心間的又有幾人?我們南康開國兩百余年,在坐的諸位皆是功臣之後,勳貴之家,且不說爾等,便是孤王也是自小錦衣玉食,隻知食不厭精,膾不厭細。聖賢書是讀了不少,可是又何嘗能真正從我做起,從小處著眼,能一日三省吾身?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者載舟,水者覆舟。你我皆是這舟上之人,而黎民百姓便是載我等的水也,若是我等乘舟之人, 皆對載我等之水心懷輕視鄙夷之心,那我南康危亦”
他走到張蜻蜓面前,深施一禮,“今日多謝章小姐提點,孤王受教了”
張蜻蜓睜大眼睛看著眼前這位身著白衣便服的年輕男子,有些發懵。
如果說鄺玉書的白衣飄飄只會讓人覺得輕佻與賣弄,此人身上的白衣就透著一股分外的高貴與優雅。就好象天邊的一抹白雲,天生就該被眾人仰視,被人臣服。
可是張大姑娘懵的不是這個,而是……他在說啥?那嘰裡咕嚕的一長串到底是啥意思啊?
陸真咬牙切齒的上前急拽著她跪下,“這是三殿下到了”
啥玩意兒?張蜻蜓還傻不楞登的盯著她求解。可四周的小姐們聽說,已經全部跪下了,就連那些國公老太太也躬身行禮。
其實並不難猜,南康國一共就三位殿下。太子殿下一向體弱多病,且身系社稷,絕不會輕易出宮。二殿下尚武,隻愛打獵騎射,很少來這種文縐縐的地方,況且他已經大婚,沒有來的必要。只有三殿下,剛界弱冠之年,宮中正在給他挑選王妃,所以他才會來。
此事張蜻蜓並不知情,但蔣陌雪卻是知曉一二的,她今兒來,也存了點念頭。雖然三殿下的母妃出身並不算太高貴,但畢竟日後至少能落個太平王爺,那份榮耀也是鮮有人匹敵的。
可她不知道,今日宮中來的還不止一位三殿下。
(小蜻蜓鞠躬感謝大家的支持,愛你們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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