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此事就這麽定了
胡嬸娘說張蜻蜓沒資格管胡惜容的事情,話雖然噎人,但並不算是太過份。畢竟張蜻蜓是外姓人,就算能在董少泉的事情上插幾句嘴,但若是真的談婚論嫁起來,她是無論如何也說不上話的。
但郎老夫人可以,她威嚴的看著胡嬸娘,擲地有聲的撂下句話,“胡二夫人,浩然兄妹當日進我忠順王府的時候,是浩然親自來拜求的。他去從軍的時候,把他妹妹交到老身手上,再三懇求請我看護。現在他在前線,沒有他的話,我是絕不會讓任何人隨意的將胡小姐帶走。您要跟她做親,可以。但得等到浩然回來了,跟他商量才行”
胡嬸娘當即追問,“那他要是回不來了呢?”
郎老夫人眼神一冷,“那就任憑您和她叔叔處置。不過老身也會代為上奏天聽,想來陛下也是會顧惜著武烈侯府的舊情,給這孩子安排一個好歸宿的吧。”
胡嬸娘無計可施了,悻悻的帶著人離去。
董少泉和胡惜容急忙前來拜謝郎老夫人,老夫人卻是一聲歎息,“老身隻擋得住一時,卻擋不住一世。若是浩然真有,或是你家叔叔嬸嬸說動族人,邀其他權貴前來以勢壓人,這個忠順王府也未必保得住你們。”
陰影,象撥不開的巨石,沉甸甸的壓在人心頭。
胡惜容哭著進房,就要找剪子鉸了頭髮當姑子去。張蜻蜓急急把她攔住,“若是事情真的壞到那一步,我不攔你。只是現在尚有一線生機,我們都沒放棄,你為何要放棄?”
胡惜容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只是想著自己和哥哥幼失怙恃,本來就夠可憐的了。這麽些年,一直受叔叔嬸嬸的欺壓,也是隱忍不發。卻未料他們竟然得寸進尺,在聽說哥哥出了事之後,就想逼著自己嫁人。要嫁的那人,就是嬸嬸娘家的一個侄兒。人品好壞胡惜容無從得知,但她不笨,明白叔叔嬸嬸的意思是想把她困住,免得胡家家財旁落。
或許,在他們的私心裡,是盼著哥哥早死的。只要哥哥一死,聖上憐其無後,又是功臣之家,武烈侯的爵位,還有府邸就盡數歸於叔叔嬸嬸之手了。
自己的親人,竟是如此的淡漠,如此的絕情,這讓胡惜容怎麽能不傷心?她撲在張蜻蜓的懷裡,是放聲大哭。
而董少泉咬緊牙關站在一旁,臉色青白得駭人那一份潛藏的憤怒與無力看得人心都抽緊了。
寄養在他們家的雪兒,雖然年幼,但因為童年的經歷,非常早熟。雖然不太明白發生了事情,卻是很乖巧的給胡惜容遞上擦眼淚的手絹。
張蜻蜓強忍著心酸,抱著胡惜容,等她哭夠了,才讓小竹打水給她淨面。看看廳中無語凝坐的董少泉,輕輕的問出聲,“這事……你有想法?”
除了從前爹爹進了大牢,自己被族人強押去賣身那次,董少泉第二次感覺到如此深刻的無力。而不同的是,上回遭殃的是自己,這回卻是為了他誓要守護的親人。這一份痛,又更加深切了幾分。
胡浩然出征之前,他答應過他,一定會照顧好家裡,照顧好胡惜容。可是現在,胡浩然在前線生死未卜,他的叔叔嬸嬸卻平白鬧了這麽一出,逼著胡惜容去嫁人。要是守護不了他唯一的妹妹,無論胡浩然是生還是死,讓他怎麽有臉去見他?
董少泉簡直快急瘋了,他看著胡惜容,目光中有一抹決絕,“實在不行……實在不行的話,我帶著容容走先找個地方躲起來,等到浩然回來再說。”
其實張蜻蜓想的也是這個法子,要是真給逼到那一步,不如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只是有一點不妥,胡惜容要是這麽一跑,胡浩然要是能活著回來還好說,要是回不來,那她二叔卻是有足夠的資格上衙門告董少泉私拐女眷的,於胡惜容的名聲是大大的不妥。
李思靖給出第二條建議,“那能不能給邊關修書一封,讓浩然趕緊來封信,不讓他叔叔嬸嬸作主?”
這是一個法子,但是操作起來難度太大。首先,現在邊關戰事正緊,這個時候,你找誰傳家書過去?若是讓胡浩然知道了,豈不是讓他分心?其次,就算是胡浩然收到家書,也寫清楚不許叔嬸插手妹子的婚事了,他叔嬸能聽嗎?
方才郎老夫人有句話說得很對,畢竟胡惜容的親生父母都已經過世了,按著輩份來說,她的婚事本來就應該由叔叔嬸嬸做主。甚至可以這麽說,不光是她,就連胡浩然的婚事,他的叔叔嬸嬸也是能做得了主的。只是他們不願意讓他留下子嗣,所以才不聞不問。
其實還有第三種方法,張蜻蜓想到,既然是胡家叔嬸逼著胡惜容嫁人,那就搶在他們前頭,趕緊給她說門親事不行麽?可是這種方法,她自己想想,也覺得有些不太靠譜。這個時候,你上哪兒拉郎配去?婚姻大事,不可兒戲,尤其是象胡惜容這樣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於名節上更是一點錯不得的。
那還能有辦法?張蜻蜓也想不出來了。
大嫂身子日漸沉重,不欲讓她操心,張蜻蜓回去向足智多謀的蕭老夫人請教,得出的結論竟然是跟她一模一樣的,“若是有交好的人家,能許門親事便是最好。胡小姐雖然身子不好,但畢竟是位公侯家的小姐,其實娶她做正妻也是不錯的。只是於子嗣上麻煩一些,但只要不是家中長子獨子,便是娶她,也無妨的。”
張蜻蜓一拍腦袋,要是早知道,讓蔣孝才跟她訂個親也好啊。他既不是長子,跟胡浩然又交好,就當是娶個妹妹回家,照顧一輩子恐怕也不是不願意的。只是現在他也在邊關,遠水怎麽能救得了近火?現在滿打滿算家裡的這些蝦兵蟹將,就只剩一個郎世明了,這是家裡獨生子,恐怕人家就不太樂意了。
這個張蜻蜓卻是低估了郎世明的義氣了,因為新兵營裡已是人去樓空,隻留少部分人,與其他地方調來的兵馬混編一處駐守防衛,他們再不象從前那樣每旬集體放假,而是排了班抽空輪休。
這次李思靖回家,郎世明就沒趕上。不過等李思靖次日回去跟他說起這事時,郎世明當即就熱血沸騰的表態,“他們家要實在鬧騰,我就娶了容容姐,看他們有話說”
呃……這個態度是好的,但瞅著這個半大小子,只怕胡惜容也不能同意吧?無錯不少字但是李思靖沒有打擊他的積極性,隻說,“若是可以,還請尊府出手相助,要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但說無妨。”
他看得比郎世明更加透徹,婚姻大事,當由父母作主,可不是郎世明拍拍腦袋,說娶就能娶的,若是郎家長輩肯出手,說不定尚有一絲轉寰的余地。
說起來,李思靖也挺同情胡惜容的。那個女孩他雖只見過一次,但印象很好,不僅是因為她沒有平常大小姐的那種驕橫之氣,而是胡惜容雖然體弱多病,但並不消極頹廢,反而能夠樂觀開朗的保持一份積極的心態,這就實屬難得可貴了。
看著這樣柔弱的女孩受人欺負,但凡是個有點血性的男子都會忍不住想要出手幫她一把。
其實他們想到的,老於世故的郎老夫人怎麽可能想不到?最簡單的法子就是讓自家孫兒和胡惜容聯姻了。不過郎世明是世子,若是他娶了胡惜容,可以說,這在嫡子長房上是極其艱難了。這叫郎老夫人雖然有心幫忙胡惜容,可也一時難以抉擇。
只是誰也沒想到,胡家叔嬸的動作來得這樣快,還不等他們想出個萬全之策,他們再一次上門來了。
一改上次的專橫跋扈,這回胡嬸娘上門來的時候,是備了厚禮的。笑吟吟的先去拜訪郎老夫人,並十分謙遜的為上次的無禮而認錯,轉而拋出重點,“這眼看著中元節就快到了,老爺正打算想辦場法事,好生為過世的哥嫂超度一番,也一並保護大侄子在邊關安寧。侄女兒,你這要跟嬸嬸回去麽?”
她問得語氣和藹,但那眼神裡卻潛藏著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刀。
胡惜容手足冰涼,看著郎老夫人為難的目光,終於明白上回她說郎府也不能顧得她周全的話,到底是意思了。
百善孝為先。胡惜容就是明知嬸娘沒安好心,但她也無法對嬸娘提出的要求說不。可是難道真的就這麽送羊入虎口?
胡惜容真是不甘心上回胡嬸娘頭一次來鬧過之後,董少泉擔心出事,連接在家陪了她幾日,見沒了動靜,才回鋪子裡做事,但也隻上午半日,過了中晌就回,就是怕她們來找麻煩。
可是他這行蹤一定是被人盯上了,所以胡嬸娘才會趕在上午董少泉出門之後才來,單獨找她的麻煩。
若是董少泉在,他生性機敏,有他在家,胡惜容心裡多少還有些底,現在就自己一人,這要怎麽辦?暑熱的天裡,她隻覺得脊背發涼,從心裡頭往外透著寒氣。
胡嬸娘得意洋洋的看著臉色明顯發白的侄女兒,那目光就象看著一塊砧板上的肉,帶著十拿九穩的氣勢,由不得她拒絕。
上回她是莽撞了,並沒有分析當時的局勢,只是聽說胡浩然受了重傷,才臨時起意,想借這消息趁火打劫,把這個侄女兒弄回來,趕緊隨隨便便打發個人嫁了事。一來擺布了她,二來將來也可拿此來要脅胡浩然。就這一個親妹妹,就算是被逼著嫁了人,胡浩然也不可能撒手不管。可是卻未料橫生波折,弄得她灰頭土臉,铩羽而歸。
可是回家之後,再跟老爺一合計,夫婦二人覺得此事仍是他們佔得住理。胡浩然在家的時候,那小子脾氣蠻橫,又有爵位在身,逼急了確實不好惹,可是他現在不在家,就是最好的時機。
胡惜容一個孤身女子,董少泉又有些名不正言不順,雖說現有郎家護著,但於人情世故上,也不好攔得太過。
至於張蜻蜓,那就更不用搭理了。一個乾姐姐還想管得多寬麽?簡直是滑天下的大稽了
只是想把人接出來,還是要有個更加合適的理由。
夫妻二人一商議,決定趁著七月十五中元節,家家戶戶要祭祀先人之機,拚命破些錢財,辦一場法事,要把胡惜容誑回家。只要她再重新進得胡家門,大門一關,那就真真是侯門一入深似海了,要發生事都是他們說了算,豈容旁人置喙?
至於董少泉,在沒有了胡浩然的庇護下,他連進門的資格都沒有了。當然,他要是一定進來也不是不可以,那小子身上似乎還有些錢財,等他進來之後,把錢財榨光,再把人往外一趕,他又能有何話說?
郎老夫人雙目如炬,洞悉世情,胡嬸娘過來一張嘴,她就猜出她心裡的意思了。只是這話在明面上要她如何反駁?給過世的父母辦祭祀,身為子女的本該就回去一盡孝道,她這要怎麽攔著?
郎老夫人思忖良久, 方問了胡惜容一句,“丫頭,既是祭祀祈福大事,你可不能不去。只是你看你這身子還行麽?郭太醫有沒有說,你這幾副藥還要吃多久的?”
胡惜容不笨,很快就明白郎老夫人之意。這是假托太醫之名,要給她尋個推脫的借口。
可是胡嬸娘也聽出來這層意思了,忙忙回道,“謝老夫人費心了,若是有要料理的,侄女兒跟了我家去,也是一樣的。橫豎都離得不遠,也不費事。”
胡惜容心中恨她這無情的嬸嬸是如洪水猛獸,可是此時,卻不得不想個法子搪塞過去。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想了想才回話道,“謝嬸嬸關心,只是侄女就算家去,也得收拾一二,打點行裝,恐怕也一時不得……”
胡嬸娘完全不給她時間拖延,徑直笑著做出決斷,“那是當然,你們兄妹在府上叨擾這麽久,哪能說走就走?這樣吧,侄女你慢慢收拾,三日之後,嬸嬸再來接你再當面謝過王府上下,此事咱們就這麽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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