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松有著傳統男人的刻板，卻又不偏執。蠟黃的臉上依稀還是能看到對美好日子的向往。

他們這個年紀過來的人，吃過太多的苦，相較於過往那些吃泥土啃樹皮是日子，如今能吃上熱菜飯，再忙活什麽都覺得是自在的。

可人性本貪婪，吃的飽，你就想住的好，住得好，你也就想著比別人更好。

秦追兒站的很近，能清晰地聽到他蒼老的聲音裡滿是期許。

對於這個雖然才六十出頭，但是已經被艱辛的日子折磨地老態畢露的方大松，她是從心底存在的敬愛。

“爸。”她喊了一聲，走過去，菜籃子放下，挽著袖子板磚。

方大松應了一聲，抬頭瞧見是她，趕忙地招手給攔著:“這幾塊磚我來搬就好，你別折騰，砸到腳可怎整。”

伸手搶走了秦追兒手上的紅磚:“你要下菜地呢，趕緊去。”

秦追兒沒走，拍了拍手上的紅磚屑沫，開口道:“爸，房子，咱們還是別蓋了…”

方大松疊上第六塊紅磚，聞言抬起頭看秦追兒，眼神有些散亂:“怎了?怎不蓋呢。”

他怕，怕這孩子受不得氣，一甩手真的走了，回頭怎跟自個兒子交代去。

“我，我打算去東圃了，隨便找點什麽事做，跟中凱一起。”

聽著是這事，方大松放心地咧著嘴笑了，露出一排煙熏的黃牙:“我當是怎個回事呢，去東圃就去唄，房子自然是得蓋，年你們一回來，新房就能住上了。”

他彎著腰繼續搬磚，似乎是更有勁了:“去東圃也好，倆人一道，緊挨著，有個情緒什麽的，互相照料，這麽分開也不是辦法，加上…”

想著家裡那一夥糟心的，也不願多去提起了。

“總之房子的事你甭管了，該幹啥就幹啥，去東圃時跟爸招呼一聲就是了，忙活你的去啊。”

秦追兒應了一聲，猶豫著也是勸不動，轉身下菜地去了。

王英梅今天祭靈，地裡頭明顯是看出來少了好些人。

這麽些年劉振江也成了村裡有頭有臉的人物了，這老娘去世，若是冷清了，得多丟面啊，所以就算是砸錢，也得辦著風光起來。

聽說但凡進堂哭靈的，不管是男女老少，都得一塊錢的吉利隨錢，一天限一次。

村裡那些眼見低的婦女，瞅著地裡忙活一天也不見有一塊錢，加上還能湊個熱鬧，便也就去了。

家裡若是生上個兩三個的，這一走，一天就三四塊到手了。

家裡頭林霞把火爐那燒著的柴頭都丟了出去，又搬了新的柴火進來，熏黑的牆面是又擦又洗。

忙的是灰頭土臉的，才短短一天的時間，早已折騰成了個地地道道的村裡娃子。

方中強一邊打著下手，一邊勸著:“沒事，爸一會估計會去劉振江家吃酒，晚飯你也不用做了，可以休息一會。”

方大松卸下了紅磚，在地裡放了一會牛才回去。剛到門口，劉振江的二叔劉寶山就過來了:“大松，過去唄，弟妹跟秀珍都在那忙活了。”

方大松旱煙從嘴裡摘了下來，眯著眼:“不去，我婆娘跟媳婦去是出於禮節，我就不必了。”

那劉振江惡心的事乾的是一樁又一樁的，往後不管是喜喪，都不必去了。

方大松牽著牛進棚，出來一看這雞沒進籠，豬沒喂的，立刻就跳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