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陶的真名叫做杜淳，他本家是玄黃集團在白水縣主管杜康酒釀造的老管家，後來因為得了玄黃集團大當家的助力進入皇家貴族中學才通過考試成為麗宮的管理員。

　　杜淳曾是麗宮最年輕的三等官，本是前途不可限量的名門之後。可是他本人沒有什麽過人之處，唯有本本分分的當職，所以跟著當年麗宮一等官接管麗宮之後，就一直沒有挪過位置。

　　麗宮地宮館長這個活一乾就是30年，愣是把他從愣頭小夥子熬成了中年大叔。他對地宮裡每一條路線都了如指掌，每天待在地底下的時間比在地上的時間還長，弄的他得了一個外號叫“地底人”。

　　杜淳知道自己的位置很重要，官拜大司馬一等官之位還總是能進入後庭，收入不低，這一世活的算是很體面了。

　　30年來兢兢業業，從來不敢玩忽職守。可是經年累月隻乾同一件事，弄的他已經完全沒有什麽上進心，最近八年他對待任何學者也都是油鹽不進的態度，導致經常有人投訴他。

　　他其實是心想自己再熬個十年八年的，便直接在地宮這裡退休了，所以便不再願意偽裝。

　　他自己沒能光宗耀祖也就罷了，不想讓自己的兒子踏上麗宮官員這條路，所以便不在乎與之相關的人脈關系，最尤其最近半年年，進出麗宮的學者數量縮減了許多，一天到晚都見不到幾個人出入，他待人接物的態度就愈發清冷。

　　10年前，在地宮參與設計量子計算機的學者一直在向上級反映在地宮做學艱苦，不見天日，簡直苦不堪言。

　　不過，當朝大吏決定讓這些學者在麗宮地宮裡乾活，當然別有深意，這裡的保密能力可謂天下第一，外界任何電子設備都探聽不了地底的情況，是設計開發量子計算機絕好的環境。

　　可是到了這裡的學者感慨這裡最苦的地方不是溫度低，而是各項生活質量得不到保障。

　　麗宮地宮從設計之初便是為皇帝往來互通各大城防要道而設計的地宮，地宮也是防火設施。

　　絕大多數的人都不知道，地宮向下60米處開始就非常的冷了，再加上向東側背靠驪山，山體巍峨高大不說，整個驪山山底岩層在千百年的歲月裡完全用人力挖空了。

　　從中軸線向下延伸500米的岩層內大概有一個國標足球場大小的礦洞，現如今是擺放架構量子計算機設備的中心。

　　驪山深處磁場穩定，氣溫極低，磁場較弱，是最佳的保密設備開發場所。

　　而古代人考慮的十分周全，由於麗宮整體建築都是木結構的，天都氣候又相對乾燥，所以地宮最大的妙處在於通風避火，地道內最初就涉及了“淨房”這樣的東西以備不時之需。

　　可是現今麗宮所有的下水道管網系統基本上都分部在后宮，姬姓王庭起居的地方也在麗宮的后宮。

　　麗宮前殿已經徹底向公眾開放，在朱雀大街兩側之外設有洗手間等設施，不過上下水完全是從外面引進來的，根本不是前殿內接進來的。

　　議會曾經商議過要將太極殿內外的上下水、取暖等設施徹底改造成現代化的循環系統，可是議案剛一公布出來，就被麗宮工部及風水學大家們給否了。

　　從皇宮正殿地下方附近引入直徑超過10公分的水管是十分危險的，畢竟沿著太極殿中軸線向下的地宮向東南方向向下挖掘了500多米深。

　　驪山地底岩層中有金剛岩，岩層十分堅硬，又因此工事是1000多年以前開鑿，當時技術條件不足，地道在向下挖掘的過程中並非直接取直向下挖掘的，而是遇到堅硬岩層時避開，遇到松軟處層層加固。

　　現今地宮地道上層松軟岩層已經完全用金剛砂混凝土澆築，堅硬無比，堪比地下深層防空洞。

　　地宮在這1000多年的改造中變得四通發達，岩層深處500米的位置已經完全用炸藥貫穿，在現代挖掘技術下，天朝人在驪山山底建造出一個絕密的研究中心來。

　　同時也麗宮大臣也絕了議會要在這地宮裡修下水道管網的念頭，畢竟一旦發生管道漏水等問題的話，基座以下的設備便都完蛋了，所以地宮裡產生的泔水，都是按照最先進的外太空密封循環的方式處理的。

　　這就導致在麗宮工作的學者們根本不想在地底下上廁所，不是因為有異味，而是因為缺乏基礎管網取暖設備，上廁所變成了一件痛苦的事。淨房裡太冷了，大解的時候手都能凍紅。盡管地宮“淨房”設計的非常妥善，還安置了電加熱馬桶圈，可是僅僅屁股熱乎了沒有用。

　　麗宮地宮的淨房扔沿用古地宮的建制，須臾巴掌大的空間內只夠一個人轉身，內部沒有足夠的空間安放取暖空調，所以，學者們都窩在有取暖被子蓋的地底開發中心裡面，能不喝水就不喝水。

　　這還只是其中苦的一條而已。

　　麗宮地宮內沒有食堂，未免地宮甬道內雜味流竄影響工作情緒，同時不能讓做菜時產生的煙氣和異味順著地宮的走廊竄到正上方的大殿上面去，所以盡管麗宮地宮多層地下建築加起來雖然有1個足球場那麽大，可是卻沒有一個地下食堂。

　　天朝人不喜歡吃冷食，所以學者們想要吃熱乎飯，就得爬到地上朱雀大街外面的食堂就餐。

　　從地宮最深處到朱雀大街，來回最快也要1個小時的時間，如果不算計好時間，食堂便打烊了，只能自己單點，而且單點的價格又貴。

　　除此以外，學者們吃完飯回到地宮，也是沒辦法睡覺的，畢竟地宮與外界溫差較大，回地宮的途中就容易精神。

　　所以近10年間，參與設計開發量子計算機的學者們基本上都是早上出發帶飯進入地宮，晚上下班帶空盒回家，基本上沒人知道他們在地底下做什麽。

　　這個計劃核心管理者是沈雲川，實際項目組組長是孟星河，副組長是奚星塵，而量子計算機的生產環境又需要在及低溫的環境下，配上地宮的環境，這個長達10年的量子計算機開發計劃就定名為“冰凍計劃”。

　　乍一聽冰凍計劃這個名字，外界都絕不可能將這個計劃同量子計算機開發聯系在一起。

　　這就是蕭跡給這個計劃取名字的高妙之處了。冰凍只會讓人聯想到南極或者冷藏什麽東西，再加上開發團隊的核心人員都跟20年前南極科考隊有千絲萬縷的聯系，這名字只會讓各路行家想歪。

　　境外的間諜組織想要窺探任何一絲關於天朝量子計算機設計的秘密都是不可能的事情，畢竟，天朝學者也是真的豁出去了，在這10年的期間，一直過著地底人的生活，地底生活也反過來讓參與的學者變得無比專心，開發進程比預想的30年還要快。

　　司馬陶知道，在麒麟主機投入使用之後，這些參與開發的學者將回到地面設計研究中心，主要工作將是轉向將量子計算機民用化，小型化、商用化的方向，等到麒麟主機滿載運行之後他們才會回來搞繼續升級的工作。

　　原本，那些相熟的不能再熟悉的學者什麽時候會回來不是他能知道事情。

　　結果，事情完全沒有按照司馬陶想的那樣發展，量子計算機開發團隊開發人員走了不到半年的時間，地宮裡又添加了幾位新學者，同時，還來了一個外國血統的博士，那麽核心開發團隊也有要被召回來的架勢。

　　量子計算機開發團隊雖然終年生活在地底，可是消息確是比麗宮內侍還靈通的，司馬陶前腳去麗宮進出管理中心登記了麗絲.妮婭芙、孟星河關門弟子安瀾，以及太子老師王崇明的名字，後腳出來就接到了開發團隊前主管陸澈的電話。

　　陸澈也沒有兜圈子，直接問到:“老陶?你還在地宮當差呢！看來我們這麽多年投訴你也沒把你給投訴下去，我們的副隊長徐正被叫過去了沒?”

　　司馬陶清清嗓子回答:“沒有，你快別提了，我巴不得你們趕緊把我投訴下去…………結果還在這堅守崗位，又迎來了兩個天才兼一個大官，這日子還沒消停兩天又再起波瀾，王崇明你認不認識?！

　　東宮太子爺的老師，前些年你們還嫌棄他總是踩在你們頭上工作，現在他也要下這地底下來了，看來我這地方是不會消停了。”

　　陸澈嘿嘿的說到:“有量子級計算機在的地方，你想消停是不可能的，那麗絲.妮婭芙你見過了吧，當年可是跟趙靈兮齊名的，就是話太少了，沒有趙靈兮那麽有意思。”

　　司馬陶還想揶揄陸澈:“的確，即使過去20年了，趙靈兮也仍然讓人印象深刻。反正日後有的是時間了解，你不是說出了地宮就能娶媳婦(林雲)了嗎?怎麽現在到我這裡問徐正的消息?！”

　　陸澈沒有想出什麽好詞來回答:“…………額，改天請你喝酒吧。”

　　司馬陶心煩的很，他迎來送往這麽多年，結果卻沒攢下什麽人脈，他也很惱火:“改天?沒個誠意！麗宮當值這麽多年，見過的權貴車載鬥量，就是兄弟沒有攢下幾個，你們一個個都是薄情寡義的，你要不是拐彎抹角的打聽林雲的消息你會給我打電話?算了……”

　　陸澈並非是個不將兄弟情分的人，他是真的沒心情:“你也不安慰我兩句，還兄弟呢，過了今年我都快45歲的人了，到現在也沒討著老婆，你也不說給我介紹一個漂亮女官，你兒子都快大學畢業了，當然吃糧不管穿…………你還算了，我還算了呢！我改天也不請你喝酒！！”

　　司馬陶也不像跟陸澈兜圈子了:“好了，不跟你貧了，我告訴你，這次的事情佔用了兩個量子計算機都不夠，昨天我按照沈大人的吩咐把麒麟打開了，也就是你，我也就告訴你，別人我絕對不帶透露一個字的。”

　　“什麽?”陸澈很吃驚。

　　麒麟主機擁有遠超各國在開發中量子級計算機的運算實力，他們撤離地宮之前已經斷定，在20年內滄龍不可能滿載，麒麟也不可能滿載。

　　作為四大神獸級量子計算機之上的備胎滄龍號居然會滿載，這真是嚇人。

　　陸澈回過神來，此刻他在輕軌露台上，他決定立刻給沈雲川打電話:“這是檢驗麒麟真實運算能力得最好契機，我要給沈雲川打電話，待會我就去地宮，晚上老地方見！”

　　司馬陶急了:“你別立刻就把我賣了行不行?到時候蕭大人會派人審查我，說我嘴不嚴實！你個老小子！！行吧…………”誰讓他是量子計算機的核心開發人員呢?

　　陸澈所說的老地方，其實是在朱雀大街40米開外的一個酒吧。

　　朱雀大街附近寸土寸金，這這酒吧很安靜很隱蔽的躺在朱雀大街200米外的鳳尾後巷裡。酒吧名叫“不知道葫蘆裡賣的什麽酒”。

　　葫蘆酒吧是個百年老店，店面很小，也就3尺見方的地，可學者們下了班就願意去這個酒吧，偶爾會說些工作上的事情，老板會貼心的掛上暫不營業的標簽讓學者們私聊。

　　陸澈顧不了那麽多了，他直接給沈雲川打了電話，沈雲川在忙，沒有立時接電話，不過很快，他就接到了老表弟陸潯的電話。

　　陸潯是永恆集團玩家管理中心的主任，他找他哥，開門見山的就問到:“哥，你知道沒有，‘翔雲’的驅動精靈丟了，不知道從哪個朝代躍遷過來一個ai，生命科學院說這ai跟他們有淵源，麗絲.妮婭芙去麗宮了。”

　　陸澈很激動，他想趕緊插上翅膀飛到麗宮去看看情況如何:“我剛知道這事了，這ai有什麽其他舉動嗎?”

　　陸潯一臉茫然的看著他的管理台界面說:“沒法知道更多的消息，就連我也不能登陸到世紀網絡公司的內側控制台，我只知道這個ai攻擊了‘鬩神星’。”

　　陸澈揉揉眼睛說:“除此之外呢?還有什麽有用的信息沒有?這ai有名字嗎?”

　　“阿爾伯蒂。是個法語名字，說是跟《追憶似水年華》有關系，江天衣堅持說這個ai就叫阿爾伯蒂，沒說什麽原因，早前阿爾伯蒂是‘鬩神星’裡生成的普通ai，她講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躍遷、覆蓋的問題…………聽不懂。”

　　還沒等陸潯把話說完，陸澈就按掉了他的電話。

　　這件事肯定是趙靈兮主導的，沒錯了。

　　21年前，趙靈兮在南極冰蓋上曾對科考隊隊長陸澈說:“我暫時還不會死的，我還有一個更冷的計劃要參加。

　　隊長你要相信我，如果我死了，我還能以另外一種方式回來，我們一定還會再見面，不過要在量子計算機研製成功之後。”

　　趙靈兮跟陸澈單獨談過，她未來只有兩個選擇，一條選擇是答應葉翩飛的要求去做核聚變項目的研究，第二條選擇是參與設計量子計算機。

　　她說，第一條路非常艱險，她一旦邁上這條路她就會死。第二條路非常平坦，但是有奚星塵這個慫包替她代勞了。

　　所以看似兩條路，其實只有一條路。

　　林雲聽見她們的談話，推門進去他:“歸去來兮，鳥倦飛而知還，樂夫天命複奚疑?(安於天命吧，沒有什麽可疑慮的！)”

　　趙靈兮聽了林雲的話似有所悟，她決心去走第一條路。

　　而陸澈覺得林雲簡直就是個小女孩，一點也不顯示，不成熟，很多次，他們遇到技術瓶頸的時候都想放棄了，畢竟，可控量子計算簡直就像世界的悖論一樣難以完成，像可是林雲總是特別堅定，她相信量子計算機是可以實現的。

　　開發量子計算機這10年的時間，陸澈在團隊當中只是副隊長，奚星塵才是主角。

　　每逢奚星塵不在地宮，計算和實驗遇到瓶頸的時候，他們曾經去過南極科考隊的成員都會一起去不知道葫蘆裡賣的什麽酒酒肆喝酒，每逢談起趙靈兮，林雲都會神采奕奕，她是真的相信趙靈兮說的話。

　　這就是陸澈一直沒辦法跟林雲在一起的原因，兩個人的價值觀差的太遠。

　　陸澈是個純粹的現實主義者，他認為如果選錯了方向，那就是一條路走到黑，萬一10年的時間沒有任何成果該怎麽辦?最重要的兩個先知引路人都死了，誰還能保證眼前的迷霧能散去?

　　林雲則是一個半理想主義者，她一直都說:“未來藏在迷霧之中，叫人看上去膽怯，但是你踏足其中，就會雲開霧散！(出自《夜航西飛》)趙靈兮不會騙人，我相信我們一定有重見的一天！”

　　陸澈和林雲就這樣耽擱了很多年也沒有成為靈魂伴侶。

　　麗絲.妮婭芙在地宮工作的第二天，凳子還沒算捂熱乎，王崇明大佬的鋪蓋都還沒運進去，她就被司馬陶帶到了葫蘆酒吧去喝酒。

　　自從量子計算機開發團隊撤了之後，司馬陶也很長時間沒有喝酒，都不知道葫蘆酒吧已經出兌，掌櫃的換人了。

　　推開門進了酒吧之後，司馬陶和陸澈兩人怔怔的看著酒吧新老板半天回不過神來。

　　陸澈一個箭步衝到了酒吧前面拍著桌子問:“這酒吧老板怎麽換人了！！！”

　　秦雨薇淡定的站在櫃台後面擦著玻璃杯:“沒聽過這個店的名言嗎?如果必須離開你曾經住過、愛過、深埋著所有過往的地方，無論以何種方式，都不要慢慢離開，要決絕的離開，永不回頭！”(與林雲座右銘同出自柏瑞爾.馬卡姆的《夜航西飛》)

　　陸澈覺得這個年輕的小姑娘肯定跟掌櫃老板很相熟:“就算如此，你怎麽能把這個地方變這麽熱鬧！！葫蘆酒肆的韻味都變了！！我不能接受！！這朱雀大街上就剩下這一個酒吧是學者聚會的老地方了…………”

　　秦雨薇很淡定的說:“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們走了之後，沒有人來照顧老板的生意了，我就來接手了，改造一下你管的著嗎?”

　　陸澈被懟的啞口無言。

　　秦雨薇早在做天都大學大一新生的時候就已經開了好幾間酒吧了，同時她還喜歡圈地皮，在天都大學外面酒吧街上的酒吧都被她壟斷了。

　　因為家裡有錢，買酒吧肆無忌憚，這並不代表她是個不懂酒的人，恰好相反的是，她是世界調酒師大賽上拿到冠軍位置的最年輕的花式調酒大師， 衝著她名氣而來喝酒的人沒有八千也有一萬。

　　她的調酒技術堪比雜技演員，調酒時讓人目不暇接，所以所到之處熟客、老客、新客接踵而來，不熱鬧才怪。

　　她入手“不知道葫蘆裡賣的什麽酒”酒吧不過1個月的地方就把這裡徹底盤活了，她在這個店還有兩個幫手，都是慕名而來找她拜師的小徒弟，她會偶爾會過來炫技是為了幫她的徒弟招攬人氣，今天她正好碰上了這些學者也是巧了。

　　秦雨薇按照前任老板留下的規矩遣散了前台的客人，她打了一個響指對剛才10來號年輕人賠罪到:“今天本店有貴客，實在抱歉了，這是前任老板賣店時特別交代的事情，如果要想找我看花式調酒，就到天字1字號暴風雨酒吧來找我，這條巷子往外走300米有幾個大酒吧，坐堂調酒師都很烈害，我建議你們嘗一嘗他們調的‘原諒’，酒錢我付，就當是給你們賠罪了。”

　　店裡簇擁的10來個年輕人特別不開心，但是他們也了解秦雨薇說一不二的性格，央央的離開了店。

　　秦雨薇重新收拾了吧台，打開了老式收音機問到:“幾位大神，今天晚上想喝點什麽?”

　　陸澈看到秦雨薇穿的馬甲上一枚鉑金質的勳章，不由得慘笑一下:“鉑金級調酒師！沒想到真應了前任老板的話，他這小廟裡面裝的全是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