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陽在腦海之中回想著,到底是不是曾經見過身旁這位五皇子。剛才鄭默然回頭朝他說話的那一瞬間,那雙銳利不已的眼睛實在是讓他覺得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那道目光如同可以瞬間看穿一切似的,僅僅那麽一下的功夫,莫陽卻清楚自己已經被鄭默然看了個仔細。腦海中突然閃過半個月前聞得茶樓裡的一個情景,難道,那天的確不是他的錯覺?那次如同有雙眼睛在背後盯著他的人便是五皇子?
沒錯,莫陽突然確定了下來,那次擦身而過,快到幾乎連半個背影都沒有捕捉到,但是唯獨那道讓人無法忽視的目光卻如此的雷同,哪怕明明沒有直接對上,僅似有些余光卻依舊讓他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相識之感。
這一點莫陽一時半會也沒法去證實什麽,但是一點他卻可以肯定,今日五皇子約自己前來肯定不是那麽簡單的。而剛才兩人之間簡單的幾句對話卻足以聽得出五皇子的確是直接衝著自己而來。
莫陽雖說心中的確以此來些意外,但卻並不代表會懼怕什麽。小賭大賭的也不是什麽問題,問題是有沒有必要,值不值得去賭。
他並不著急,也沒有在此刻幾乎不怎麽知情的情況下多去揣測些什麽,既然來了,順其自然,跟著看下去自然便會得到想要的答案。
“賭什麽?”莫陽側目第二次看向鄭默然時,卻早就已經完全感受不到此人身上的那股凌厲之氣,反倒有了種歸於田園的隱者氣度,讓他幾乎覺得先前所看到的那一瞬間還真是一時的錯覺。
當真是個不簡單的人!莫陽心中微微讚了一句,不論此人想做什麽,但是卻無法否認這是一個極其出眾而又不好對付的人。
而莫陽打量鄭默然的同時。鄭默然亦在心中再一次對面前之人做出了幾乎類似的評價——當真不是一般之人並且能力不凡而且還太好對付。
鄭默然沒有再看莫陽,而是繼續盯著自己的魚線,嘴角『露』出一抹極淡的笑意:“很簡單。就賭你離開之前,我能不能從這個你所說的不太適合釣魚的地方釣上魚來。”
“既然五皇子如此有雅興,莫陽自然願意奉陪。”這樣的賭法表面上來看並不公平。可莫陽卻知道,鄭默然要這般賭卻一定有旁的打算。
怎一看。佔便宜的自然是莫陽了,畢竟鄭默然並沒有定具體的時間,而是定在莫陽離開之前,那還不是主動把控制權交到了莫陽手中嗎?
所以,莫陽心中清楚,要麽鄭默然是一早成竹在胸,要麽。這個賭博約無非就是一個小小的試探,真正的打算還在鄭默然的心裡,好戲在後頭。
可無論是哪一樣,莫陽都沒有旁的什麽想法,如同先前所想的一般,順其自然,跟著看下去聽下去便行,左右這五皇子特意找自己而來,肯定不只是為了讓他看其釣魚罷了。
“你怎麽不問問賭注是什麽?”鄭默然顯然很是滿意莫陽的乾脆與利索,邊說邊扯了下魚線檢查魚食是否還在。
“賭什麽都行。五皇子讓在下隨時都可以決定這個賭約何時結束,不就是表明了本就無心為難在下嗎?既如此,賭注什麽的自然也是合情合理的。”莫陽亦沒有再去看鄭默然,他抬眼看了一下這四處的環境。卻發現這地方還當真是風景怡人。
聽到莫陽的話,鄭默然卻是不在意的笑了笑,而後搖了搖頭道:“那可不一定,賭這個東西本就沒什麽情理可說,那麽下什麽賭注自然也沒什麽絕對與必然的了。”
鄭默然的話是暗示卻又是明示,他從不輕易與人打賭,所以這約又怎麽可能這麽簡單的隨便打打呢?
一旁的莫陽卻也是聽出了這話中之話,神情也沒什麽變化,只是微微頓了頓,而後亦平靜說道:“那五皇子想要下什麽樣的賭注?如此說來,在下倒真是得提前慎重考慮一下這個賭到底有沒有資格陪五皇子打了。”
“哈哈,莫公子說笑了,什麽樣的賭注是莫三公子下不起的呢?”鄭默然不由得笑了起來,絲毫倒是不介意自己這會的動靜會不會嚇跑自己所要釣的魚。
莫陽卻是神情如舊,不緊不慢地地回道:“五皇子太看得起在莫陽了,在下不比五皇子那般灑脫,有些東西的確是賭不起,也輸不起。五皇子還是直說吧,能賭莫陽自然不會掃您雅興,不能賭的話卻也不必多加浪費您的時間了。”
他已經感覺到了有股無形的硝煙正在兩人之間慢慢擴散開來,而且也知道,也許這個所謂的賭注才是鄭默然約他今日之行的真正目的。
可是,到底會是什麽呢?一個與他索來沒有任何關聯的皇子,會想從他這裡得到什麽呢?莫陽臉上神情依舊淡定,可心中卻隱隱有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這個五皇子城府實在太過深,倒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竟然被他給惦記上了。
這會功夫,鄭默然倒是沒有回上接話,只是不急不慢的擺弄了一下他釣竿,而後這才出聲道:“我聽說莫公子前些日子訂親了……”
隻此一句,鄭默然便不再多言,而莫陽這聽到訂親二字後,當即不由得眉頭微皺。
“承諾五皇子關心,在下的確已經訂親,京城之中眾人皆知。”莫陽沒有想到,鄭默然竟然會提到這個,如此說來,看來這一次他的目的倒是與玉華有關了。
莫陽何其聰明,兩個從沒什麽關聯的男人突然走到一起來,又突然提到親事,如此明顯,他怎麽還可能會想不到呢?
“莫公子可還滿意這門親事?”鄭默然自然也看到了莫陽神『色』之間的變化,而且還是那種絲毫沒有刻意掩飾的變化。
“那是自然!”莫陽當即說道:“不滿意的話,我怎麽可能會訂這門婚事。”
“可是……”鄭默然故意頓了頓,微微一笑,轉而看向莫陽說道:“可是我聽說你莫家從來都不會與朝中權貴聯姻的。夏家如今雖然看上去不過是普通人家了,但是以莫公子所見。你覺得以夏大將軍的能耐,當真能夠一輩子甘於平庸嗎?所以,我倒是覺得你與玉華的這門婚事並不合適。”
“況且。你覺得你真的了解玉華嗎?玉華嫁給你的話,你能夠給她所要的一切嗎?你又知道她到底想到的是什麽嗎?”他補充著一連反問了三句,每一句都極盡不留情面。卻又將玉華兩字說道得親昵無比。
他本不是故意的,只因一直以來也都是這般的稱呼夏玉華。可他卻又是故意的,下意識裡加重著這份聽上去便讓人覺得有些曖昧不已的親昵。而他所提的問題,但凡長著耳朵的人都能夠聽出他的用意,在聰明人面前,他並不想隱瞞自己對玉華的態度。而不容置疑,莫陽肯定是聰明人,而且是極其聰明之人。
說話的同時。他毫不介意的盯著莫陽瞧,沒有打算放過莫陽臉上哪怕是最為細致的那一分變化。
然而,聽到這些後,莫陽不但沒有生氣,反倒是松開了先前微微皺起的眉頭,不由得跟著笑了笑道:“那又如何,即便夏家現在風光依舊,我莫陽照樣也會娶玉華,剛才五皇子的問題亦簡單得很,她願意嫁給我。便足以說明一切,至於其他的問題,卻都不是問題!”
“好一句其他的問題都不是問題,看來莫公子倒還真是相當的自信滿滿。”鄭默然見狀。索『性』說得更明白道:“難道你沒有聽玉華說過,她現在正在打算著做些什麽嗎?只怕還等不到你們成親之際,夏家早就已經重新恢復以往的權勢,就算你不在意,可是莫家會讓你壞了這個規矩嗎?莫公子總不至於為了一個女子而跟整個莫家鬧翻臉吧?”
“五皇子今日特意約在下前來,為的就是勸說在下取消婚事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倒是覺得咱們之間並沒有什麽好談的。”莫陽的語氣很是堅決,鄭默然的話並沒有讓他產生半點的影響,雖說這樣的談話才剛剛開始,但是他卻已經聽出了這其中的所有意思。
鄭默然見狀,不由得搖了搖頭,一副好心好意的樣子再次說道:“看來,你並不相信我的話。難道玉華從沒有告訴過你一些關於夏家與我之間聯手所做的事嗎?”
“五皇子倒是夠坦率,只不過你與玉華之間到底有什麽樣的協議或者說是合作,對於我來說都並不重要,因為玉華完全有權利去做她自己認為應該要做的事。而我,自然也知道五皇子您的心思,也知道您今日說這些話出來是幹什麽。”
莫陽此刻根本不需要繞什麽,徑直替鄭默然直接點破道:“你喜歡玉華,這一點我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像玉華這樣好的女子,自然不止我一人心生愛慕。只不過五皇子應該明白一個道理,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玉華與我情投意合,又已經訂下婚約,五皇子如今再想來拆散姻緣,您覺得這樣的做法合適嗎?”
鄭默然正欲出聲,不過一向話不多的莫陽此卻並沒有給他太多的機會,馬上又繼續說道:“當然,就算五皇子覺得這樣做並沒有什麽,但我莫陽的婚事不是兒戲,由不得任何人破壞。莫說您現在還只是皇子,即便日後真成了這一國的國君,卻同樣無法改變我對玉華的心,也不可能改變這一門親事!”
這一刻,莫陽雖然看上去很是平靜的說著,甚至於言語之中都沒有太過強硬的語氣,可是,讓人無法理解的是,他的身旁如同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氣場,強大到可以俯視這世間的一切,強大到根本不必再用多麽過激的言辭便足夠震懾一切。
鄭默然臉上的神情漸漸的改變了一些,不再如先前一般總是掛著那抹不在意的笑,而是顯『露』出了一份少有的認真,而這樣的認真一旦出現,通常只能說明一點,那便是他已經足夠重視此時正在做的事或者正在面對的人。
“莫陽,話不要說得太過絕對,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玉華,她不是你所要得起的女人!”鄭默然耐著『性』子再次說道:“我勸你還是退了這門婚事吧,這樣對你、對她都好。否則的話,即便你娶了她,最後也只會落得一場空,空傷情,又何必呢?”
“五皇子這話算是威脅嗎?如果是的話,那麽我可以直接明白的告訴你,任何的威脅都起不到半點的作用,反倒只會更加讓我堅定對玉華的心!而且,現在我更加可以肯定一點,五皇子根本就不懂得真正的去愛一個人,所以真正與玉華不合適的不是我,而是你!”
莫陽側目看向了身旁的鄭默然,對上那雙此刻已經顯得異常冷漠的雙眼,心中卻是一片了解。
“是嗎?合不合適不是光靠嘴說的……”
鄭默然的話還沒說完, 莫陽便直接打斷道:“五皇子是想說勢力決定一切嗎?或許對於這世上絕大部分的事情來說的確如此,可是偏偏感情卻是例外。這一點,我與你當真完全不同。”
莫陽頓了頓,伸手指著那前方的魚線道:“看到那條魚線了嗎?在你看來,玉華就是像那條魚線,你喜歡她,所以希望能夠將她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希望她能夠成為附屬於你的一部分,對嗎?”
“難道你不是嗎?”鄭默然反問了一句莫陽一句,卻也是下意識的順著莫陽所指的方向看向了那條魚線。
莫陽則很快回復道:“當然不是,我說過,我與您完全不同。於我而言,玉華不是那條魚線,她是一個單獨的釣者,一個完完整整的人。我喜歡她,愛她,但卻從不會將她當成是自己所擁有的東西,我尊敬她的想法,更願意讓她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她想要做的任何事。”
他停頓了片刻,想了想最後總結道:“你喜歡她,卻永遠無法超越你心中的,那樣的喜歡永遠只會是喜歡,而無法成為真正的愛,所以你終究不可能成為那個最合適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