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張發財臉上色變。
“我有什麽不敢的?”薛子安冷笑,“這麅子本就是野物,不是你們家養的,也不是我們家養的,你既然獵得,我當然也獵得。至於在打獵過程中,刀箭無眼,偶爾有些失誤,射到旁邊,那也是免不了的事情!夥計們,你們說是不是?”
“是!”那夥人哄堂大笑。
張家父子見他們當真挽弓扣弦,不覺驚呼,“阿禮,小心!”
可晏博文似乎置若罔聞,連頭也不回,依舊堅定的追逐著自己的獵物。
張家父子瞬間就白了臉,眼見著數十支箭破空而去,每一支的目標都是晏博文,幾乎是絕望的呐喊著,“阿禮!”腦子裡不覺都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他不會是想尋死吧!
與此同時,晏博文也在前方猛然爆發出一聲大吼,如獅嘯,如虎吼,震懾山林。那麅子離得更近,徒然聽到這麽一聲如雷貫耳的聲音,嚇得頓住了腳步,就這一刹那的工夫,獵人已經撲上前去,將它咽喉扼住!
而與此同時,身後的數十支箭也到了。晏博文回過頭來,反手一撈,居然就生生的把那些原本射向他背心的箭盡數卷落,挾在了腋下。
這一手實在太神勇了!張家父子提到嗓子眼裡的心,這才落回了肚裡。
“咣!”馬背上,薛子安那邊有人嚇得連手上的弓都掉落在地。
“沒出息!”薛子安一聲低喝,但微微顫抖的手也禁不住更加用力的握緊了手上的弓箭。
就見晏博文一手揪著麅子的後頸,一隻胳膊還挾著那麽多支箭,如黑曜石般閃動著星芒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們,一步步的向他們走來。那一刻,他渾身散發出來的氣勢便猶如最威嚴的野獸,直覺的想讓人逃離!
薛子安隻覺嗓子眼有些發乾,有一絲後怕,自己好象真的惹到不該惹的角色了。就以晏博文方才露的那一手,他很清楚的知道,是自己家裡所有的武師也趕不上的。別看這個清秀斯文的年輕人平時不言不語的,他可是個真正的殺人犯!手上沾著血的人,怎麽可能軟弱可欺?
薛子安有些後悔了,比欺負章清亭夫婦還讓他後悔!那對小夫妻畢竟還是良民,做什麽事都會有所顧忌,可是晏博文,他的眼神表明了他完全是無所顧忌的!
悄悄往四周偷瞧,薛子安想跑了。似是猜出他的心思,晏博文厲聲道,“薛大爺,您好象還落了點東西!”
“你想怎麽樣?”被人點破心思的薛子安沒臉跑了,梗著脖子死撐。可騎在馬上的兩條大腿卻不聽使喚的開始打顫,幸運的是,他有條白裘披風替他遮羞。而旁邊沒有這樣大披風的,就讓人明顯看出打起了哆嗦。
張發財怕晏博文真的不顧一切發起火,闖下禍事,沉下臉來喊了一聲,“阿禮,把箭放下!咱們回去!”
晏博文不聽,徑直走到薛子安馬前三步,忽地把那麽多支箭用兩手整合成一束。“嘿!”大吼一聲,盡力往地下戳去!那束箭轉瞬就淹沒在了雪裡。
所有的馬,沒有人指揮,都給他的這一舉動,嚇得倒退了三四步方才戰戰兢兢的停下。
晏博文此時的表情才終於恢復了正常,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望著薛子安,冷冷的吐出四個字,“如數奉還!”
薛子安一個屁都不敢放,隻驚恐的瞧著他揪著那頭麅子,走到張家父子跟前,“走吧!張大叔,讓您擔心了!”
張發財長舒了一口氣,臉色緩和下來,“金寶,把麅子牽了!阿禮,你今兒也辛苦了,回去好生歇歇!”
張金寶上前牽了麅子,笑著捶了他一拳,“阿禮,可真有你的!你要是喝酒,我今晚非跟你喝一壇子不可!”
晏博文的臉上也終於恢復了一絲人氣,嘴角裂開,露出淡淡笑意,“那好啊!回去之後,我喝茶,你喝酒,我看你怎麽喝一壇子!”
等他們走遠了,薛子安才拭拭頭上冷汗,有個膽大的家丁上前撥開那束箭上的積雪,卻見箭已經深入堅硬的凍土,拔都拔不出來。
膽怯的看了薛子安一眼,卻見自家主子臉上白一陣青一陣的,色厲內茬的大吼大叫,“一群飯桶!都給我滾回去!”
你不是飯桶,你跟他單挑啊!這是大夥兒心裡的話,只是不敢說出口而已。
從山裡出來,張發財見身後拴著這麽多的獵物,著實有些招搖,他畢竟是老經世故之人,想著有些不妥。若是平常只有他們父子二人也就罷了,可現在還帶著晏博文,若是讓有心人瞧見,不知又傳出什麽閑話來。於是便決定帶著獵物走小道先回馬場裡去,先宰殺了兔子和兩隻麅子,等晚上回家時,往馬車裡一放,就神不知鬼不覺了。
趙成材和章清亭從陳師爺家做客回來,聽說這一段經歷,俱是又驚又歎。
章清亭拍著胸口,“幸好有驚無險,那薛子字也忒不是個東西了!咱們家這回的謠言,多半就有他在其中搗鬼!”
張金寶憤憤不平的問,“就那樣王八蛋,難道就沒法子收拾他?若不是阿禮身手快,當場就沒命了!到時咱們又要怎麽去給他討公道?”
“想討公道,若沒有官府裡的人動手,誰又能奈他何?”趙成材瞧得很是明白,對付這種人,非得借助朝廷的力量不可。他們家在此盤踞多年,根深蒂固,這牽一發而動全身,若不是官府有意為之,恐怕很難真正傷得到薛子安分毫。可朝廷為什麽要動他們家呢?除非有什麽必要出手的理由,可要發難,就必須要有一個合適的契機。
眼下的孟子瞻,就是最有希望收拾那個混蛋的不二人選,他有足夠強大的背景讓他可以完全無視薛家的背景,可是他有什麽足夠的目的要出這個手呢?
趙成材深知,以孟家的勢力,不可能放任自己家的長子在這麽個小地方久留,看孟子瞻來時,根本沒帶什麽行李,便知道他也沒打算在這個地方呆多久。
若是等著他走了,下一任官員又哪裡有這樣的魄力去解決這樣棘手的問題?為了給自己家,也是給扎蘭堡謀一份長治久安,趙成材下決心要去說服孟子瞻,徹底鏟除他們家在本地的勢力!
秀才不知道,孟子瞻在那日往京城發了信之後的半個月,收到京城家書,孟尚德的回信很簡單,“雖有小小業績,但功過尚不足以相抵!”
意思就是,你要回來,可以,再建一樁足以讓陛下既往不咎的大功業來!
這要再乾點什麽呢?孟子瞻也開始琢磨起來。這個扎蘭堡,民風淳樸,去年那場大洪災算是讓他揀了個便宜,可再要治理,他總不能無中生有的去生事吧。看來看去,整個轄區內,還只有一個釘子最是令人討厭!就是他初來乍到時遇到的那位姓薛的!打掉他一個興許還算不得什麽大功績,可若是把他們整個連根拔起,那是否就夠資格上奏天聽了?
孟子瞻開始暗中布署,收集證據。他也在等一個契機,可以發動的契機。
話再說回來,既然這回一下就抓了這麽多的獵物,要辦節要送禮的東西可就都夠了。現在就輪到趙玉蘭大顯身手的時候了,由她主理,把這些野味烤製得噴香四溢。趙成材親自送了李鴻文家一對麅子,又給孟子瞻送了一對,還加了一對兔子,讓他自去打賞衙門裡的人。又讓保柱騎了馬,給陳師爺家也送去一隻。下剩的便不再送,留著自己家煎炸鹵燉,吃了個盡興。那些打官司時幫了忙的同僚們, 也要擺酒送禮,直鬧了兩天方才全部還完這份人情。
到了正月十五,家中終於清閑下來。
趙成材近日累得夠嗆,今日早就說好,哪兒也不去了,就在家中休息,要好好過個節。他也還惦記著要把書本收拾起來,準備用功了。
到了日中,章清亭就帶著弟妹們和馬場裡的部分夥計回來過節了。因集市這邊會比較熱鬧,故此趙王氏一家也鎖了門早早過來。
大家言笑晏晏,正準備開席,卻聽門口鞭炮轟鳴,炸得山響。
張發財當即惱了,“金寶這是幹什麽呢?還沒到放鞭炮的時候,他炸得哪門子勁?”
“許是銀寶元寶不小心點著了,不過也就是這一會子工夫,爹,算了!”章清亭毫不在意的替弟弟們說話。
“話可不是這麽說!”趙王氏努著嘴也皺起了眉,“這大過年的,鞭炮怎麽能隨便放呢?今兒可還是個正日子呢!”
她一語未畢,卻聽外頭竟是鑼鼓喧天,越發熱鬧了。
張金寶一臉驚奇的跑了進來,“爹!大姐!你們快出來看呀!有人給咱們家送龍了!”方才那鞭炮可不是他放的,是人家放的。
啊?這下全家人都愣了。這大過年的,給別人家送龍可是極尊貴的禮遇了。多半是關系極好,又手頭闊氣的人家才這麽顯擺,他們兩家哪有這樣的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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