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子安的心開始往無底的深淵沉去,連何氏也被收監了?那證明孟子瞻是動真格的!他的目的不僅是自己,還有他們身後的薛何兩家人!不覺喉頭有些發緊,薛子安終於沉不住氣,“你……你究竟是什麽人?”
哼!孟子瞻不屑的瞧著他,就象是看著一個死人,“我是官!本地的父母官!薛子安,你既有膽子在我的地盤上作奸犯科,就得做好隨時人頭落地的準備!”
薛子安後悔了,簡直是心膽俱裂!他怎麽就一時糊塗,想起這個餿主意了?
原本自己的生意做得好端端的,只因想要報復趙成材夫妻倆,過年時他才從家裡一個兄弟那兒要了些春宮豔情書籍回來,意思就是想賣給書院的孩子們,借此把書院的名聲搞臭,再伺機嫁禍到張發財的小書店裡去!
因為沒打算長做,故此也沒有去辦理證照。可萬萬沒料到的是,還沒等到他采取行動,卻被人捷足先登,摟草打兔子,整個連鍋端了!這就證明孟子瞻不是一朝一夕的謀劃了。
“大人!求大人開恩啊!”
薛子安真的怕了,暗惱自己怎麽就忘了,他再如何有錢有勢,也不過是個平民!而他對面的那個人,是官!是可以判決生死的官!只可惜,他的這一番悔悟來得太晚了些!
趙成材也沒有想到,他不過是要查查春宮圖的來由,竟然讓薛子安栽了個大跟頭,這可真是大快人心!不過他很機靈,一見查出銀鉤賭坊,便立即告退了。
作為老師和家長,他們的職責就是指認出售賣這些不雅圖籍的場所,而接下去該怎麽辦,就是官府的事情了。何況孟子瞻是如此精明而強勢的一個人,他要怎麽做,做到哪一步都該由他自己來全盤分析決斷,旁人若是在一旁搖旗呐喊,反而會讓他覺得生厭!尤其是自己家,本來就跟薛家有這許多過節,更要避嫌。
不過眼見他摩拳擦掌,似要大肆收拾一番,秀才心裡還是暗爽無比。回家跟章清亭一說,二人擊掌相賀,只等著聽好消息了。
章清亭還發表了一句感慨,“這就是多行不義必自斃!咱們不收拾他,他自個兒也要收拾自己!”
第二日一早,雖是頂著兩個黑眼圈,但趙成材仍是高高興興的穿著新衣回家相親了。
將章清亭準備的新衣奉上,“爹娘您們看,媳婦兒想得多周到?就眼下這麽拮據還準備得這麽周到!”
趙老實滿口不住讚好,趙王氏卻嗔了一句,“既是拮據還破費這些個幹什麽?”
“娘,既是大嫂孝敬的,您就快穿上吧!”趙成棟喜笑顏開的把自己的那套揀了出來,“這是給我的不?真好看!”
“你呀!一會兒可老實著些!”趙成材笑著拍拍弟弟的肩,“可得給人留個好印象,知道麽?”
“知道啦!”趙成棟捧著新衣歡歡喜喜的回屋換去了。柳芳坐在屋裡,氣紅了眼,憑什麽所有人都有新衣服,就她沒有?待會兒,她非把這婚事攪黃了不可!
她惦記著這頭,趙成材也惦記著她,衝她那屋一使眼色,低聲問,“娘,她那兒囑咐了麽?”
“囑咐了!她今兒要敢出來一步,回頭我就打斷她的腿!”趙王氏換了新衣,對鏡子照照,很是滿意。相處這麽長時間,章清亭早把他們幾人的脾氣喜好全都摸透了,衣裳無論是顏色還是花色都是他們中意的。
“其實見見也未嘗不可!”趙成材倒是說得實在,“人家嫁進來也是要住在一個屋簷下的,紙包歸是不住火,倒不如早些見個面,興許還更好些。只要注意態度方式,別讓人家覺得別扭!得讓人家覺得,咱們是誠心誠意求她回來當正房……”
“行啦行啦!”趙王氏滿不在乎的打斷兒子的話,“就咱們家,什麽樣好姑娘找不到?那丁家也不是什麽不得了的大戶人家,這我相不相得中他們家姑娘還不一定呢!”
哎喲我的親娘!你那小兒子可也不是什麽不得了的好小夥兒!趙成材心中腹誹,卻不願再與母親爭執,隻勸她盡量謙和些,便安心等著人上門來訪了。
日上三竿,已交巳時,不算早也不算晚,那敲門聲正好適時響起。
“趙嬸子,請問在家麽?”是媒婆。
“在呢在呢!”趙王氏親自迎上前去,開了門,就見門外黑蓬車上,已經下來了一家子。
中年男子便是姑娘她爹丁老漢,帶著老婆和大兒子,陪閨女一起上門相親了。一家子都穿得體體面面,看來對此次相親也很是重視。
瞧這一家子面容和善,舉止端方,趙成材當即就有了好感,熱情的把人往裡請,“丁大叔丁大嬸來了!快請進!”
“好好好!”丁家人俱都賠笑應著進來,除了那要相親的閨女紅著臉低著頭只看著腳尖,其余三人倒是認真的打量起趙家的屋子。
“這房子是新蓋的吧?真氣派!”過日子總要適當探探家計。
“就去年洪水之後翻修了一下,也不算太好,馬馬虎虎還過得去!”趙王氏很“謙虛”。
“這就很不錯了!瞧這樣,你們家在洪水中沒遭多大災吧?”
“還好!就馬場裡的糧食全都泡沒用了,幸好保住了馬兒,那些也就算不得什麽了!”趙王氏有意無意的賣弄著。
趙成材聽得眉頭直皺,這人家剛進門,就說這些幹什麽?他趕緊泡了香茶一一奉上,打斷話題。
見他儒服方巾,丁家人便知是趙成材了,忙起身謝過,“您就是趙家大哥吧?快別忙了,不用客氣!”
“應該的!應該的!”趙成材仍是奉完了茶,才退居父母下首坐下,趙成棟還未蒙召喚,暫且不能出來見客。
丁老漢讓兒女也給他們家人都見了禮,先樂呵呵的跟趙成材嘮了幾句,“您在書院裡教書可教得好!我們鄰居家有幾個孩子也送過來了,回去總誇來著!”
“過獎過獎!”出於職業病,趙成材追問了一句,“只是您那兒似乎離我們這學堂有些遠吧?孩子們來上學方便麽?是寄宿在這邊親戚家?”
“沒呢!你們學堂辦得好,在十裡八鄉名聲可大著呢!我們那莊子上的幾戶人家打夥雇了車把孩子們送來,早接一趟,晚送一趟,這便是了!”
哦!趙成材點了點頭,心裡卻惦記起這事來。現在書院裡可有不少孩子離得挺遠的,聽說走路都要大個個時辰,著實有些辛苦,要是怎麽著能想個辦法統一接送,方便孩子們上學就好了。這事情得回去找夫子們議議!
當下又閑扯了幾句,便把話題導向正路了,媒婆適時提出,“請你家老二也出來坐吧!總是要相看相看才能放心。”
趙王氏提高嗓門喊了一聲,趙成棟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忸忸怩怩出來了。
“這便是我們家成棟了!”趙王氏瞧著自己的小兒子,是滿心驕傲與歡喜,“成棟,快給人問好!”
趙成棟別的本事沒有,就一張嘴甜,當下一一問了好,隻到姑娘跟前時,未免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丁姑娘的頭埋得更低,隻一對耳朵紅得發燒。
這也是人之常情,眾人皆善意的笑了。丁家人見這小夥子長得也算乾乾淨淨,不是那等歪瓜裂棗,對趙成棟的第一印象還算可以。
可過日子光外面光鮮是沒用的,丁大哥率先盤問起未來的小舅子,“成棟兄弟,你現在是幫著家裡種地還是幹嘛?”
這是要問他有些什麽勞動技能了。趙成材心中點頭,這家人還是更注重個人品行,隻望弟弟能好生回答這個問題。
卻見趙成棟有些傲氣,“我早不在家種地了,現在馬場裡養馬呢!那個可比種地有出息得多!”
趙成材聽了心下不妥,丁家可是種地的,你說種地比不上養馬有出息,這讓人家怎麽想?
偏趙王氏又補了句,“我這小兒子聰明,在馬場裡還學了點獸醫呢!”
“嗬!那這孩子還真是挺有用的!”丁家人臉上笑著,卻有些客套起來。
趙成材心下更覺得不妥了,一個獸醫有什麽好值得顯擺的?咱家開馬場才多久,你能學出點什麽東西來?沒的讓人笑話!他忙接了句,“其實學獸醫也是讓他有個一技之長,成棟你可別一瓶子不滿,半瓶子咣當就吹噓起來!這學手藝就跟做地裡的農活一樣,要會做都不難,但要做好可就不容易了!”
“這話說的很是!”丁老漢點頭讚許,瞟了趙成棟一眼,“這種地是比不上養馬出利息,但若是大夥兒都不種地了,你喂馬吃什麽?哈哈!”
這下大夥兒都聽出弦外之意了,趙王氏有些不悅,這老漢,怎麽這麽挑自己兒子的理?這成材也是的,怎麽不說幫著弟弟說話,反而揭他的短?
趙成材卻很是驚喜,看來這家子並不是一味的忠厚老實啊!看這丁老漢,該軟的時候軟,該硬的時候硬,他這樣人教出來的閨女,那可差不到哪裡去!肯定當得住家,管得住相公!秀才心下,就更想促成這門親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