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可大大出乎眾人意料之外。來不及打探誰是誰非,先救人要緊!
賀玉堂三步兩步搶上前去,卻喜這河沿甚淺,隻沒到胸口,卻見那兩人落水之後,慌亂了一下,不用人救,都站了起來。卻都弄得跟落湯雞似的,狼狽萬分。面子裡子,全跌了個乾乾淨淨。
路人乙在水中站定,抹一把臉上的水,顧不得斯文有禮,破口大罵,“你到底是哪家的臭丫頭,我是哪裡招你惹你了?你居然下此毒手?你這是要謀害人命啊!我,我要到官府告你去!”
“你又是哪家的臭小子,自己站不穩跌進水裡,還要拉我墊背,我又是哪裡招惹你了?說我謀害你,你有什麽值得我謀害的?明明是你謀害我!你要告我是不是?那好啊!本姑娘還就陪你走一遭!讓縣官來評評理!”
“你……你顛倒黑白,倒打一耙!方才明明是你推我!”
“你自己站不穩就不要誣賴人!就算是我推你又怎麽了?你一個大男人被我這小女子輕輕一推就倒了,你好意思麽你?”
“你……誰象你這麽……這麽五大三粗!一個女孩兒家一身的蠻力,你也不覺得羞恥!”
“你!你怎麽不說你這瘦猴樣的,你還算男人麽你?”章大小姐真是氣急了,在水裡向前張牙舞爪的,“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訓教訓你!”
“難道我還怕你不成!”
二人袖子一挽,準備展開水中大戰。
賀玉堂和那位小桃姑娘甚覺丟臉,不住勸解,“行了行了!快上來吧!都把人招來了!”
兩個幾乎喪失理智的人終於恢復了幾分清明,再一看岸上,真有那好事者瞧著他們哈哈大笑,也顧不得有仇報仇,爭先恐後往岸上爬。
賀玉堂一手一個給拖了上來,“都快些回家換衣裳吧!”
還用他多說,章大小姐已經以袖掩面,奪路而逃,賀玉堂忙追了上去。
另一邊,美麗的小桃姑娘亦嗔亦怨,“小虎哥!”
路人乙也隻來得及說一句,“你放心,諸事有我。”便快快逃回家去。
今日真是流年不利,出門不吉!章大小姐從落娘胎到現在從未如此狼狽過,隻覺這短短的一路幾乎把一生的臉面都丟盡了。
幸喜,她回到客棧時,張家那六口還在酒樓大快朵頤,未曾瞧見。
賀玉堂很知趣的送她進了門,吩咐夥計送上熱水,多的一字不說便告退離去。
待章清亭收拾乾淨,怒火在心頭熊熊燃燒,把路人乙罵上了千遍萬遍。
與此同時,路人乙也在家中詛咒章清亭。
也許是兩人的怨念都太強烈了,總之,都是一個勁兒的打噴嚏。
張家六口吃得滿嘴流油,摸著圓滾滾的肚皮回來時,就聽見隔壁不停的“啊啾”聲。
“閨女!你這好端端的怎麽著涼了?”張發財有虛無縹緲納悶,那賀大爺領她上哪兒了?
“少囉嗦!”章清亭應得咬牙切齒,森森寒意讓人不寒而栗。
張小蝶壯著膽子在門口關心了一句,“大姐,要不讓夥計燒碗薑湯來吧?你這怕是要著涼。”
章清亭也覺得有些鼻塞眼澀,想著明日事情仍多,也不逞強了,“那還不快去!”
張小蝶領命去了。不一時奉上燒得滾滾的濃薑湯,還記得放了不少紅糖。
章清亭一面喝一面罵,下回要她再到那個路人乙,非把他扒皮抽筋不可!賀玉堂的求婚,卻給扔到了九霄雲外。
今日上擂台,張家閨女的狀態卻有些欠佳。鼻塞眼慢,精神萎靡,分明是生病之兆,讓本來已經一邊倒,要買她獲勝的盤口有些猶豫。
於掌櫃看著有些擔心,薛子安躲在簾後指點,“張姑娘這是欲擒故縱之計,若是一點懸念也無,最後突然翻盤,未免懷疑咱們從中做假。她這麽一弄,最後即使輸了,也是情有可原,別人也懷疑不到我們頭上!”
“高!實在是高!”於掌櫃恍然大悟,一挑大拇哥拍著馬屁,“這張姑娘從前還真小看了她,竟有如此心機!要不是三爺您慧眼識美人,豈不平白放過這樣一個人才?咱們賭坊要是有了她,那可當真是如虎添翼!”
薛子安唰的一聲甩開灑金大折扇,半掩了面低聲道,“我讓你準備之事,可都準備妥了?”
“三爺放心!這前後左右都準備妥當了,到時任她插上翅膀也飛不出您的手掌心!”
“嗯!”薛子安滿意的點了點頭,“你也別大意了,讓夥計們都打起精神來!傳我的話,就說事成之後,爺有重賞!”
“那就先多謝三爺了!”於掌櫃諂媚的一笑,“只是咱們這邊好辦,您家裡頭……可得留著神!”
“這個我卻心裡有數,到時過上一半半載的,生米早已煮成熟飯,不怕芷衡不依!只是這之前,可千萬一點風聲不能漏出去,知道麽?”
“您放心,我就是沒嘴的葫蘆,包管半個字也不會泄露出去!”
薛子安微微一笑,再投向章清亭身上的目光時,卻多了一份貪婪與奸詐。
章清亭可沒他想得那麽神,裝病來混淆視聽。
張蜻蜓留下的這副身材雖然強壯,昨日本來著了涼也算不得什麽,奈何章大小姐卻有一顆七竅玲瓏心,生了一晚上的悶氣,弄得氣鬱肝結,才當真顯出了幾分病態。
昨日那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她忘了一樁原本極其重要之事,今日少不得要添點麻煩,章清亭心裡惱火之極,面上偏偏還不能表現出來,心裡七上八下的。這一開局,險險讓人搶先胡了去,把章大小姐嚇得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暫時摒棄那些雜念,全力以赴對待面前的牌局。
雖說前兩日已經幫賭坊賺了不少銀子,但章清亭心裡很清楚,這是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狼!這要是沒按說好的完成這三場牌局,恐怕最後還是脫不去幹系。
可是今天說來也怪,不僅賀玉堂沒來,連趙王氏也不見蹤影。章清亭人雖在台上,但一直有關注到下面的動靜。
賀玉堂許是昨日討個沒趣,今日就不來了,但那趙王氏呢?最好有事絆著她,每回一見到她那如狼似虎的目光,都令章大小姐極其不適。
第一局異常艱難的險險獲勝之後,章清亭此時七局已經累計贏了二百一十兩紋銀。她故意起身,說債務已清,現又病著,實在不願再打下去。
早就報名預約了後兩局的人當然不依,雖然有前七局失敗的例子,但賭徒們的心理就是這麽奇怪,總以為自己會是最後那個幸運的家夥,沒有正式交手過,誰也不肯服輸。現在章清亭又表現得體力不支,這現成的便宜不佔白不佔!誰都想用十兩銀子博那一百兩,順便也一戰成名。
章清亭推脫了半天,還是被人強按著坐上了莊家之位。可這麽一番折騰,下面壓寶的人都有些猶豫,是到底是買誰呢?
但凡賭徒,不僅愚昧,還很迷信,就有賭坊請來的托在人群中散布謠言,說什麽張家閨女已經怯戰,下一局必輸無疑。那人還故意主動押了旁人贏,引得賭徒們個個意志不定,跟風亂押一氣。
等真正開了局,章清亭卻打得輕松隨意,三招兩式便又贏一局。
這一下,可讓人群炸開了鍋,第三局的人還沒上場,就紛紛倒戈投向了章清亭,幾乎是一面倒的壓她獲勝。
有一個本來報名上場的賭徒臨陣逃脫,想要以十八兩銀子的價格轉讓上場的資格,引得眾人哄堂大笑。
“你們笑啥?這擺明了上去就是個輸局,有種你們現就接了去!”
“話可不能這麽說!”人群裡的托在吆喝,“興許這一把贏的就是你呢!”
“這張家閨女怕是得了財神爺爺的護持,要不怎麽這麽邪門?怎麽打怎麽贏!擺明是要送錢的,我為什麽要去?”
“你可真沒出息!”人群中還當真出來一人,拿著銀子接了這賭局,“這話聽得就沒志氣,早知如此,你報個鳥的名?白佔著茅坑不拉屎!便是輸了,不過二十兩銀子,值得這麽丟人現眼的?”
章清亭定睛一瞧,不是旁人,正是那天第一個願意出十五兩銀和她打馬吊的周大叔。他昨日也上了這個賭局,輸了二十兩。
這人雖好賭,但賭品卻不錯,章清亭微微一笑,心中暗道,今日這最後一戰就便宜你了!
四人落座,擲骰開局。
章清亭有了必輸的決定,打得沒有負擔,甚是輕松隨意。
不過她這最後一局,想要做成讓別人贏,倒比平常更加費神和刺激。見她皺眉苦思,第一張牌都出得異常謹慎和小心,旁人還以為是她體力不濟,支撐不住,心中都有些忐忑。她的勝負可關系到場上大多數賭徒的輸贏,一舉一動都格外的牽動人心。
章清亭知道今兒這最後一局,注定許多賭徒要輸大發了。雖讓人惋惜,但她並不十分同情。
願賭服輸。
想不勞而獲總是要付出代價的,今天縱是自己不設這賭局,他們只要還賭一日,就留不住自己手裡的銀子。
看著這群賭徒,章清亭不由得就又想起了張發財那個老夯貨。心中又是生氣又是歎息,現在暫時是老實了,但依他那性子,恐怕日後還是忍不住要來賭的。要是不能把他這個惡習給滅下來,張家日後永無出頭之日!可就算是把他這惡習滅下來了,張家那幾人就能奮發向上了?
恐怕也很難!兩個小的不算,張羅氏懦弱無能,什麽也都做不了也做不好,張金寶和張小蝶兩個年輕力壯的小年輕只會狐假虎威,裝腔作勢,正經事情一點也不乾。
一家子都是依賴慣了,又懶又饞,簡直就是爛泥糊不上牆!這一家子,若是離了自己,怕是日後真得沿街行乞吧?
不過,那也是他們自己咎由自取!根本不值得同情!
“張姑娘!該你了!”牌友見她遲遲沒有出牌,出言催促。
章清亭一下驚醒,看也沒看就隨手將手裡的牌打了出去。牌剛過手,她就暗叫不妙。
果然,“碰!”對家立即吃了她這張牌去,改變了起牌的次序。這一下,她辛辛苦苦做好的牌局又亂了。
糟糕!章清亭迅速算出,下一輪牌又該她胡!
這可真是麻煩了!胡牌是萬萬不能的,但要是不胡,一會兒被人複牌,非被揪出來造假不可。
這可怎麽辦?
章清亭撫額暗自頭痛,這難得想輸個牌,怎麽就這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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