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姨媽拿自己簪子在柳芳頭上試了半天,旁邊那兩家人都已經蓄勢待發,準備學那趙王氏,預備只等她一松手,就去搶奪。
奈何牛姨媽比劃了半天,就是不松手,忽地把柳氏往趙成棟那方向一推,簪子收了回來,“這樣子俗氣,你們年輕人戴著不好看,還是下回有合適的,再送你吧!”
趙成棟傻乎乎的還不明所以,趙成材狠狠踹了他一腳,趙成棟一個踉蹌,這才會意,上前把柳氏拉了回來。
趙玉蓮早牽著牛得旺進來了,對著二哥一指後院,讓他們快躲進去。
“噯!”那兩家人不依了,往前闖,“你們這是幹什麽?”
牛姨媽人高馬大的往前一擋,叉著腰罵,“你們這又是要幹什麽?這是我們家!你們瞧瞧這天,都快晌午了,她那做小輩的,可不得給長輩燒飯去!難道你們連這也要管?”
“可我們那錢……”
“什麽錢?難道我們家欠你們的麽?”牛姨媽眼一瞪,手一伸,“若是欠錢,來借據來!若是沒有,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不給錢,我們就是不走!”那兩家人往地上一坐,耍起了無賴。
“行啊!你們愛坐多久就坐多久!”牛姨媽這麽些年在商場上打滾,無賴混混可是見了不少,一點都沒被他們唬住,“我說成材,姨媽問你個事,若是有人無端闖入民宅,滋擾生事的,是不是可以報官?”
“當然可以!”見姨媽行事妥當,趙成材心頭痛快,和她一唱一和著,“按律當罰!”
那兩家人不依了,“咱們可是親戚!”
“什麽親戚?”牛姨媽嘴一撇,“從來只聽說妻子娘家的才算是親戚,小妾家的算什麽?若是愛認,也勉強可以走動走動,若是不高興認,誰家知道是什麽親戚?”
她似一時想起,“啊!說起親戚,倒真有一個!成棟,把那小妮子抱出來!”
趙成材回頭吼了一嗓子,“姨媽說話呢!成棟你聽見沒有?”
趙成棟聽見了,不顧柳氏的反對,趕緊把芽兒抱了飛快的跑出來。趙玉蓮拉著柳氏,對她搖了搖頭,示意她別急,靜觀其變。
牛姨媽一指芽兒,“你們誰是這丫頭的爺爺奶奶,趕緊把她抱回去吧!咱家也算做個好事,不收這些日子的茶飯錢了。”
沒人言語了。
“怎麽一個兩個的,都啞巴啦?”牛姨媽驀地臉一沉,“我就瞧不起你們這群勢利東西!你們娘家把女兒嫁了出來,就什麽都不管了。婆家呢,把人母女趕了出來,那就是婆家也不要的!既是你們兩家都不要了,現在還來鬧騰個什麽勁兒?這也是我姐姐好說話,要是擱我家,我立即拿大棒子一股腦兒的全都給打出去!”
那兩家人聽她話說得凌厲,吃了一驚,未免有些心虛膽怯之意。
牛姨媽往趙王氏一瞅,“大姐,我這兒就替你做個主了!今兒是大中秋的,不興動氣,這兩家雖不是咱們正經親戚,但好歹也算有點關聯。勞煩你進去拿兩盒月餅,兩塊魚肉給他們。想來他們也是日子艱難才上門來做此無奈之舉,既是如此,咱們索性大方點,一家送一份,算是讓大夥兒都過個好節吧!”
趙王氏見趙成材也對她點頭,便進廚房拿東西了。很快包了兩份出來,牛姨媽接過往他兩家面前一遞,“你們要麽就拿著東西回家過節,給往後相見留個情面。要麽咱們就丁是丁,卯是卯的分辨清楚,那可別怪我們家翻臉無情!自己選吧!”
那兩家人一瞧這情形,無論如何是佔不到什麽便宜了,隻好拎著東西灰溜溜的走人了。
趙成材這才長舒一口氣,謝過了姨媽,卻對娘和弟弟依舊沒有好顏色。
“算了,成材!”牛姨媽勸道,“大過節的,你娘也是一時著急,心疼自家的骨肉,才會這樣。”
“就是!”趙王氏嘟囔著,想努力挽回一點顏面,“要是你們早點給我抱上孫子,我至於如此麽?”
趙成材心中不忿,可和章清亭的閨房私事又是萬萬不可宣諸於口的。況且今日大過節的,姨媽也開了口,懶得與娘爭辯,隻請了嶽父嶽母姨媽進屋喝茶,隻字不提方才之事。
等章清亭中午在馬場用了飯,下午一回這家,就敏銳的察覺到氣氛不對。這大過節的,眾人臉上卻沒有什麽喜悅之色,除了柳氏臉上有三分得色,就連銀寶他們三個小弟也只在院子悄聲玩耍,並不敢大聲喧嘩。她也不好細問,帶著弟妹先跟公婆姨媽都見了禮。
牛姨媽笑著客套,“你那馬場今兒過節都料理好了麽?”
“謝姨媽關心,都安排好了!”章清亭含笑回了,瞅見趙成材示意她坐下,卻微笑著問婆婆,“晚上的家宴都準備好了麽?要不要我去廚房幫忙?”
這表面客套她也是會做的,再說,她也想走開探聽消息。卻不料趙王氏還未曾答話,趙成材過來親給她端了杯茶,按著她坐下了,“你都勞碌一天了,好不容易回家歇歇,哪有再讓你忙活的道理?”
咦?章清亭更是奇怪了,雖說這秀才平常待她也不錯,可象這麽明目張膽的回護似乎別有深意了。這還有長輩在呢,起碼得等趙王氏發個話吧?
牛姨媽呵呵笑著打趣,“瞧這小兩口,感情多好!”
趙王氏原本想好的客套話哽在嗓子眼裡,愣是沒了機會說。不忿兒子如此維護媳婦,現在終於逮著機會了,嗆了一句,“那是好呀!只是媳婦,你什麽時候讓我這做婆婆的抱上孫子?現在可連你弟弟屋裡的都有了身孕,你這怎麽先進門一年多的反倒讓他們搶了先?”
趙成材當時一聽就炸毛了,心想娘還來勁了是不是?正想出言,卻被章清亭背地裡捏了他的手一把,瞟見柳芳那腰杆子更挺直了些,她是微微冷笑,“我們怎麽能跟他們比?婆婆您怕是比錯了吧?我們可是明媒正娶成的親,走的是陽關大道,自然比不得他們擅長曲徑通幽。難道婆婆您樂意讓我們跟他們似的?這倒是聞所未聞的好家風!”
一句話把趙王氏老臉憋得通紅,柳氏臊得恨不得鑽地縫裡去。原本覺得添丁有喜的趙成棟也耷拉著頭,默不作聲了。
眼見僵持在此,牛姨媽撲哧一笑解了圍,“這窮人起得早,貴人來得遲。成材他們還這麽年輕,大姐你催什麽?依我說,他們小兩口要麽不生,日後要生的,必定是個尊貴人哩!”
三言兩語,趙成材小兩口消了氣,趙王氏提不起來氣,趙成棟和柳芳卻是泄了氣,又不能出言駁斥,心裡憋屈。
趙老實本坐在一旁半天沒言語,眼見自家老婆子鬧得忒有些不象話了,嗔怪了一句,“這大過節的,孩子他娘你不說說笑笑,反倒淨扯些沒意思的話,那還請親戚們來幹嘛?”
趙王氏臉上益發無光。
“正是!”牛姨媽把話題接了過去,“這時候還早,咱們大夥兒倒是想些什麽來玩玩兒才好。大姐你家有骨牌麽?你們誰會打的,跟我湊一桌。”
“那個卻是沒有。”趙王氏剛答了,趙成材便道,“成棟你現就買兩副去!”
牛姨媽擺手,“那就算了,買了來,你們也不會。叫我跟誰打去?”
“大姐應該會吧?”張小蝶插了一句,“麻將大姐是肯定會的!”
章清亭一笑,“那個你們也不會,教起來也麻煩。我倒是有一個簡單的遊戲,不用學的。”她隨手從桌上抓了一把瓜子起來, “就猜這裡是單是雙,各人下注,咱們一家子也別賭錢了,輸的人就現罰他唱個曲兒,背個詩,或是講個笑話便是的。”
這個簡單又有趣,反正大夥兒閑著也是無趣,當即就擺開小桌,團團圍攏玩了起來,
幾輪玩下來,幾乎每個人都輪到表演了節目,氣氛漸漸歡快起來,衝淡了過節的沉悶。到了晚飯時,也算是其樂融融的過完了這個中秋團圓之夜。幫著收拾完了碗筷,各自回家。
等進了家門,張發財才拉著章清亭到一旁道,“閨女,你婆婆今兒這話雖不中聽,但理卻沒錯。這也不是爹逼你,只是你們也成親一年多了,怎麽至今沒個動靜?”
章清亭聽得赧顏,“這事我們心裡有數!”
張發財也不好多說什麽,“那你可得上心!不行讓你娘或你妹子什麽時候陪你去瞧瞧大夫,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知道了!”章清亭逃也似的上了樓,不防趙成材卻一把將她抱住,她窘得汗都要出來了,“這又是幹嘛?”
“心裡不痛快!”趙成材摟她坐下,卻依舊維持著抱她的姿勢,把白日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跟她說了。
章清亭氣得柳眉倒豎,“偏我不在,否則大耳光子趕他們出去!論理這話不該我說,可要不說實在氣得慌,你娘和弟弟心中也太沒個成算了!她從前不是挺厲害個人麽?真是不知該說什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