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過完了,該幹什麽還是幹什麽去。章清亭一早去瞧那衣裳的進度,周大娘試探著打聽她去喬家的情形。
“快別提了!旺兒一進門就摔一跤,忙著折騰他去看大夫了,哪裡還做得成客?是我們沒福罷了!”不在背後揭短,這個道理章清亭可是知道的,這會子若是跟她說了,天知道傳出去又是怎樣一番光景,她可沒興趣惹這些口舌是非。
周大娘若有所思的哦了一聲,不再多問了。
章清亭瞧了一會兒,便要出門,她想再去看看跟馬有關的東西,最好再買些相關的書學習學習。
現在出門,都有孟府的馬車可用,走到哪兒都方便,章清亭也不客氣,反正在他們家閑著也是閑著,帶著保柱同去了。
順道去了趟京兆尹的衙門,再問問方德海那老案子,之前趙成材打點的那個小吏倒是認真翻查過了,仍是無頭公案,“象這種老案子,除非有當時犯事的人落進牢裡,招供出來,否則很難查下去。”
章清亭也知道這個道理,又塞了幾兩銀子,留了個地址,“那就請您費些心,若是以後查到什麽線索,麻煩跟我們說一聲。”
那小吏掂掂銀子,點頭應下,記在心中不提。
章清亭在街上逛著,買的東西雖然不多,但看的東西卻著實不少。畢竟是京城,集中了全國各式各樣的時新貨品,挑得人眼花繚亂。
保柱一直很盡職盡責的跟在她身邊,拎著東西,觀察左右。出來這些天,這孩子雖然年紀不大,但也學得老練多了,不似初來乍到時的青澀,有些事情不用吩咐他都已經想到了。
“夫人,好象有人在跟著咱們!”在一家書店的拐角處,他見四下無人,忽地上前說了這麽一句。
章清亭警覺起來,借著書做遮掩,“瞧清楚了沒?”
“瞧清楚了。”保柱很是肯定,壓低了聲音,“自打我們出門起就跟著了。一共有三個,怕咱們認熟,輪換跟著。有一件事我還沒跟您說,昨兒你們出去做客,我一人去外頭打水時,還有人特意過來跟我搭訕,問咱們是哪兒人,是不是孟家親戚什麽的。我沒搭理他,他就拿錢說要買果子請我吃,我沒要,就回來了。”
章清亭很是納悶,這是誰啊?他們在京城沒招惹什麽人吧?難道是想借著他們攀附上孟府?或是說孟府得罪了人,要來找他們麻煩,可那也不對啊!若真是衝著孟府來的,應該打聽他們府裡的人和事才對,幹嘛要打聽他們的情況?
她一時也想不透他們來意,隻道,“二回你要再遇上這事,就收了他的東西,然後看他們到底想打聽些什麽,再回來報我。你別怕,咱們家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能說的你就說個大概,若是覺得問得不妥,你就支應過去。知道麽?”
保柱點頭記下,“那外頭這些人呢?”
章清亭偷偷瞟了一眼,果然有人在店外鬼頭鬼腦的窺探著他們,衣衫看起來竟不太差,也不象是匪徒之流,“沒事,這青天白日的,難不成還當街擄人?咱們該幹什麽就幹什麽。”
她落落大方的繼續逛著街,不過也留了個心眼,果然有人一路跟著他們,直至日頭偏西見他們回家才離去,不過保不住門外也有埋伏的眼線。
章清亭心下正胡亂猜測著,卻聽院子裡傳來陣陣孩童的笑聲,是喬敏軒跟牛得旺正玩得開心。推門一瞧,卻赫然見到喬仲達也在。他是特意來登門道歉的,“家中下人無禮,冒犯了貴客,實在是無地自容。但請賞光許在下置薄酒兩杯,聊表歉意。”
因家中沒有男主人,喬仲達為了避嫌,只在院中陪孩子們玩耍等待,還特意讓兒子的奶娘在屋裡陪著趙玉蓮閑話家常。
人都上門了,還有什麽不允的?昨天那事,章清亭也沒真往心裡去,“喬二爺客氣了。”
這孟府也不是說話的地方,等了一時,趙成材也回來了,又客套了一番,方隨喬仲達一同出去。
去的是京城裡最著名的一間酒樓,高逸早在那兒訂好了房間,打點好了菜肴,只等他們一到,便讓夥計上菜。菜並不算太多,但都是這裡的特色,一共九菜一湯,對於他們五個大人兩個小孩來說,只是略顯富余。
“在這兒吃飯,你們可千萬別客氣。”高逸笑著給大家斟酒,“二公子在外頭是侯府王孫,但關起門來卻是最隨和不過的。他時常說句話,我很讚同。一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半絲半縷恆念物力維堅。人不管有錢沒錢,都該愛惜每樣東西。錢是什麽?放在那兒只是一堆死物,只有用在最需要的地方了,才算是物有所值。若是你們講那些個虛禮,把這好東西都糟蹋了,那才是暴殄天物了。”
這番話說得甚合趙成材心意,見他們不是矯情,便道,“說實話吧,這些天在京城裡也算是赴了幾回宴,可就今天這話聽著最痛快!我們必不會客氣的。”
“如此才好!”等酒都斟上,喬仲達先端起一杯站起來賠罪,“昨兒實在是對不住了!蒙幾位不棄,還肯賞臉屈就,實在是讓在下慚愧不已,我這自罰一杯,算是賠罪了。”
“二公子哪裡的話!倒是我們莽撞,在府中生事,給你也添麻煩了。”趙成材也站起來還了一杯。
喬仲達先飲盡此杯,方才笑著搖頭,“若是說起這個,我倒是又要再謝你們一杯了。此份恩情,一定銘記於心。”
趙成材知他領會,虛意客套一番,心裡想著,等自己要走的時候,再來拜托他照看弟妹,應該就好說話了。
又客套了幾句,正式起筷用飯。沒了那些繁文縟節,才發現喬仲達這人真真不簡單,見識廣博又平易近人,在席間妙語連珠,講起許多奇聞異事,又適時照顧到每一位客人,不慍不火,令其賓至如歸。又有高逸在一旁幫腔,插科打諢,說說笑笑,這頓飯吃得異常舒心。
知道章清亭還經營著馬場,喬仲達還給她介紹了不少老字號,有賀玉堂提到的,也有些賀玉堂不知道的。他還答應派一個親信家丁過幾日陪著她去那些地方逛逛,章清亭自是感激不盡。
一時飯畢,上了茶水,眼見他們要談正事,趙玉蓮主動帶著兩個小孩到外間看戲去了。
屋內只剩下四個大人,喬仲達衝高逸微微頷首,他取出一包銀兩遞上,“趙夫人,這是你的第一批回款。”
章清亭接過一瞧,微微訝異,在他們的幫助下,頭一批三十套衣裳是賣得比她想象中要高出五成有余,他們給自己一張那八成價碼的銀票數目是對的,可這多出的八十兩現銀又是怎麽回事?
高逸笑著解釋,“這八十兩銀子當中有六十兩是您幫我們出主意賣那些瓷器的酬勞,一樣也是按總價的兩成算給您。另有二十兩是我們從那些衣裳裡抽的二成當中,再抽出來的半成。您給我們介紹了生意,於情於理我們也是應該返給您的,以後我們每結一筆款就會私下給您結這筆錢。”
章清亭懂了,他們定是看出自己和孟府背後的合作關系了,所以再分她一部分,一是示好,二是也想把這門生意留住。他們這帳算得清清楚楚,既不佔你的便宜,也不讓你吃虧,若是推辭,反顯得太虛偽了。
章清亭坦然收下,“正好喬二爺和高掌櫃的都在,我這兒有件事, 倒想請教下你們。”
“趙夫人不必客氣,但講無妨。”
“我想問問,你們覺得荷月塢能長期經營下去麽?”
喬仲達笑了,“若是夫人不提起,我也想說的。這門生意不僅能做,而且大有可為!本朝與南朝不同,百姓尚武,就是平民婦人也多豪爽豁達,針線自不如南朝婦人般細密精致。而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現下做的衣裳有些偏貴,都賣得如此之好,若是能大量的做些價廉物美的衣裳,恐怕這其中的利息可得高出更多!”
這真是英雄所見略同!章清亭本來也是這樣想的,沒想到喬仲達竟替她說了出來,那麽她就可以放心說出心裡話了,“可是二爺,您這榮寶齋做的歷來都是精致東西,若是日後做了便宜貨色再放在這間鋪子裡頭代賣,恐怕就有些不合適了吧?您可千萬別多心!其實我是巴不得這門生意就全權交給您發售來著。只是怕壞了您店的風氣,覺得是否應該另辟一個所在?再者說,我畢竟也只是個婦道人家,又家小業薄的,縱是要做大,日後需要您照應的地方可就更多了。倒是想鬥膽邀您來入股,也不知您嫌不嫌棄?”
高逸先擊掌笑道,“若是果然如此,我也想來分一杯羹了。願意代銷幾處的銷售,幫著把這生意做開!”
喬仲達一笑,“蒙趙夫人不棄,區區也願略盡綿力,討個現成的便宜,只是這如何行事,卻是得好好計劃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