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娘回去了,兩位孟夫人都在等消息。聽完她的話後,臉色都不甚好看。
“那小娘子也真是不好相與,還以為她能知情識趣的提個三七,至多不過四六,沒想到居然一張口就要了五五,而且半分也不肯相讓。實在是小家子出來的,小肚雞腸,全不念咱們府上的恩典!”
周大娘先把她們心中的怒氣宣泄了出來,才說起好話,“不過,這小娘子雖年紀不大,倒的確有幾分見識,連錢怎麽分怎麽還都想得清清楚楚,個中利害也說得明明白白。是個辦事的模樣,隻這不知好歹著實讓人討厭!老夫人,夫人,您們看此事可做得成麽?”
孟老夫人也不動氣,“她若是不貪心,又豈肯費神費力的折騰?算了,只要她能替咱們掙錢,也就由她去吧!咱家也不指望靠她發大財,只要能帶著你們都有些收益也就行了。你也辛苦了,趕緊下去歇著吧,明兒一早來拿對牌,去帳上支五百兩銀子,再準備了馬車,跟她出去。以後少不得就辛苦你了,只是上上下下口風可得緊著點,要讓我聽到半句閑言碎語,必不饒你!但若是這差辦得好,自然也不會讓你白擔這份辛苦。”
周大娘諾諾應了,恭謹退了出去。
孟夫人這才道,“娘,這周材家的身邊,要不要再派個人跟著?”
孟老夫人搖頭,“水至清則無魚,多少總得讓她們撈點好處才肯上心。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多盯著點就是了。”
孟夫人點頭,卻又覺得實在是有些不甘心,“難道真就這麽縱著趙家那小娘子?”
孟老夫人淡然一笑,“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啊!又難得這麽有緣份剛好就碰上了,咱們不能不試一試。你先別著急,先把事情做起來,走一步再看一步,既然綁在一條繩子上了,就不怕她不替咱們賣命!對了,上回我讓你打聽的事情呢?”
孟夫人上前低語,“我已經親派人去相看過了,真正能拿得出手的有兩個女孩兒,一個十八,一個十六,不管樣貌還是才藝都還不錯。只是喬家那邊,也有幾個小丫頭片子要趕年下接進府來了,聽說當中有一個說是十五,其實才剛滿十三,還沒有咱們芷芸大呢!那女人也真是急瘋了,連那麽小的女孩兒都拉來湊數,想來是真沒什麽出挑的了。只是仲達那兒,這幾年越發琢磨不定了,連個妾室通房丫頭也不收。據說最近在外頭包著的小妓又換了一個,叫做什麽映雪,可比從前那個裝清高的冷霜兒豔麗許多。他到底能看上什麽樣兒的,可真有些不太好說……”
“先準備著吧!那孩子未必不賣我們這個面子。”孟老夫人沉吟片刻,才低低的歎了口氣,“現在人家已經今非昔比了,實在不行,說不好只能委屈芷芸了。”
孟夫人聞言一驚,“這……恐怕老爺……”
孟老夫人輕輕嗤笑,“還嫌棄人家麽?那就讓他來當家,咱們倒樂得清靜!我知道你撫養了那孩子一場,是真心疼她的。不過咱家這當口是什麽情形不用我多說,別說是她了,就算是子瞻,有些事情就算是他不想乾的,為了這個家,也得逼著他乾去!再說仲達那孩子,雖是名聲差點,但人並不賴,別說咱們在這兒挑三揀四,他看不看得上咱們選的女孩兒還不一定呢!”
孟夫人思忖了一會兒,到底還是說了句話,“娘,媳婦這兒還有一個主意,您聽聽看,可使得麽?”
“你說!”
一番耳語之後,孟老夫人沉默了許久,“這倒也是個法子,那姑娘確實生得好模樣!可若是如此……嗯,橫豎還有段時間,容我再想想……”
翌日一早,周大娘就帶著銀子來了,章清亭也不客氣,先把上回買布的那二百零五兩揀了出來,轉手就拿了那五兩銀子塞回給她,“這個談不上謝字,不過是請大娘喝茶吃果子的。大娘要是不收,那就是嫌少了!”
周大娘略一推辭,便笑納了。收了錢,就有了利益關系,二人再說起話來,那感覺立時親近不少,再要辦起事來,都有動力了。
這就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啊!章清亭不禁感慨,這些大戶人家,總是這樣,個個都是利字當頭,倒不如鄉裡那些鄰居友人,大家雖然窮些,反倒顯得更加仁義。有個什麽事,三街四鄰的不用你招呼,都出來幫忙了。也難怪趙成材不喜歡京城的這些風氣,總說家裡好。就是她自己,出來這些天,確實也挺惦記家裡人的。
馬車微晃,章清亭端坐其中,思念的閘門一旦打開,便如潮汐般全湧了上來。
也不知道弟妹們可還聽話,有沒有惹爹娘煩心?馬場裡可還安好,明珠那小妮子可能忙得過來麽?還有玉蘭,應該是生了,也不知是男是女?小家夥好不好帶。還有趙王氏,這個婆婆又折騰了些什麽么蛾子出來?嘿嘿,他們可都不在家,趙王氏就是折騰,也只能折騰柳氏了,章清亭想著就覺得好笑。
唉,這個婆婆也不是她說,跟隻刺蝟似的,著實讓人難以親近。不過從京城回去,還是得給她打點些禮物才是。誰讓她是秀才的親娘呢?就是看在她給自己種糧喂雞的份上,也該謝謝她的。不過,這回若是在京城裡做生意賺了錢,可不能告訴她!還有趙成棟,免得他們又生些花花腸子來!
倒是趙成材給她又提了個醒,若是有機會,不防借著這個機會在京城裡謀份賺錢的營生,日後那馬場分利,也要藏些起來的,這擱在手裡還不如拿出來做買賣,或是買幾個鋪子收租也好,利息總要高些。反正和家裡隔得山高水遠,就不信他們還能查到京城來!
她一時又歡喜起來,還是自己相公好啊!還是更心疼她些。大到生意,小至熬藥,處處把她的事記在心上,這樣的行止可比空蕩蕩的甜言蜜語強多了!
周大娘就見章清亭眼神閃爍,一時莞爾,一時蹙眉,忽爾又化作甜甜一笑,忍不住笑道,“小娘子,你在想什麽呢?這麽入神?”
章清亭臉上微微一紅,不好意思,失態了。“沒什麽,想家了。”
“那也是應該的!”周大娘隨意跟她拉著家常,“你們家鄉好麽?”
“挺好的!當然沒有京城富庶,不過鄉親們都熟,一家人都在,還算熱鬧。”
“那你有沒有想過搬到京城來呢?這既是要做買賣,總得要自己照管著才是!若是咱們生意做起來了,你卻走了,那可怎麽好?”周大娘突然問起一個重要問題。
這個章清亭卻是已經想到過了,另有打算,隻虛應了一句,“這個等事情做起來再說吧,現還不知能不能站得住腳呢!”
京城裡可以留點生意,但絕不會成為她的重心。且不說扎蘭堡的馬場她不能放棄,就是從小家庭來說,趙成材走到哪兒,她就必須得跟到哪兒。這不是不信任趙成材,而是這世間的變化太多,誘惑也太多了,好好的小夫妻,讓她為了幾個錢就去做牛郎織女,那才是有病呢!賺錢固然要緊,但絕不是人生最重要的事情。就好象她前幾日在神廟中許下的心願,既不求自己發大財,也不求相公登金榜,隻願夫妻美滿,永結同心。
趙成材回來聽她說起,隻四字評價,“甚合吾意!”
也許他們都是胸無大志的普通人,但章清亭覺得這樣的生活很好,溫馨而從容,平淡而恬靜。有追求但並不好高騖遠,有夢想但並不眼高手低,守著自己手中的小小幸福,如燕子銜泥一般,一點一點把自己的小窩築好即可。又何必非要雕梁畫棟,錦上添花呢?從繁華場中打過滾的章清亭已經不會再膚淺的羨慕那樣的浮華美景了。
周大娘見說她不動,也就噤了口,不一會兒,到了榮寶齋。早打發小廝前來報了訊,那掌櫃的親自迎了出來,很是熱情的把她們直接請進了後面庫房裡。
章清亭這才知道,原來這掌櫃的姓高,單名一個逸字,原也不是京城人,自已也有些家業店鋪,本是喬仲達起初做生意時結交一個朋友,因欠了他一個人情,所以才來幫他做幾年掌櫃的。等這邊事了,仍是要回去做自己的生意。二人名為賓主,更是友人。喬仲達待他自是不同,差不多店裡的事情,高掌櫃便可以做一半的主。因存了一份報恩的心態,高逸也不象尋常掌櫃,真正是把喬家的生意當作自己的盡心竭力。
“二爺昨兒交待說你們會來,卻沒想到這麽快!幸好東西都收拾好了,跟我來瞧瞧便是。”高逸笑得殷勤。
章清亭微微撇嘴,他沒想到咱們這麽快來,倒想著這麽快就跟你打招呼了?你又這麽湊巧的收拾好了?這鬼話說出去誰信哪!只怕是早就算定了我們要來,所以才跟你合計好了,要怎麽賺這筆錢吧?要不怎麽他連面都不露,只派你來招呼我們呢?不過做生意就是如此,真小人總好過偽君子。現就瞧瞧,你們給準備了什麽好貨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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