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夫人笑意盈盈,“仲達,你可不能這麽欺負趙家小娘子!人家初上京城,好容易才費神費力的做點事情,自然得讓她多點賺頭才是!”
喬仲達眉眼彎彎,帶了幾分晚輩在長輩面前恰到好處的活泛,“那依老夫人說,該當如何啊?”
章清亭心中啞然失笑,這可有意思了,我的買賣你們倒商量得起勁!合著沒我什麽事了是吧?那就來聽聽你們要怎麽來做這門生意!
孟老夫人衝章清亭一努嘴,“你幫著她賣是應當的,隻不能由你包圓了再去賺那高利息,這不讓人家為你做嫁衣裳了麽?不過你放心,也不讓你白乾,該你抽的你盡管抽去,只是這再多賺的都該給人家才是!”
喬仲達笑著賠禮,“是我貪心了!老夫人教訓得是。”
“在商言商,你這麽做也無可厚非。只是呀,”孟老夫人指著章清亭,“難為她花了這麽多的心思,別看只是寄居在我們家的,我倒是真舍不得看著她受委屈。”
那就趕緊道謝吧!章清亭從善如流,適時拍兩句馬屁,“老夫人宅心仁厚,待我們真是沒話說。隻我們畢竟是外地人,在京城不過住幾日就得回去,這買賣做起來也不是長久之計,若是喬二爺肯把我這貨全吃下,我倒是感激更多一些。至於其他,也不敢再有什麽非分之想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喬仲達把話頭接了過來,提出邀請,“趙夫人,您這兩日有空麽?實不相瞞,我那兒還有幾匹受損的布,正準備削價出售呢!您若是不想自己辛苦了,過來指點一下如何處理可好?這筆費用我會另付給您的。當然,您若是想要自己做那也行,要是手頭不方便,我可以先賒給你,等你賺了銀子再還我便是!”
“這法子好!”孟老夫人已經倚老賣老,替章清亭答應了,“趙家小娘子,你抽個空去看看,你這打牆也是動土,既然已經做了,不如就多做一些,趕這年下衣裳好賣的時節,多賺一點總是好的。縱是日後你要走了,你家弟弟還得在京城治病,家裡總得有人留下照應。有我老太婆在此,不怕有人欠了你的銀子不給!”
章清亭臉上笑得燦然,心下卻暗暗叫苦。她方才故意說那番話,就是表明自己並不是很想做這買賣,也不想貪心之人。
喬仲達真正是個明白人,所以當即就把話繞開了,要單獨請她去商議。隻這孟老夫人委實太精,一字不露,就把章清亭給綁上了賊船。還特意提到了牛得旺的病,便是擺明了態度,你可別想著過河拆橋。但這個緣由她還絕對不會主動找章清亭開口,非逼著章清亭自己主動向他家投誠不可。
章清亭隻得笑著道了謝,先把話題收住。
喬仲達一瞧這局勢,也不好再多說什麽,隻就事議事的說起章清亭要寄賣的新衣,“若是隻這三十套,賣得便宜些也就罷了。若是趙夫人果然動了心思想再做下去,這個價錢委實就太低了,就是京城同行看著也不象的。不如你再考慮考慮,或者到我店裡看了其他的貨色再作打算。”
只能如此了,章清亭滿腔鬱悶,看來,這先不跟孟老夫人達成協議,後頭的事是一件也辦不成的了。
正在無話可談之際,還好喬敏軒進來攪局,捧著一隻木頭雕的小老虎給他爹獻寶,“軒兒雕的!我雕的大老虎!嗷嗚!”
“軒兒這麽能乾呀!”喬仲達裝作極其驚訝的讚賞。那隻小老虎雕的雖然簡單,但線條清晰,憨態可掬,連牛得旺學了好幾日都雕不出來,怎麽可能由這麽個小不點雕出來?定是雕刻師父握著他的小手雕幾筆哄小孩子玩的。
大人們個個都知情,卻誰也不說破,一個勁兒的哄著孩子,孩子開心,大人們也高興。章清亭忽然覺得,自己此刻便象個傻孩子,貌似揣著一份很新奇很有趣的玩意兒,這東西似乎是自己的,又隨時有可能被大人們收走。自己就跟孩子一樣,柔弱無力無法自保。唯一不同的是,小孩子懵然無知活得開心,可她呢,心裡明明清楚,卻不得不揣著明白裝糊塗,這就是人微言輕啊!章清亭暗自感慨,看來自己也得當一回傻子了。
喬仲達自兒子進來,就把滿腹心神全放這小家夥身上了,噓寒問暖,又要端茶喂水。跟在後頭的奶娘笑道,“二爺不必忙了!方才趙姑娘才給他喝了碗熱熱的甜豆汁兒的,說喝了那個,一時之間最好不要飲茶。”
哦?喬仲達有些不明白是什麽東西。
章清亭笑著解釋,“這是我們鄉下人的做法,就是拿泡好的大豆磨出汁來,濾過再擱上冰糖燒開便是。咱們鄉下沒什麽好進補的東西,就拿這個當寶貝了。跟你們京裡那個酸豆汁兒可不一樣,你們那個豆汁咱們也喝不慣。就自己弄了個小石磨兒做一些,早上配包子饅頭,下午配些點心都使得的。”
奶娘笑道,“蒙趙姑娘賞臉,方才也讓了我一碗,確實是格外的香甜濃鬱。跟那差不多,但一點也無的腥膻味兒,小少爺愛得不得了呢!那麽一大碗都喝光了。”
喬敏軒點著小腦袋附合,“甜的,好喝!”
喬仲達最愁就是兒子胃口不開,一聽說喝那個好,便要刨根究底問個明白,回去要依樣兒來做。
章清亭可不敢胡亂鼓動,這富人家的孩子最是嬌養,若是一味吹噓,喝出毛病來倒是他們的不是了,“那個東西雖好,但喝多了也有些脹氣,一日一碗也就盡夠了。再有,我聽說小少爺還服著藥,倒是請教下大夫,看有沒有犯衝的,能不能常喝,若是可以,再做也不遲。”
她這考慮得很是周到,喬仲達細細記在了心上。略坐一時,也就帶著兒子告辭了。
章清亭這才向孟老夫人行了個禮,“老夫人,我們這鄉下人沒什麽見識,全虧了您替我們著想。這既蒙您抬舉,說要幫著我們多賺些錢,我們自然是歡喜的。只是您也知道,我們這家小業薄的,一來沒這麽多本錢,二來在這京城人生地不熟,倒是求老夫人賞個臉,也替我們操著些心才好!”
孟老夫人似笑非笑,“你想讓我怎麽操心啊?”
老狐狸!章清亭心中暗罵,嘴上卻替她說出想說的話,“自然是求老夫人替我做個掌舵的人才好呢!”
“原來你這是要拉我上賊船啊!”孟老夫人順水推舟,“只是我這年紀大了,也操不了什麽心。可瞧你這小可憐的模樣兒,又不忍心不管。這樣吧,紅杏,你去把太太請來說話,說有正經事找她,讓她把管事娘子也帶一個來。”
章清亭暗自挑了下眉,我這傻子已經當了,但你們可別想白忽悠人,總得讓我賺回本錢才罷!
不一時,孟夫人帶著心腹管事周大娘到了,章清亭又把所求之事一說,孟夫人卻面露難色,“也不是我們不幫你,只是你若是短少銀錢盡管跟我們開口,雖說咱們家也不是那大富大貴,但拿幾兩銀子多少還是有的。隻一條,律法裡明文規定,這官宦之家可不許從商。至多不過置些田產地莊,或是買幾間鋪子收些租金而已。你要做事,我們可以幫些小忙,但卻不能跟你合夥。”
章清亭明白了,原來這北安國和南康國管得一樣嚴,不過這樣也對,若是官宦之家都去經商了,那小老百姓可就真的沒活路了。
她開始理解為何孟家會找上她這個不起眼的小人物了,因為他們無法直接經商, 又期待經商帶來的利益,所以就得找一個跟自己家族完全無關的外人來做幌子,自己在後頭坐收漁利。恐怕這也是喬家死抓著喬仲達不放的最主要的原因,畢竟,肯徹底的放棄仕途,甚至舍下臉面去從商的公侯子弟,確實是不多見的。
“夫人,您誤會我的意思了!”章清亭見風轉舵,換了一套說辭,“咱們是什麽人?怎麽敢高攀府上這樣的人家去合夥?這也不是你們這樣大戶人家該行的事!我只是想著吧,我年紀又輕,根基又淺,既蒙老夫人賞臉,說心裡話,也是想賺幾個錢,在京城找些財路的。可我們又哪知京城裡的水有多深?可是老夫人方才那句話了,若是給人騙了,連銀子收不回來也是不無可能的。所以就別怪我冒昧,生出個這麽個歪念頭來。其實我是想請府上幾位管事嬸子們幫著照看一二,萬一遇上什麽事情,我也能狐假虎威的嚇嚇人家。坑人的事那是絕計不敢做的,只求不至於被人欺負就是了。到時,我若得了什麽好處,當然也得謝謝府上幾位出力的人。對了,現在可當真得跟夫人借點錢,等賺回來還得重重的謝過府上呢!”
章清亭扯了這一通,也有自己的打算,你們要想借著我的名頭去做生意發財也不是不可以,但實際的主動權還是得掌握在我自己手中。除非你們敢白紙黑字的給我立下契約,否則我想分你們多少就是多少,可別想牽著我的鼻子,真把我當傻子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