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蘭笑得自信,“我話還沒說完呢!我打算著呀,等明年開了春,就開個小飯館!那個來錢可快得多了!也許再過個三五年,我就能上永和鎮開店了呢?”
趙王氏詫異了,覺得有些不認識自己女兒了。什麽時候,她家那個總是唯唯諾諾,躲在人後的大丫頭居然變得這樣的雄心壯志?
“玉蘭你……你還真敢乾?”
“那可不?哥給了我一百兩,我這幾年自己也零零碎碎攢了好幾十兩了,從前嫂子也給了不少值錢首飾什麽的,到時福生……”
趙玉蘭一時說漏了嘴,臉有些紅,卻仍是低頭微笑著說了下去,“他讓秀秀跟我說,他也攢了一點。先盡著給我使,把事情做起來。就是我生意不濟,他那兒還能打鐵呢,大夥兒飯總是有得吃的。”
都考慮得這麽周詳,想來是早就計劃好了。趙王氏訥訥的說不出話來了,她也沒做過生意,插不上多少話,只能說,“那你可得……小心著點!”
“我知道!”趙玉蘭面上多了一層沉穩之色,“娘您放心,我這些錢可都是自己辛辛苦苦攢下來的,才舍不得亂花呢!”
趙王氏聽著這話,心下歎息,若是成棟能有這一半懂事,她今日也不會落得如此為難的境地了。
事已至此,趙王氏也沒什麽好隱瞞的了,直接就張了口,“玉蘭,娘今兒來,是有件事想求你。”
“娘您可快別說這話了!有什麽事您盡管吩咐吧?”
趙王氏嘴角抽搐了兩下,才低著頭悶悶的問,“你能借娘點錢麽?多的也不要,先借個一二兩銀子就成!”
有了趙成棟的前車之鑒,她可不敢獅子大開口了。
趙玉蘭微怔,大哥走的時候明明給娘也留了一百兩的,怎麽這麽快就花完了?
“娘,家裡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哎呀!你就說借不借就得了!”趙王氏臉一老,不好意思說被小兒子折騰光了錢,又在那兒碰釘子之事。
“借沒問題!”趙玉蘭當即從手邊的錢匣子取出二兩銀子擺到娘的面前,“可您得告訴我,到底家裡發生了什麽事!”
趙王氏真為難了,大女兒分明是一番好意,而且這麽主動的就把錢先拿了出來,就憑行事的這份爽快勁兒,就不知勝過趙成棟多少倍了。可要不要說實話呢?
她還是很猶豫,趙王氏總覺得吧,趙成棟本質沒那麽壞,就是年紀小,不懂事,又被那倆小老婆和她們的娘挑撥,上回才會那麽對她。若是說了,等於是給小兒子臉上抹黑,她斷然是舍不得的。可若是不說,大女兒這頭可怎麽解釋呢?
趙王氏在心頭掙扎了一下,還是決定維護小兒子的面子了,故意沉下臉佯作怒色,“你是信不過娘還是怎地?我難道能去幹什麽壞事不成?不借就算了!”
“算了算了!那我不問了!”趙玉蘭知道她娘那孤拐脾氣又犯了,把銀子往娘懷裡一塞,換了話題,“娘,您年辦得如何?還有沒有什麽糕點要的?你跟我說了,我做了給您!”
“不用了!”趙王氏再怎麽也不好意思來佔這個寡婦女兒的便宜,“你做點小買賣也不容易,家裡有那些就足夠了,倒是你好好照顧著自己,過年也歇幾天,別太累著,知道麽?”
趙玉蘭笑著應了,把娘送了出去。心下卻在狐疑,娘到底幹什麽花錢花得這麽快?
進了屋,田秀秀已經給她打好了洗漱的熱水,“玉蘭姐,你快洗洗早些睡吧!趙大嬸沒事吧?”
趙玉蘭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想想還是不放心,“秀秀,你這兩日記得盯著前頭,若是我爹來了,請他到後頭來找我,說我有事找他!可別忘了!”
借錢是沒問題,可家裡的事情,非搞個清楚不可!
年關漸漸近了,在京城的章清亭等人自也在思荊園內準備著過年的東西。趙成材和杜聿寒兩個要考試的,便不讓他們插手進來,隻讓他們安心溫書便是。
這一日,一群女眷正在廚房裡用方德海的新式調料醃製肉食。
章清亭瞧方德海心情不錯,便拿了副從晏博文處臨摹的那朵花來問他,“老爺子,您總說這世上沒您見過的,那我今兒可要考考你,您可認得此花麽?”
方德海老眼一眯,隻瞧了一眼便搖頭,“不認得!這是哪兒來的?”
可是章清亭分明有留意到,他手上一直拿得穩穩當當的作料,灑了。
“是阿禮他娘臨終前留下來的。”
“哦!”方德海低下了頭,瞧著自己灑出來的作料,欲蓋彌彰的說了句,“這人老了,手就哆嗦了!來!明珠你替爺爺乾吧!”
薑綺紅也留意到他的不妥了,她和方德海作鄰居快一年了,交情自不比尋常,也上前問了一句,“老爺子,您真不認得那花麽?我那未婚夫可也是因為此花而送掉的性命!”
方德海苦笑,“真不認得!不過阿紅啊,人都走了這麽多年了,你也該放下了。這個不是我倚老賣老的說一句,你趁現在還年輕,趕緊找個人成個家吧!要不,等你送走了婆婆,難道真的就這麽孤零零的過一輩子?”
薑綺紅黯然低了頭,“老爺子,您甭勸了!夫仇不報,我是絕計不會談婚論嫁的!”
“你這又是何苦!”方德海欲言又止,歎息一聲,柱著拐杖出去了。
章清亭本已經跟了上去,可看著他那蒼老而佝僂的背影,卻又停下了腳步。瞧方德海方才那神色,不似不認得此花的模樣。可他為什麽不肯說呢?
若是旁人,章清亭就是去耍寶逗趣,也非逼得他說出來不可。可方德海不一樣,他早年風光,中年遭逢大難,幾經厄運,對於生死榮辱全都看開了。
就是此次來尋兒子屍骨,也絕口不提當年之事。連那主謀從犯也不多問一句,隻想尋回遺骨了事。他是真正吃過官府的苦頭,實在是給折騰怕了啊!
這些天,就連聽說了晏博文和薑綺紅之事,也是默然不語。甚至管束得方明珠更加緊了,完全不許她摻合到這些事情裡頭來。還念叨著,一等尋回兒子的屍骨,便要回扎蘭堡去,似是有意在逃避什麽。
要逼這樣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家去說些自己不願意說的事情,章清亭也覺得太過分了些。故此她才猶豫著直到今日才問出此事,可他既不願意說,那便算了吧!若是等到哪天他自己願意說了,自然會說的。
她們這裡正忙活著,忽地,趙成材急匆匆的趕了過來,衝她招手,“噯!快來!”不準他喊娘子,又不準喊妞兒她媽,那就成了“噯”了。
旁人皆是掩嘴而笑,章清亭自覺失了顏面,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就是不動。
“你快點!”趙成材急了,差點就進來拖人了。
還是方明珠笑著把章清亭推了上去,“你就快去吧!”
趙玉蓮也說,“瞧哥那意思,似是有正經事呢!嫂子你快去看看吧!”
“他能有什麽正經事?”章清亭嘟囔了一句,但也怕再這麽折騰下去,繼續出醜,勉勉強強到了門口,“我沒名字的麽?噯什麽噯?”
“哎呀!你別跟我爭這些有的沒的了!”趙成材一把拖著她就走,“出事了!真出大事了!”
什麽事?章清亭心中一動,卻有些不信,掙脫著他的手,“別唬我了!咱們這兒太太平平的,能出什麽大事?”
“真有事!”趙成材死抓著她不放,見她不信,附耳上來低語,“孟家派人上門來提親了!”
章清亭頓時一個激靈,當即火了,“他們還講不講理的?你回絕不就完了麽?找我去幹嘛?”
當著人多,趙成材也不好說得太仔細,隻拽著她走,“你跟我來就知道了!”
等著跟他去了他那屋,章清亭一見來人,知道趙成材為什麽非拖她來了,此事真的是有些不好辦了!
來的不是旁人,卻是一臉苦笑的婁夫人。見面就道,“我知道我這趟來是找罵的,可是……”國公府硬壓了下來,她不得不來!
正奇怪孟家怎麽會打發人邀請她這小門小戶的夫人去府中作客,心中的忐忑直到面見孟夫人時才釋疑,原來是看中了他們家和趙成材的關系,讓她去當說親的說客!
若是樁門當戶對的好親事那也就罷了,卻偏偏是這樣說不得罵不得很有點子缺德的事兒!這讓婁夫人怎麽辦?
不去,立時就得罪了孟府,連累自己家相公的仕途。去,這不明顯討罵嘛!這趙家雖然門第低微,也一樣養得花骨朵一樣的女兒,憑什麽你們想要就得給你們?
所以,婁夫人雖然來了,但也帶來了婁瑞明的解決意見,“你們若是不願意,直接回絕那是行不通的。看要麽是裝病,還是搶著把玉蓮嫁出去也就罷了。只是橫豎都得委屈趙姑娘了。不過,我在他們家也說了,這眼下就是年關,成材你又要應試,恐怕沒那麽多的心思琢磨這事,所以就求他們家寬限一段時日。可他們也說了,正月十五前要回話。你們要不趕緊商量商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