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歌詞更加雷人的是那位越走越近的仁兄。他與蘇菲曾經見過的任何生物都不相同,外形應該屬於類人形,但周身沒有一處看起來協調的地方。
一個後腦缺了一角的還算四方的腦袋,頂面伸出來幾簇亂蓬蓬的褐色頭髮,裡面長出兩根短短黑黑的犄角,歪歪扭扭的,好像被弄壞的兒童自行車把,臉上似乎是用刀片在紙上隨便拉了兩下,形成一雙細細的並不水平的長眼,眼睛雖細,倒是也有瞳孔在裡面轉來轉去,仿佛兩隻黃褐色的小玻璃球,最令人震撼的是臉部正面朝下的位置長著一隻超大的鼻子,不過卻像是安好後被惡作劇地擰了揪出來,又按回去,讓兩個大鼻孔像兩隻空漏鬥朝著天,不禁讓人擔心,下雨的時候如果沒有東西遮著,一定會倒灌進雨水去,嘴巴和眼睛一樣,很像是被一刀裁開的上下兩部分,基本上沒有嘴唇。
在蘇菲看來,來者就像是地球上低年級小學生沒能完成的低分手工作業。
盡管相貌不敢恭維,不過對方穿著的衣服卻是用相當高級的金絲絨面料做成的緊身衣,只是長短肥瘦並不合身,加上胳肢窩和肩頭的破洞,更覺得荒誕。
更精彩的是,他那兩隻粗粗的手臂也是一長一短,短的那隻伸出衣袖的皮膚上還長滿了長長的金毛。兩條腿倒是一樣長,但粗胖的大腿下面,兩隻小腿卻一粗一細,既不協調,弄得走兩步就得摔一跤。剛才他所唱的歌中,那像打拍子似的“撲通,哎喲”,就是他摔跤的聲音。
“小妖,你說我們問問他好不好?他看起來不像壞人呢。”蘇菲跟著那怪人觀察了一陣,感覺此人雖然長相奇特,但從他所唱的歌曲來看,應該沒有多大的攻擊性。最重要的是,她在他身上沒有發現任何魔法和鬥氣的痕跡。
“只有這樣了,你小心點兒啊,有什麽不對就趕緊進妖精界。”小妖叮囑她。
蘇菲撤掉空間隱匿,追上那怪人,揚聲用上古神魔語生澀地打招呼道:“你好!”
那怪人應聲倒地,只見他熟練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轉身看向蘇菲,他那細長的雙眼骨碌碌地轉動,停了片刻,他忽然害怕地大叫一聲:“怪物啊!”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快地跑出了老遠。
“哈哈……”小妖在妖精界裡笑得之打跌,“蘇菲,頭次被人叫怪物的感覺怎麽樣?”
“到底誰才是怪物啊!”蘇菲撅撅嘴,剛才被它一喊,把原本就有些緊張的她也嚇了一大跳。待她明白過來,那怪人已經跑遠了。雖然上古神魔語她隻學了個皮毛,但“怪物”這個詞與魔族語的發音和用法卻是完全相同的。
撲通,撲通,隨著那聲音的由遠到近,那個怪人又轉了回來,他探頭探腦的,似乎想過來又不敢過來。
“請問這裡是什麽地方?”蘇菲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這裡是垃圾谷,我是撲通。”他仍是不肯過來,不過貌似他已經回答了蘇菲的問題。
小妖知道蘇菲對上古神魔語並不精通,因而不等她問,就把他的話翻譯過來了。
蘇菲向他點了點頭,撲通這個名字對他來說再適合不過了。
“你是哪裡來的怪物?”撲通稍稍靠近一些。
“我不是怪物!”
“你都長成這樣了還不是怪物?”撲通驚訝地向後退了兩步,摔倒在地,然後又迅速爬起來。
“我是從索爾索貢大陸來的。”蘇菲不像繼續與他討論這個問題,“你剛才說這裡是垃圾谷,請問垃圾谷在哪個大陸?”說起來蘇菲並不能將上古神魔語說得那麽流利,她都是迅速地將她的意思告訴小妖,然後再轉述小妖的話。
“大陸?什麽是大陸?”撲通不解地晃晃她頭上的犄角,一長一短兩隻胳膊相互扭了扭才又疑惑地小聲道:“那個人不是說,這裡是被遺棄的未處理垃圾臨時堆放空間島嗎?”
聽了小妖翻譯過來的話,蘇菲也馬上暈菜,這個地名實在太長了!而且從“被遺棄”這個詞看來,似乎不是個什麽好地方,蘇菲心中開始暗暗祈禱,千萬不要是因為發生了空間錯亂而使他們流落到了什麽異空間才好。這個念頭才一冒出,立刻就被她自己壓回去,不會的,應該不是,這人明明講的是上古神魔語嘛!
“那個人?是誰?”
這個問題一被問出口,撲通立刻又向後摔出去幾步,“那個人就是那個人,你這個怪物不要問我這麽奇怪的問題?”
蘇菲隻得盡量以最溫和的語氣問他道:“你知道有沒有辦法離開這個島?”
“離開?”撲通爬起來,“你要離開被遺棄的未處理垃圾臨時堆放空間島?”
“嗯。”蘇菲非常懇切地點點頭。
“這個名字可真別扭!”小妖不屑地撇嘴。
離得遠遠的,撲通把他那條長一些的胳膊舉起來,指著蘇菲身後的方向道:“你一直往前走,前面有個大湖,你到那個湖邊喊一聲,那裡有個很聰明的人,他可能知道。”說完他不等蘇菲回話,就轉身沿著他原來的方向幾步一撲通地朝前走。只是,不時地偷偷回頭看。
“我們去看看。”蘇菲並不想在路上多做耽擱,她一路瞬移過去。
前面果然有一個可以勉強被稱作“湖”的小水潭,方圓大概不超過一千米,水潭裡的水是墨綠色的。蘇菲想用精神力探測一下水潭的深淺,可惜到了一定深度就無法再深入了,也許用了什麽能夠可以屏蔽精神力的機關結界吧?不過蘇菲能感覺到水潭下面似乎有不少奇異的通道,不知是用來做什麽的。
還不等她像撲通說的那樣喊一聲,耳旁就傳來一個不大的叫喊聲“啊——!”
蘇菲渾身一震,那聲音離她太近了,之前一點兒也沒有察覺到異樣。她轉頭一看,立刻呆住了,這個是……妖精?老頭妖精?
眼前的這個奇怪的類似妖精的生物長著長長的白色的頭髮和胡子,金色的眼睛有神的可怕,背上卻背著三個翅膀——一左一右,中間還豎著一個。而他身上的衣服像調色板似的五顏六色,看起來品味極為怪異。
“你……”他指著蘇菲開口道:“你身上為什麽會有妖靈的味道?”
這時,小妖忽然從妖精界裡面跑了出來,她好奇地打量對方,“你是誰?好像和我差不多呢。”
那個老頭妖精到抽一口冷氣,“你,怎麽會有你這樣的妖靈?太醜了!”他一副難以忍受的表情。
“我才不是妖靈!我是妖精!我是最漂亮的妖精!”小妖登時發了脾氣。蘇菲雖然不熟悉上古神魔語,但比照著魔族語言和相似的詞根,也能猜到他們說的話。
老頭妖精呆了呆,大概是沒想到小妖的反應這麽大,“妖精?那是什麽玩意兒?”
“你什麽玩意兒?”小妖嘴上毫不示弱,但心中卻對這個奇怪的老頭妖精產生的些許親切感。畢竟別說其他的妖精,連跟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元素精靈小妖都沒有見過呢。
“我當然是妖靈!”那老頭妖精說道,他狐疑地望望蘇菲和小妖,“你們兩個之間的關系好奇怪。”他沒有糾纏於兩人不同的稱謂,而是對蘇菲和小妖之間的關系發生了興趣。
“我很喜歡蘇菲,所以把祝福給了她。”小妖繞著蘇菲飛了一圈兒,開心地介紹。
那個自稱妖靈的老頭伸手一招,小妖不由自主就到了他的身前,“啊……”
“走,跟我去個地方。”妖靈根本不理一旁的蘇菲,話音剛落,他就與小妖一道失去了蹤跡。而且最要命的是,就在小妖消失的那一瞬間,妖精界也跟著失去了聯系。
“小妖!”蘇菲大驚,她立刻追了過去,但就她精神力所能涉及到的范圍裡,根本找不到任何痕跡。在附近瞬移奔跑了很長時間,仍然沒有一點兒線索,蘇菲隻好回到剛才的湖邊等待。她在心中又氣又急拚命地呼喚著,但無論是小黑還是小妖都沒有任何回應。怎麽又這樣?!這樣的經歷實在是太讓人討厭了!
就在這時,蘇菲忽然感覺到,自己被一張類似蜘蛛網的黏黏糊糊的冰涼涼地東西縛住。她立刻掙扎起來,可惜越掙扎那網子縛得越緊。來不及看清敵人是誰,她立刻用最強的結界將自己與外界隔離開來,然後瞬發空間撕裂,想要將那惡心的網子切斷。為了不傷到自己,她必須將魔法控制到非常精確的程度。可問題是,根本沒有時間來讓她小心控制。
說時遲,那時快,蘇菲首先將縛住自己雙臂的那部分網繩切斷,她顧不上處理胳膊上密密麻麻細碎的留著血的傷口,想要盡快讓自己脫身。但是對方卻十分輕易地將她設置的結界打破,緊接著,又有一層更難纏的網子裹在了她的身上。
剛才驚慌已經被蘇菲拋之於腦後,她把她目前所掌握最強的魔法——空間吞噬與空間斬的混合魔法——施展出來,希望能夠掃清眼前的一切障礙,包括那個敵人在內。可是她忘記了,在這個古怪的地方,她的精神力受限,並不能自如發揮,因而在那魔法發出的瞬間,她就知道自己沒戲了。
僅僅這一輪攻擊過去, 對方不給她再次施法的機會,混亂中衝上來一群怪模怪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甚至連魔獸都不像的怪物,恍惚中聽到一個聲音:“就是她!”伴隨著撲通的聲音,是“撲通”的摔跤聲。
不等蘇菲有所反應,她的後背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擊中。
糟糕!上當了!這是蘇菲昏迷之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
清醒過來的時候,蘇菲發現眼前一片漆黑,她小心地活動了一下腦袋,“唔”她的嘴巴被緊緊蒙住無法講話,雙手雙腳也都被綁住不能移動,而雙臂和背背部的所受的傷倒是都已經被治好,並無疼痛或不適的感覺。此外,她精神力可以使用,但感應不到妖精界,周圍也沒有任何魔法元素。
她將剛才發生的事快速回想了一遍,沒有理出任何有用的頭緒。
說它是個陷阱吧,可是顯然那個名叫撲通的怪人是自己主動搭訕的,而且那個自稱妖靈的小老頭兒在見到小妖的時候,臉上的驚訝也不像是在作假。說它不是陷阱吧,卻又那麽巧合,偏偏這事發生在自己離開奧薩羅,小妖又被帶走的時候。而且自己昏迷之前,分明聽到了撲通的聲音。
對了,那個魔族奧薩羅在幹什麽?他不會不知道自己遇到危險了吧?蘇菲將精神力蔓延開去,想早些知道自己究竟被綁到了什麽鬼地方?
精神力輕易地穿過層層並不十分像是結界的東西,出現在蘇菲眼前的情景卻讓她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