郵件很簡短，只是說他願意接受手術。後面又提了一句，有點嗤笑的語氣，說:“董小葵，你都沒問清楚他們要我做什麽手術，你就在勸。精明的你，還是有一顆迷糊的心，傻不傻啊，你。”

　董小葵看了幾遍，想象他說話的語氣，鼻子泛酸。盯著那電子郵件看了許久，明明只有幾句話的內容，她卻不知如何回郵件算是妥帖。斟酌良久，這才慢慢地寫了回信，回信裡有大段景物描寫，描述了五月、六月的美，還說了最近學會的菜，生活中的瑣碎事跡。接下來又談了劇本的事，還有荷香渡開發的一些想法。談了這些後，才在郵件的末尾怯生生地詢問:“那他們讓你做的是什麽手術，而你答應的又是什麽手術?”

　在寫落款時，董小葵下意識地瞧一瞧李斂楓發來的郵件落款。因為落款體現出將對方放在什麽地位在與之說話。董小葵這才發現除了斂楓兩個字外，還有一個小括號，裡面有個英文單詞:SATAN

　這是惡魔撒旦，是墮入凡間的六翼天使。是復仇的代名詞。李斂楓將這個單詞作為落款到底意欲何為?

　董小葵看著這個單詞，眉頭一蹙，的郵件落款怎麽會有這個單詞，這也並不是他的英文名字。這是在暗示什麽?

　她不由得站起身，慢慢踱步到窗邊，寧園裡上燈了，燈光與澄澈的月色清輝相映，園中的樹木疏影橫斜，像是水中藻、荇交錯輕搖，十分美麗。可她無心欣賞美麗月色，因為這個單詞並不常出現，如果出現都是同學朋友之間開玩笑，或者劇本之類的。像這種正式的郵件，怎麽會留這個詞語呢。並且，這並不像是手誤寫錯。

　更重要的是這個單詞曾經出現過，以落款的方式出現的。她記得去年五月，剛跟陳佳川分手不久，在李斂楓再次出現之前，她去食堂吃飯，曾有人從荷蘭快遞過來的藍色妖姬，引得整個食堂的人都轟動。當時，那人的落款就是SATAN

　或許就是他了。當時他回來接近自己，不就是想讓自己愛上他，然後再丟了她，讓她嘗一嘗所愛被奪之痛的麽?SATAN這個落款到真是適合了。

　只是，那都是陳年舊事，他還提來做什麽?他的復仇不是沒有進行麽?這麽糾糾纏纏地下來，反倒是他付出不少，虧欠他人是自己了。

　那麽，就不理會這家夥。董小葵當即裝作沒有看到這個落款，在自己的電子郵件末尾落款為平常的稱呼:小葵。

　點了發送，這才看第二封郵件。是一封陌生郵件，但主題是:許家。

　董小葵心一緊，暗想:回到京城過了一個多月的平靜日子，終於要重新投入戰鬥了麽?好在自己一直枕戈待旦，從不曾松懈。

　郵件也很簡短，說:董小姐，許久不見。近日，聽聞董小姐在京城，不知道可否敢見我一面。若是願意，我記得我在滬上曾給過董小姐電話號碼。請給我打電話。

　落款:歐陽薇

　原來發來信息的是歐陽薇。滬上一見，她說要出招，希望董小葵能招架得住。那時，在那酒會上，她笑靨如花，與通用高層談笑風生，跟許多上流人物都似乎很熟絡。那一場，她到底是以一種女王的氣勢壓了董小葵。而董小葵安之若素，在通用兩人討論技術難題時，巧妙插話，三言兩語秒殺了歐陽薇，幾句話境界全出。最近通用公司新技術灣流發布會，也講述了董小葵這一段小插曲，至於送給董小葵的菲尼克斯鳳凰號，也在這一段發布會插曲中展示。

　當然，菲尼克斯鳳凰號的安全試飛測試還在進行中，通用方面打過電話與她聯絡。並詢問董小葵的飛機執照什麽的，還很好心地說願意以最優秀的測試員對董小葵進行指導。

　她只是笑，回答:“這不用閣下操心，我有專門的飛機師。屆時，你們指導他即可。”

　那邊十分驚訝，一並回應說好。董小葵不由得笑，想到許仲霖知道自己真送飛機給他，不知是什麽表情。這一點，當初董小葵知道通用會送一架飛機給自己，就讓葉三等人保密，千萬不要告訴許仲霖，正巧他在忙，沒空看那麽多不著邊際的新聞。

　能送飛機給他。董小葵覺得很高興。不過，她更期待的是向許仲霖要回禮。記得他受傷那會兒，董小葵在寧園照顧他。他說:“董小葵，要不，你送一架飛機給我。我讓你當正宮，如何?”

　“我對你正宮沒興趣。”董小葵白他一眼，繼續洗杯子。

　他斜倚在廚房門口，繼續yin*:“再不濟就普通點的瑪莎拉蒂定製就好。我委屈一點。”

　“你另找別人。明知我是貧民，還這麽說。”她說。

　“乖，你真不了解我。你找本少的回禮一向很豐厚的。”他心情頗好。

　“我從沒聽過，也沒見過，回禮會比正禮多的。”董小葵斜睨他一眼，將杯盤放到消毒櫃裡。

　“本少的規矩就是，可惜你董小葵不上道，要不，你得要賺錢，還能做本少的正宮。呀呀呀，如今秘密說破了。你沒機會了。”許仲霖誇張地說，故作失望。

　“懶得理你。”董小葵繼續收拾廚房。她喜歡整潔乾淨的感覺。

　現在有飛機送他，不知他怎麽回禮。董小葵知道自己有灣流飛機，想到許仲霖這一則，便忍不住掩面直笑。

　當然，這是一個月前的事了。如今因為歐陽薇的突然來信，她才想到與歐陽薇的初次對壘，這才又想到這個場景。

　如今，她是無心去想許仲霖的神色，會給什麽作為回禮。她只是有些不明白這歐陽薇到底要做啥?她的條件不差，也不是看不透的人。許仲霖的態度很明確了，她怎麽就那麽倔?

　不過，人家這算是下了戰書，自己總得是要迎戰的。不過，自己是不可能跟著她的腳步走的。她以什麽規則對自己，那麽，自己也以什麽規格對待她。這電話絕對不可能打。所以，她回復電子郵件，說:最近我很忙。不過，難得歐陽小姐這份心意。等我哪天挪出空來，再通知歐陽小姐了。滬上一別，沒想到冬天已過，春暖花開又一年，如今已是溫熱的初夏。真是人世無常，惟光陰如水。

　她的落款也是落了大名。將電子郵件發出去。剛要睡覺，便收到李斂楓的回信，他說:

　小葵:

　看你的敘述，似乎置身於六月天的京城。從字裡行間，我才發現原來京城的六月這樣美好。至於做菜，我倒是嘴饞了。至少在雲來鎮生病的日子，那些菜都是我吃過的人間美味。也許，今生再不會吃到那樣的美味。不過，董小葵你的廚藝已經那樣，居然還要去學麽?這是在yin*我立馬殺回京城?

　至於他們要我做的手術，是換心臟啊。哈哈，換了心臟，那個人還是我麽?我自然不肯。當然，你也算聰明，知道我答應的跟他們說的不是同一件事，不枉我們相識一場。我答應他們的是做修補了。丫頭，你別難過，換心臟失敗幾率大，說不定我會提早掛掉;再說了，這一輩子，該遇見我都遇見了，我覺得很好了。余下的生命，便是好好感受這世間的一花一木，白雲一朵，清風過境，皆是美好。嗯，丫頭，看到我的文采也不錯吧?

　呵呵，不過，你這丫頭卻是要忽略那落款。這個落款只是告訴你當初那個送花的人是我。你這個家夥思慮很深，防備很重。若我不說，你一輩子也不會問我，即便你懷疑是我。而你則會一直提防這個隱藏在暗處的人。傻丫頭，那人是我，當初不智，看事情太不全面，所以，才做了這樣幼稚的舉動。我幾次試圖跟你說藍色妖姬和SATAN這個落款的事，但都沒機會。如今，我想是機會了。丫頭，不要擔心，今生今世，我都不可能是傷害你的那個人，如果有來世，也不會。

　好了，這邊的天空很藍，空氣很清新，我很喜歡路邊不知名的花，開得怡然自得，只是叫不出名字。你瞧瞧，很美。

　他附了照片在下面，是茂盛的野草，荒草似乎在風中搖曳，草叢裡有胭脂紅的花朵，很像路旁的牽牛花，又有些像是三角梅，荒草與花朵癡纏，一直延伸到天邊，那裡的天果然很藍。只是整張照片顯得太寂寞。

　他在照片的下面寫:我很好，別擔心，有趣的事就告訴我。然後在後面落款，第一次用他的名字:國寧

　董小葵看了很久，不知道怎麽的，想要哭，又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像是整個人都輕松。也許這就是李斂楓想到得到的效果吧。

　如果是這樣，那麽，自己就如他所願吧。

　她回信，隻字不提他說的那些。只是說:最近天氣不錯，過幾天，做了菜，拍成照片饞你。

　等了一會兒，沒有郵件回來，董小葵便關電腦睡覺。原本能睡個好覺的，卻因為周珍珍一個電話將董小葵震得徹夜難眠。

　本來已經在半夢半醒，就要沉入睡夢，電話響起，迷迷糊摸了起來，就是周珍珍聲若洪鍾的聲音，驚呼:“董小葵，我昨天見著余姚了，她回Q大交論文，太讓我驚訝，你猜我看到什麽了?”

　“什麽?”董小葵翻了個身，還是覺得睜不開眼。

　(有人猜猜周珍珍到底看到什麽了麽?話說最近書評區都似乎沒人出沒。讓我心有戚戚焉，掩面，遁走，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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