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斂楓一言不發,只是那樣坐著,像是在注視著前方的路。紅燈變綠燈,他卻沒有開車,還那樣坐著。
“綠燈了。”董小葵提醒他,他卻還是自顧自地坐著,直到後面的車使勁鳴笛,他才回過神來,開車向前。
董小葵略側過臉,看到李斂楓一臉的幽深,平日裡那種日光和暖的神色全然沒有。臉色也有些不好。她出於禮貌,也該是關心一下,於是問:“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李斂楓搖搖頭,說:“沒有。”
他說沒有,董小葵也不好繼續問,於是兩人沉默著。李斂楓似乎不喜歡在開車的時候放音樂,於是車內安靜得可怕。車外日光和暖,人來人往,高樓大廈都無聲無息的。
董小葵扭頭瞧著車窗外,這才想到不應該去郊遊,或者提議去別的地方。這節奏不能讓別人控制了,不知根不知底的,被掌控是很危險的。
呸,都陳佳川那神經病,一大早就出來嚇人,害得她心緒不寧,不然這會兒就不是這個境地了。正想著找借口說想去附近的水族館瞧瞧,試探一下李斂楓的反應。李斂楓卻是先開口,說:“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像你那麽做的。”
這話沒頭沒尾的,董小葵想了好一陣,才明白他是在評價之前她對待陳世美的態度,以及那個紅燈綠燈的理論。
董小葵一笑,說:“相聚離開都有時候。有些事,不是自己想,就一定能夠得到的。再說了,想太多,會毀了自己。所以,不想太多,好好生活,這就就夠了。”
李斂楓“嗯”了一聲,車開得很慢。一直拐下高架橋,在一個停車點停住。他眉頭緊蹙,就那樣瞧著董小葵,那神色甚為嚇人。
董小葵心裡有點發怵。但是還是抓著機會,立馬打蛇隨棍上,對李斂楓說:“你看起很累,身體不好。那今天就不要去郊遊。這附近有水族館,我們去水族館瞧瞧。可好?”
李斂楓半斂著眸子。露出一抹笑,說:“我沒事。只是剛才聽你說,想到了一個朋友,如果有你這種想法,那就好了。”
“你的朋友,怎麽了?”董小葵不是八卦之人,但是看到李斂楓說到這朋友時,眼裡的悲傷,也忍不住問了一句。
“沒什麽的。性格決定命運,確實不錯。好了。明天帶你去水族館。今天,我想帶你去另外一個地方。”李斂楓臉上又是那種燦爛的笑意,之前的走神與那點陰霾全都沒有了。
怎麽覺得有點上賊船的感覺?董小葵心裡一緊,立刻笑著問:“可以不去麽?我確實很想去水族館看看。”
“明天去。今天,先去一個地方,必須的。”李斂楓說,發動車子往前。
董小葵心裡只是恨啊恨,恨自己,恨陳佳川。這真是低級錯誤啊。這上得車來,就不太由得自己了。都是陳佳川那個混蛋。真是生命中的掃把星。
車往郊外行駛,董小葵自然是認真留意路牌,手放到包包裡,掏出手機來瞧。給此岸彼岸發短信,問她在做啥。
卻不料電話響了,那女人劈頭蓋臉地說:“能幹啥?我大姐來了,我裝淑女唄。目前要去相親。據說,是個海歸啊。我去看看是啥米樣的海歸。”
“你不是要飄回廣東去了?”
“哎呀,偶家大姐說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聽聽,這話——,不說了,我大姐過來了。”此岸彼岸立馬掛了電話。
董小葵無可奈何,翻出聯系薄,不知這手機是怎麽回事。她明明選中的是默認字母排序,JOY的名字居然排在第一位。
她用手一觸摸,想點開瞧瞧,結果一不小心,給摁了撥號,嚇得心驚肉跳,手忙腳亂地摁掉,心還撲通撲通的亂跳。
李斂楓倒是笑著問:“怎了?還沒有摸索清楚?這一款確實複雜了一些。改天,送你一款操作相對簡單的。”
“不是。剛查看新聞,沒控制好力道,不小心撥了電話出去。”董小葵回答,將電話放在手裡。心裡想:如果有什麽事,給他電話。他不知會不會來?
應該會來吧。她瞧了瞧車窗外,紅燈時,旁邊有個開車奔馳跑車的家夥,像是個年輕的公子哥,襯衫扣子好幾個沒系,他看著董小葵一臉的壞笑,還向著她吹口哨,問:“美女,坐我的車如何?奔馳好歹比帕薩特貴。”
董小葵掃了那人一眼,輕蔑地說了一句:“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車貴車賤,那得看什麽人開。”
“喲。李四,厲害啊。平常這個時候,你不帶女人的。沒想到,第一帶,就帶個大家都沒見過的版本,還搬古文。嗯,嗯,絕版了。”那人在車上笑得前合後仰。
這話說來,與李斂楓是認識的。董小葵不由得轉過臉來瞧李斂楓。這人顯然不悅,抿著唇,掃了那人一眼,沒有說話。
“哈哈,李四,我遠遠地就看到你的帕薩特新款啊,哈哈哈。我還以為我眼花了,使勁地追。哈哈,你居然還敢開這個車出來。”那男人笑得十分誇張。
神經病,這有什麽好笑的。不就是奔馳麽。董小葵也是很鄙視地掃了那人一眼。
紅燈一過,李斂楓一踩油門,整個車“唰”地出去了,那奔馳在後面追。
“你朋友啊?”董小葵問,心裡一直在發怵,這車開得這麽快,如果出車禍,自己屍骨還能辨認出面目麽?千萬不要掛了。
“不是。一個痞子,甭理他。”李斂楓回答,又看了一下後視鏡,那奔馳也是“唰唰”地上來。
“自不量力。”李斂楓說,然後,車又加速了,將那奔馳甩開了一段距離。
董小葵就算再白癡,也知道帕薩特跑贏奔馳似乎不太可能。這李斂楓是不是瘋了?
不過,自己可沒有要陪著他共赴黃泉的心思啊。她可還沒嫁人,人生還有無比美好的時光。不行,得勸慰勸慰,於是立馬說:“斂楓。你要淡定啊,淡定,咱們沒必要跟那種沒品的人置氣。”
李斂楓唇邊一抹笑,說:“小葵。你要相信我。那丫的,比車這方面,一向是我秒殺的對象。”
他一說完,又加快了速度。好在這裡是郊區,車輛並沒有那麽多。董小葵的心都快蹦出來了。心裡只剩下祈禱:各路神仙,諸天神佛,雖然我董小葵平時上廟進香不是太勤,你們是大神,大神不計小人過。千萬要保佑我平安啊。
這車似乎越來越快,董小葵已經沒心思去看路牌了,唯一的念想就是這車趕快停下來。
到最後,這車終於停下來,董小葵癱坐在副駕駛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仿佛剛才不是車在跑,而是她在跑。
李斂楓坐在那裡沒有動,過了好一會兒,低聲喊了一聲:“小葵。”
“嗯。”董小葵竭力平靜下來,瞧了瞧他。
“怕不怕陪我一起死?”李斂楓忽然問這種神叨叨的問題。
董小葵一邊解安全帶,一邊說:“李斂楓先生,我很珍惜我的生命。下一次,你要飆車之前,先讓我下車。還有,我不會陪任何人一起死。因為。活著,是最好的。”
她說完,到底是十分生氣,畢竟有關性命。一下車。才發現這裡是別墅區,依山傍海的。五六個人在草坪上支了桌子,似乎是在打牌。男男女女的,皆是衣著光鮮的。
董小葵停住腳步,那邊的男女倒都往這邊看,齊刷刷的。
有個身材魁梧的平頭男子率先反應過來。放下手中的東西走過來,笑著問:“喲,李四,早上不是說不來麽?怎麽又來了?這位是——”
那男人跟李斂楓打招呼,然後又一臉笑意地瞧了瞧董小葵,眼眸裡有著某種審視。
李斂楓從車那邊繞了過來,站在董小葵旁邊,說:“我朋友,董小葵。”然後,他瞧著董小葵說:“小葵,這是陳少,我發小。”
那陳少與董小葵一陣客氣的寒暄,其余幾個男的也一並過來,並不問董小葵是誰,這是打趣說:“喲,李四,你小子去國外飄兩年,這首次亮相就與眾不同了,還帶女子出現了。”
董小葵聽著他們之間的寒暄,總覺得這李斂楓也不簡單。之前,瞧著他開帕薩特,她到底是沒有那麽大的壓力,如今瞧著這幫子人,看來頭都不小。
這邊說了幾句,那奔馳老兄才“唰”地將車拐進來,停住車,就跑過來,問:“丫的李四,你是不是將你的帕薩特新款改發動機了?”
李斂楓輕蔑地瞟他一眼,說:“誰讓你說我的車是帕薩特的?秒你,是我一直在做的事情。”
那男人立刻笑得哈哈哈的,說:“你丫的,誰讓你買這破輝騰的?雖說是兩百多萬的車吧,到底太他娘的像帕薩特了。你不記得啊,你第一次開著去王山別墅,結果路上加油,人家就問你這個帕薩特新款多少錢。後來,你又被無情地鄙視了多少次啊,停車場、酒吧的MM…….,血淚史斑斑,你居然還有勇氣開這個車出來。李四,我對你無比佩服。”
敢情這車不是帕薩特,而是兩百多萬的輝騰?可是卻是跟夏雲輝那一輛長得賊像啊。並且,似乎車標也是差不多啊。
董小葵也仔細去瞧那車,但是瞧不出個所以然。旁邊,有個黑襯衫的人,笑著說:“MM,你不會不知這車是什麽牌子吧?”
董小葵抿了抿嘴,沒說話。但是這神情已經昭然若揭了。惹得旁邊一群人大笑,說:“李四,你又悲劇了一次。”
那個黑襯衫被他們稱為歐陽的人,又問了董小葵一句:“MM啊,你都認為是帕薩特了。怎麽還上了車了呢。”
“朋友不分貴賤,只看興趣投不投了。”董小葵也是有些不客氣。雖然這些人看起來,都是富貴人家的。但是她自有她的處事方法,不會自認為自己降人一等。
“李四,果然是絕版啊。”那奔馳惡劣男繼續蕩漾。
李斂楓沒有理會眾人,只是淡淡地說:“沒啥,今天早上有些事,所以就開了這輛。”
“喲,莫不是要放低身段,隱藏身份去追女人?哈哈哈。”還是那個惡劣的奔馳男在一旁對著董小葵笑。
不過。他的話語倒是讓董小葵心裡一怔,抬眉去瞧李斂楓。他臉色有些不悅,也是瞧著董小葵,說:“小葵。你自己玩,四處轉轉。這裡風光不錯,等一下吃完飯,帶你去釣魚。”
既來之,則安之。看這樣子暫時沒有危險。這周圍風景不錯,又靠近海邊,那就享受享受吧。反正這些人,自己也不認識。
於是,她對李斂楓點了點頭,便四處走。卻聽得有人在說:“李四,你丫的,回國也有一段日子了。也不知在搞什麽鬼。舒寧都去了那麽久了,你小子到底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要那麽別扭。”
李斂楓不悅地說:“閉嘴。”
那陳少嘖嘖地說:“行行行。閉嘴。前段時間,葉三回來,也是一直找你,都找遍了。對了,今天葉三本來要說來的。結果剛剛給我打個電話說有事,來不了。不知這小子去哪裡晃蕩去了。去國外呆了幾年,文靜的葉三居然呆得蕩漾了。”
董小葵本來想到那邊樹下去坐一坐,一下子聽到葉三的名字,腳步頓了一下,繼而想起那天在九重天。葉三似乎是在找人,難不成就是在找李斂楓?
“這倒好。說不來的,來了;說來的,不來了。你們兩個出個國。倒是一身的臭毛病。”另外一個粉色襯衫的家夥喋喋不休。
“呸,幾年不見。你們越發的囉嗦了,脂粉堆裡打滾了多了吧。”李斂楓嗤之以鼻,不由得轉頭來瞧董小葵。
董小葵目之余光所及,自然是知道他在看自己。但是她因為要聽他們的對話,所以假裝在花圃旁觀察那花朵。
“行了。你說吧,想玩什麽?今天哥們兒幾個奉陪到底了。不過,你帶著絕版,怕是有些項目不好玩了。哈哈。”又是那個奔馳惡劣男的狂野笑聲。
董小葵就差沒有去拿一把掃把將雞皮疙瘩都掃走,這個笑聲怎麽這樣的猥瑣。算了,不聽也罷,剛走一步,卻聽得另一個人說:“這戴大也是的,回來居然躲到Q大那個什麽計算機學院去跟幾個教授一並混什麽實驗室去了,我們的例行聚會越來越淪落了,許二那家夥也許久不來了。”
因為提到許二,董小葵一雙耳朵都跟白兔似的,完全豎起來。那人卻又不說了,只有另一個人接口說:“我昨晚可是給他打電話的,你們也知道這家夥身份特殊,不比我們自由。他家老爺子也是十分器重的。哎,說起來,倒是我們不成器了。”
董小葵聽得提到許二,還說他身份特殊。倒不知是怎麽特殊法。不過,上一次貌似聽得二人對話,他也不是家族繼承人來著。
哎,算了,權貴之家的事。關自己什麽事?再說了,人家可是劃出了楚河漢界的。董小葵直起身。聽得另一個人在打趣剛剛感歎的那人:“得了,你混跡江湖這麽多年,居然有覺悟的一天。歐陽家大幸啊。這群人就是互相詆毀,互相調侃,落井下石的。這樣倒是十分快樂愜意的。董小葵想著,倒是有些羨慕。
那一群人跑到樹蔭下打牌,有幾個身材姣好的女子一並圍過去看打牌。
董小葵對打牌向來沒有興趣。於是就在花圃旁的長椅上靠著,閉目養神。那邊一會兒又是一陣得意的笑,伴著女子的嬌嗔。
自然是無趣的事。董小葵不予理會。這會兒,日光和暖,周圍海風習習。花圃裡的花開得恣肆。靠在這裡,懶懶的曬太陽,倒是很舒服。
不知不覺,人有些昏昏然,像是睡著了。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見李斂楓在喊:“小葵,過來幫我看看,不然,我就輸得慘淡了。”
董小葵起先聽不分明,沒有睜開眼。
這李斂楓卻是走過來,低聲說:“睡著了?一起過去看看,替我加油唄。”
董小葵這才睜開眼瞧著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這日光很舒服,人有些乏了,所以方才沒有聽到。抱歉。”
“沒事,你也來為我加油。我可是勢力單薄啊。”李斂楓說。
那邊一遍喧鬧,喊:“送錢的,趕快了,不要磨磨蹭蹭的。”
李斂楓瞟了一眼說:“催什麽催。”
“嗯。你先過去,我整理一下頭髮,馬上就過來。”董小葵說。李斂楓在那群人的催促下過去了。
由於這裡風大,又睡了一覺,日光也暖和,有些熱。董小葵想將頭髮綁起來,於是去了洗手間,對著鏡子做了簡單的梳洗。在包包裡翻了翻,沒有綁頭髮的發帶,倒是包包的裡層裡放著許二送的那根發釵。她一猶豫,便是動手將頭髮綰起來,插了那支發釵。斜斜的插著,幾縷頭髮微卷在鬢邊,映襯得紅撲撲的臉,有了幾絲嫵媚。
她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這會兒才想,原來李斂楓也是這群權貴子弟的一員。還與許二、葉三他們認識的。今天自己這般來,到底是錯了。
以後,怕是無論許二,李斂楓,都會很快失去了。想到這裡,她總是有些悵然。她是這樣的人,看起來什麽都可以失去,可是只有她知道自己多麽難過,即便是小小的一件舊物,她都舍不得扔掉的,不是多勤儉節約,而是這些舊物都記錄著舊事。
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今天既然來了。就享受一下風光吧。董小葵也是善於安慰自己的。所以,她走了出去。
可是,一出去就呆住了,她竟然看到了那一輛路虎攬勝,ZL的車牌赫然鮮明。許二竟然是來了。
(哦,表打我,我今天實在疲累。所以第二更實在是晚。哈,大家有空去書評區蕩漾一下,哈。粉紅票,推薦票,訂閱,書評,嗯嗯嗯,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