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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宮深處,大吳國的皇后第一次召見眾妃嬪,而在禦書房裡,剛下朝沒多久的皇帝和宰相,假做忙於政事,其實就是關著門偷偷喝酒聊天。
“不過是個小人物,除了熱血,也不懂,腦子一熱就不知死活,這種上書,你扔邊上就得了,用得著特意派人去捉嗎?太抬舉人家了,白送一個忠義無懼的好名聲給他。”湛若水慢悠悠品著酒,兼對皇帝剛才看完上書過於激烈的反應表達一下不以為然的態度。
“這幫子文人,一個個蹬鼻子上臉,我不翻臉來幾個狠的,他們沒準要沒完沒了地鬧下去,他們有那閑功夫寫上書,我還沒空天天翻看呢。”最初的一時氣惱過去,吳王的語氣,反而輕松了:“我又不會殺他,不過是叫他別聽著風就是雨地亂跳,還是老老實實地拭目以待地好,等到這后宮讓清商整肅一新,再叫他們看看誰賢誰愚,到時候我讓他把自己寫的那萬言上書,一個字一個字,全給吞下去。”
李旭說得眉飛色舞,越說心裡越是期待。
以前蕭清商實在是自斂太過,天下人隻當是個出身淺薄的商家女,又多病體弱,不能行皇后之職,外加還霸道無知,簡單粗暴地干涉帝嗣之事,自然群起而攻,有心人也總覺得這種對象,只要用用力就可以取而代之,自然就不肯安生。
那一堆麻煩事,她全躲在鳳儀宮裡不聞不問,最後被折騰的還是他。
這回好了,總算答應不藏拙了,她那些本事,隨便用出十分之一來,也能把那些不消停的家夥震住吧。
李旭樂呵呵地想著,酒都跟著多喝了好幾杯。他心中很是好奇,很想去看看她第一次主掌后宮,都會做些?
女人怎麽管後宅,后宮,本來完全不是他一個皇帝會去操心的事,但即然事涉蕭清商,他卻真是充滿了期待。
那個女人,天生就是叫人驚歎的,再尋常的事,由她來做,沒準都能化腐朽為神奇,弄出點意料之外的驚人之舉來。
李旭越想越有些按捺不住,雖不好親自跑去看,卻是忍不住一連三波地派人去打探。
他始終不太習慣親近使用太監,重視的事,都還是派曾隨他出生入死的侍衛們去做。但侍衛雖然在宮中出入,卻不能算是皇宮裡的人,也並不歸主掌內宮的皇后統禦,皇后接見宮妃和主事女官太監們,哪輪到幾個侍衛湊到近前去。
前兩波人去轉了半天,也不得其門而入,李旭索性讓第三波人打著替皇帝通風報信的旗號,直接去通報又有人不開眼上書責難皇后,皇帝已下令擒拿的消息。
這樣雖說還未必能進內殿,不過,在外殿那邊,轉轉晃晃,觀察一下情況,豎起耳朵聽聽動靜總是沒問題的。
當然,這種消息對蕭清商是沒有任何幫助的,她不會在乎有人上書責難這種無聊小事,也不會關心李旭的處理方式。但李旭這樣大大方方,派人把前朝之事,第一時間通知皇后,這一行為所代表的意義,足以讓嬪妃們看清皇后的份量了吧。就算有小心思,也都早早息了才好。
李旭倒不愁這些妃嬪有誰能有本事為難對抗得了蕭清商,但畢竟是枕邊一場,能讓她們警省一些,別傻乎乎得罪蕭清商,去自討苦吃,那也是好的。
李旭打著如意算盤,一邊興致勃勃地同湛若水喝飲聊天,時不時不自覺地露出有些傻的笑容。
湛若水看著這位皇帝陛下,象個毛頭小子般坐立不安,心浮氣燥又得意歡喜的樣子,就實在好笑。
后宮裡所謂糾葛紛爭,雖說麻煩些,但只要皇帝足夠立場堅定,態度鮮明,處理強勢,要平定控制下來,並不是太過艱難的事。
讓這位皇帝陛下莫名興奮的,並不是蕭清商出手,必然帶來的成功,而是蕭清商終於肯出手,這麽一個事實吧
其實,就連他自己,也對蕭清商親自統管后宮,可能采取的措施,頗為期待好奇,雖然,他始終覺得,那些胸藏萬裡山河,深不可測的蕭清商,真的擺出皇后氣派,坐在華麗的宮殿裡,跟一群美麗的女人,言笑晏晏地,喝茶聊天,於宮務瑣事間,悄然交鋒,縱然次次製敵於無形,從容掌控大局,依然是他想象不能的事……
他想來想去,甚至本能地把史書傳奇中,很多千古賢後,傳奇皇后的形象往上套,但每回想象到這種情景,都覺到全身發冷,別扭無比。忍不住又要搖頭:“陛下,你先不要高興地太早了,皇后娘娘的性子……她真要出手了,未必是你喜歡的,也未必會是我們以為的手段。”
“你就別操這個心了,她的性子我還不知道嗎?其實根本不會為這事多用心的,最多也就是走個過場,讓魏君綽安排幾個人,交接了宮務,就算完了。以後照舊免掉眾人請安,誰也不用來她眼前擾清淨,她的日子照舊過,瑣事自有別人去做。那幫丫頭,個個是她親手調教出來的,隨便施展一二,把后宮完全控制住,不算難事的。”吳王語氣很輕松,笑笑又道“當然,她要用別的手法,我也不介意,反正,她的本事我知道,她的為人我也信得過,不管她怎麽乾,我隻負責站在旁邊支持就行了。就算她要把所有宮妃都禁足,把她們身邊的宮女太監全換過,把宮規全部大改,我也保證不吱聲就是了。”李旭語氣很是肯定地說“本來把她扯到這是非裡來,就有些對不住她,我別的幫不上忙,不給她拖後腿,還是可以做到……”
話猶未落,就聽得禦書房外,腳步聲急促又踉蹌。
李旭是刀叢劍林裡殺出來的皇帝,感知極其靈敏,隻一聽就知道是自己最後派去打聽消息的侍衛。
可這步聲如此驚惶急促,就有些過了啊。
這可是皇宮,皇帝的書房門口,哪能這麽失態,動靜大得這麽驚擾人呢。
李旭手裡的酒杯懸在半空中,略有些驚疑地看了湛若水一眼。
書房門被輕輕推開,禦書房大門本就是虛掩著的,派去探消息的侍衛,一早就得了囑咐,可以直入書房。
這位跟著李旭,曾在戰場上十蕩十決的勇悍衛士,這回子居然臉色蒼白如紙,兩眼還迷迷茫茫,仿佛是做夢一樣,腳步虛虛地進入書房,語氣飄忽得仿佛是在做夢。
“皇上,皇后娘娘說要解散后宮,把幾位娘娘全送出去。”
他的臉色怔忡,雖說是自己在殿門外頭親耳聽見,雖說是他自己迷迷糊糊一路急趕回來,再親口稟報,可是感覺還是在做夢。
這肯定是假的,肯定是做夢,再不就是聽錯了。
沒可能是真的,絕對絕對不可能。
“砰”的一聲,酒杯跌落下來,酒香四溢中,不知濕了多少本奏折。吳王渾然無覺,瞪著這侍衛:“你說?”
湛若水身子搖了搖,總算及時扶住桌子腳,站穩了,臉上神情,複雜詭異,驚怒難辨:“你說”
皇帝和宰相,都失了鎮定,而這侍衛的表情還是呆呆的,看著二人,嘴唇動了動,卻沒勇氣把剛才說的話再重複一遍了。
這肯定是笑話,這肯定是我弄錯了……
他這樣一遍一遍地在心裡提醒著自己。
然而,不需要他再說了,李旭和湛若水都知道,這肯定是真的。
蕭清商那個女人,是真的可以做得出來的。
但是,他們無論如何,都不能理解,不能想象,她為要這樣做。
解散后宮?
從來沒有女人,敢於發出這樣的聲音。
史書上有的是奸妃毒後的故事,用各種宮鬥手段,置其他美人於死地的有之,為了權勢,殺戮后宮,屠戮龍子鳳孫者有之,甚至權傾天下,勢壓皇帝的女人,也不少,可從來沒有人會公開說一聲,解散后宮。
再癡情於皇帝的,最多也就是撒嬌使性,不容皇帝去碰別的女人。再有獨佔之念的,不過是悄悄把別的受寵女子害死,再不容別人生下皇子的,最多就是暗害龍裔罷了,光明正大解散后宮的,絕無僅有。
再強橫,再霸道,再權勢熏天的女人,最多也是用迂回手段造成自己獨寵,獨愛,獨佔皇帝的事實,絕無可能用堂皇正大的制度,確定這一條。
男尊女卑,一夫多妻,這已經是如日升月落一般自然的天理,法規了。
女人可以在小幅度內反抗,可以出幾個奇女子壓倒天下男子,可以有悍妻管住丈夫,可以有粗暴的主母,打賣小妾,欺凌庶子女,可以有前朝武氏皇后,把丈夫喜歡過的女人全殺死,可以有百年前的趙貴妃,仗著皇帝的寵愛,公然殺害懷孕的宮妃,弄到皇帝絕後,甚至有軟弱的皇帝,眼睜睜看著寵妃弄死自己與宮女生下的兒子。
但這一切,依然是女人們在男人劃出來的制度裡,范圍內的抗爭,偶爾有些女人凌駕於男子之上,肆意約束男子不許親近其他女人,也不過是特例。這女子的掌控力一旦轉弱,一切又重新回歸舊有的秩序,按照本來的規則運行著。
沒有誰敢一手推翻這傳千百年的規矩法則,沒有人敢做這樣幾乎可能招引所有男人反撲攻擊的瘋狂之舉。
這個世界終究是由男人所引導,所掌控的,肆意得罪全天下的男子,就是與整個世界為敵。
當然,或許蕭清商真不在意與天下為敵,真不介意冒天下之大不韙,可問題是,她為要這麽做,完全沒動機啊。
湛若水怔怔地扭頭看著李旭,左看右看,實在看不出,這位吳王陛下哪一點可以讓那個強大到恐怖的皇后娘娘如此瘋狂。
就算他心中覺得,李旭勉強算是可以配配蕭清商試試看,但至少到現在為止,他沒察覺到蕭清商對李旭有情動的跡象。無情無愛,哪來的妒嫉憤怒?
為了權勢?蕭情商在意的如果是權勢,登基為帝的不是蕭家人,也必然是蕭清商能完全控制的傀儡,根本不會有李旭事。
為了她正室的尊嚴地位?如果她糾結這種事,一開始這些女人就不會有機會留在李旭身邊?
世人眼中的智者,賢相,滿臉糾結地看著他的主君,沒辦法想通,那個與自己亦師亦友,自己暗自欽佩感激,卻始終不能了解的女子,到底為這樣發瘋。
李旭被他看得滿臉通紅:“你意思,我就不值得她發一次瘋嗎?”無錯小說網不跳字。
他一掌擊在龍案上,被來就被打濕,墨糊的奏折,被他震落一大批。
然而,湛若水只是沉默地看著他。
李旭臉上漲得通紅,眼中明明還滿是憤怒,神色卻慢慢軟化下來,終於很泄氣地垂了頭。
好吧,他也必須承認,他確實沒本事讓蕭清商發瘋。
人貴有自知之明,雖說近日他們之間的關系有所改善,但還遠遠不足以讓蕭清商一時衝動,因為他做出任何無謀之事。
他垂頭喪氣地想著:“只有一個可能”
湛若水眼睛一亮,盯著他。連自己這個出了名多謀善斷人物都想不明白,這個動不動衝動莽撞的皇帝倒是明白了,果然,這帝後之間,雖說還談不上多親近多緊密,關系依舊是旁人不能相比,也不能介入的啊。
“她要坑我。就這麽簡單”李旭咬牙切齒。
再霸道瘋狂的女人都不敢宣稱解散后宮,再軟弱愚蠢的皇帝,哪怕是坐視別人害盡嬪妃,看著人家弄死自己的兒子,也不曾讓哪個女人正式解散過他的后宮。
乾出這事的女人, 會成為天下公敵,讓女人有膽子乾出這事的皇帝又是地位,那還不是史上第一昏君庸主,軟弱無能的天下第一笑話。
李旭惡狠狠,面目猙獰地想著從初次相遇後,與她相關的一切。
從她硬要嫁他,卻又根本看不上他,從她非要破壞他和妞兒,卻又一點不想跟他真的當夫妻,從她一點一點教導他,成就他,卻又始終不屑他,一切一切……
那個女人的存在,就是為了和他過不去,這就是他天生的冤家啊。
前些日子,他真是走火入磨了,才會莫名其妙地心虛愧疚,覺得對不起她,為與她的關系稍稍改善,而莫名其妙地歡喜激動。
第一萬零一次,吳王陛下這樣肯定著。
莽夫就是莽夫,我真不該那樣高看你。湛若水默默地垂下了眼。
他真是不想太貶低自己的主君,可事實就是事實
大吳國精明的宰相,也同樣再次確定,皇帝陛下,是真沒本事讓皇后娘娘為他做出任何瘋狂行徑的,不管是因愛戀情深而要獨佔獨霸,還是恨怒不滿,而要設計陷害,目前,他的份量,都是遠遠不夠的。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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