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對象

　諾兒，你知道你的性子，許多事，我從不對你說，只是為了讓你一直這樣簡單純粹，不要為了那些無聊的人與事，變得象我和毅寧。

　我和毅寧都是厲害的人，有本事的人，可這樣的人，太累，其實也不討喜。

　我就覺得我傻乎乎的愛睡懶覺的兒子最可愛。

　可是，諾兒，這件事，無論如何，我是要同你說明白的。

　諾兒，你雖還小，我卻實是不想多等了。世事無常，若你的親事不定，萬一有一天，我不在你的身邊，老家那邊，怕是會有無數所謂的長輩，名正言順地替你做主，拿捏你這一輩子的大事。

　這種事，我就是想一想，都覺不能忍受，所以，這件事斷不能再拖了。

　其實，當年你在泰安守著我的時候，就已經有不斷有人提親，或流露出提親的意思了。

　幾乎都是有頭有臉的大商家了。聯姻若成，互相幫襯著水漲船高，大成號更上一層樓，那都是理所當然的事。

　可是，諾兒，正因為如此，我才不肯許這樣的婚姻。

　咱們家人丁單薄，眼下只靠我撐著而已。要跟那些大商行，大商業協會，商場老狐狸們牽扯得太深了，一旦我有什麽事，他們的手伸進來就太容易了。

　商人重利，能立下這樣根基的人，就沒有幾個手裡是乾淨的，包括我自己也一樣。

　吞產奪業的事，誰都不會少做的。

　黑眼珠子哪裡見得了白花花的銀子，大成號越是興盛，人心，就越不能不防。

　他們都是老商家，幾輩子在商場上打滾出來的人，行裡的手段，無不精擅，就是咱們家那幫子族人，雖是心狠性貪，但本事有限，怕是擋不住這些人伸手的。

　毅寧是可以放心的，但他的身份，到底不穩固，你對身邊的人又從不拒絕。你的妻子要有了別的心思，名正言順得拿主母的名義押下來，那邊再擺出嶽家幫持女婿的姿態來，毅寧也是很難辦的。

　這幾年，也有過幾家大鄉紳，大地主之類的，上門探過我的口風。

　我也都一一細查過了，這等人家發家的手段，比我還黑還狠。這樣的親事，想是只看著我的錢，看不見你的人，也有的人家風不正，總有許多說出來丟臉的事隱在後頭。咱們家這樣複雜的情形，我千方百計，就想著讓你將來的事，簡單一些，哪能再讓妻族給你添更多的麻煩。

　諾兒，我要為你娶妻，為你選一生相伴之人。

　她不必多美麗，也無需多精明。

　咱們家情況不同，將來外頭的事，是要交給毅寧的。太精明能乾的媳婦，未必會高興。

　她無需多有錢，多有勢。咱的錢花不完，勢太大了，就算沒有壞心，也壓得人不舒服。

　但是，她應當溫柔體貼，可以照顧你，愛護你。她應當能基本地理家安業，將來，外頭麻煩的事有毅寧，家裡簡單些的事有她，你這小懶豬就更不用操心了。

　她要心性純良，萬一有什麽風波不測，不會棄你不顧，她還必須有一定的地位，將來有什麽事，她站出來說話，至少能有幾分份量。

　所以，我也要挑父母，挑家世，挑性情，挑為人。這樣挑下來，就是全安定府，我覺得合意的，也不多，何況，人家也不是不挑咱家的。

　我覺得我家的孩子是最好的，仙女也配得起，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真為兒女好的長輩，何嘗不是如此。要是只顧著眼前利害，就把女兒嫁出去，那是賣女兒，這種人家，我反而不敢沾了。

　諾兒，城西文家，你可知道……

　罷了，你自是聽說過的，自然也是從來沒注意過的。

　文家在渭城傳了百年，

　五代以來，書香傳家，標準的耕讀之家。

　家中子弟，個個開蒙讀書，代代有人考中功名，家風極好。

　很少聽到文家的子弟，在外吃喝嫖賭，文家的後院，似乎也從來沒有過什麽讓人喜歡聽喜歡傳的閑話。

　當然，這些外頭露出來給人看的，未必是真的。

　但看文家，歷代有人考中，卻沒有一個當大官的，世代子弟都隻六七品沉浮，就知道，最起碼，文家人的心不夠黑，臉不夠厚。

　就看著文家，從百年的家資豐厚，到如今，不過中等人家，擁有的田產越來越少，城裡都不知道應該置幾家店鋪，就知道，起碼文家人的心不夠貪，都是些讀死書的人。真以為耕讀傳家，商人可鄙，就是只要田地不要鋪子。

　這年頭，哪家大地主，不是變著法地逼迫佃戶，年年增地。文家還能混得一年不如一年，可見手也是不夠狠的。

　這樣的人家，才是我想為你聯姻的對象。

　還算是中等人家，並不用太圖著咱們家的錢，就算一時手緊，我們扶幫一下，也算不得什麽。

　文家家風好，而且從來不沾商賈之事，想來除非他們活不下去了，否則應當不至於對大成號的產業伸手。

　文家卻又詩書傳家，代代有子弟登科，這樣的仕紳，在地方上清名盛，威望高，官員都要給幾分面子。將來要真有什麽事，你是文家的女婿，他們多少要替你出頭說幾句的。

　只是，我看得上人家，人家是真瞧不上我。

　我再有錢，他們日子再日漸窘迫，還真不樂意跟他們看不起的商人聯姻。

　幸好你上回那一幅百壽圖打動人心，我再派人打聽，那邊確實有些願意了。

　只是，文家的嫡女，是斷不肯嫁進商家的。

　他家有個行四的庶女，名喚素秋。年紀比你大一歲，也算相當。你已經夠小了，再娶個比你還小的媳婦，如何照顧你?

　我也打聽過她的品貌，雖無絕色容華，但青春正盛，也頗清美。至於品行，文家那樣的家風，女德閨訓，總還是不錯的。其他女紅廚藝之類，不過是末節，咱們家，也不缺這個。

　諾兒，我原本，也沒想為你聯姻嫡女。

　文家那樣的人家，說是詩書清貴，其實也有些自矜自驕。嫡女怕也免不了尊貴些，驕傲些，你的性子太隨和，總不能叫妻子完全壓製了。

　再說，嫡女素來是要跟著母親，學著管家理業，人情來往的，性子再要強一些，於別人家，這樣的媳婦是寶，真到了咱們家，怕就是禍亂的根源了。

　到時你媳婦跟你大哥相爭起來，苦的就是你了。

　我們家情況特殊，我隻願你安寧快活。反是那安份隨時，性子柔和，不需要過強能力和過多雄心的庶女更合適。

　諾兒，我知道你對這些身份之別，上下之差，是全不在意的，否則不會待毅寧如此。

　當年一個小叫花，後來賣身的小奴才，你也可以坦然視之為兄，這嫡庶之分，於你，更不值得在意了。

　我雖知道嫡女尊貴，但關系你一生喜樂，我隻願選最對的那個，卻不在意，是不是最好的。

　我到底是個男子，也沒有合適的女眷能幫著援手，很多事不方便，我所知所能，所能為你選，為你看的，為你做的，也隻到這一步了。

　或許，她也未必是最對的，最合適的，但是，我已然盡力。

　這，韓子施徹夜未眠，自顧自想了許多許多，也對他那被一堆姻緣啊，媳婦啊的詞，震得有些呆的兒子，說了許多許多。

　最後，他才問:“諾兒，不要再說什麽你不想，你還小，你做不好，沒經驗這一類的話。你只要告訴我，對這個女子，你還滿意嗎?你願意娶她為妻嗎?你若不喜歡，我便重新再為你找，你若還願意，那麽，我明日就親自去文家，把事情定下來。”

　(閑話:寫這幾句閑話時，人都要軟倒在電腦前了。周末兩天，我一向是不在家的，太忙太累，基本上很難更文。可今天才入v的第三天啊，就空窗實在太說不過去了，讀者們待我極寬容，極好說話，編輯也很願意體諒我，隻我自己，實在不好意思再這麽厚臉皮了。忙了一整天，疲倦得頭一直在疼，很晚地時候回了家，就盼著在床上一睡到天亮，硬是一次次思想鬥爭，撐著從床上起來，到電腦前打字。最後這一章字數還是較少，而且，等寫完時，還是過了午夜，疲憊地對著電腦打完最後一句話，唉，真是讓人沮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