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叔,後面有船駛來。”負責放哨的海員忽然大聲叫道。成功地打斷了樓清清的沉思。
樓清清和海叔同時一怔,站起身,回首舉目望去,本來閑散的海員們也警覺地拿起防身用的木棍,要知道,大海不比陸上,在海中兩隻船隊意外相遇的可能不說沒有,但是絕對不大。也難怪他們警惕。
望了一會兒,海叔放松下來,笑道:“別緊張,現在在龍王的地盤上,哪個海盜有膽子打劫咱們樓家的船隊?大約是哪個富商或者官宦的船。……喲,還有一個挺俊的後生呢!”
因為是順風,後面的船來得很快,說話間就到了身側,一共三艘,都掛著大紅燈籠,燈籠上有‘郭’的字樣,果然不是海盜,最前面的船的船頭上站著一個年輕公子。
樓清清借著燈火望去,見那船頭兒的年輕男子身體頎長,面如冠玉,嘴角帶著一絲溫文的笑意,長袍廣袖,玉樹臨風,隻這麽看著,樓清清心裡就忍不住升起幾分好感,果然是翩翩佳公子!
那船隊來到樓家的船隊側面兩三米的地方,居然也拋錨停下,幾個家丁打扮的人吆喝著生火做飯,一時間,海面上的平靜被打得支離破碎,生生多出幾分煙火味兒來。
鬧騰了一陣子,那邊吃過飯,幾個管事模樣的就走到船頭兒上和那年輕公子說話兒,大家都是在海上討飯的,能相遇也算緣分,兩邊的人就湊到了一起。
那位年輕公子明顯很健談,雖然話裡話外略微帶著些許傲氣,不過他這樣年紀的年輕人,這幾分傲氣卻不會惹人討厭,海叔也和他說了幾句,覺得這年輕人見多識廣,學識淵博,不是個簡單人物,就湊到樓清清耳邊調笑:“丫頭,你年紀也不小了,將來找婆家,怎麽也得找個這樣的。”
樓清清臉一紅,恍惚覺得那公子似乎在看著自己,急忙瞪了海叔一眼,罵道,“你個老不休,有這麽和晚輩說話的嗎?不和你說,我去睡了!”
看著樓清清竄回船艙那羞惱的樣子,海叔忍不住呵呵地笑起來,他當然不是真覺得那公子和自家小姐相配,只是喜歡逗弄逗弄那小丫頭罷了。
剛才還是月明星稀,誰知道海上的天氣說變就變,沒一會兒,居然刮起風,又過了一陣兒,大顆大顆的雨滴落下,本平靜的海水開始鼓噪,浪頭一陣高過一陣。
樓清清窩在船艙裡,抱著被子,掌著燈火讀書,外面的海浪雖大,船也搖晃得厲害,卻影響不到她這個從小就在海裡摸爬滾打的小女子,這艘船雖然表面是木頭,但裡面實際上是鐵質的,製造得很是結實,一般的風浪絕對威脅不到它,再說,有海叔這個老舵手在,萬事都用不著她操心。
看了會兒書,樓清清見風浪越來越大,本來準備的臨海夜釣的節目大約不可能了,就和衣睡下,只是腦子裡不知道為什麽,總是隱隱約約浮現出一個白衣少年的模糊身影,樓清清皺了皺眉,將臉埋進被子裡,暗暗啐了自己一口,心裡叨念了幾句色即是空,好一陣子,才漸漸有了睡意。
夜半時分,風雨大作。
樓清清是在睡夢中被驚醒的。
朦朧中聽見外面鬧得很厲害,還有人聲嘶力竭地大吼,樓清清腦子一炸,急忙掌燈坐起身,還沒有收拾好自己,就聽見海叔在外面叫門。
樓清清連忙把門打開,就見海叔身上披著蓑衣,渾身濕漉漉的,不由得驚訝叫道:“這是怎麽了?船艙裡漏水了?咱們的船,沒那麽不結實吧!”
海叔抹了把面上的水漬,
大聲道:“確實是船壞了,不過不是咱們,對面郭家有一艘船破了個口子,我讓人搭索橋接他們過來,你注意一下。” “我知道了。”樓清清急忙也披上蓑衣,戴上鬥笠,跟著海叔走艙門,就見一共八條大鐵索勾住了已經歪了半截入海的船身,十幾個渾身是水的船員坐在甲板上面,還有一些人已經進了艙,自己這邊的人正拿繩子幫助不小心掉進海裡的幾個船員上船,幸好搶救及時,看上去沒有人員傷亡,不過,也得等到天亮之後才能確認。
那位年輕公子也站在自家船上,他隻穿了單衣,頭髮濕漉漉地貼在面頰上,看起來有些狼狽,不過神色還算鎮定,並無慌亂。
看著這一片混亂,樓清清心裡打個個突,心想,在海上如果生病,那就算是半隻腳踏進鬼門關了,皺了皺眉,急忙走去廚房,生起火,做了一大鍋紅糖生薑水。然後叫過海叔船廠的一個學徒,吩咐道:“給船員們送去,咱們的人和郭家的人都喝幾碗,這麽大的雨,可別著涼!”
看著那學徒應聲出去,樓清清又收拾出一些蓑衣被褥,送了過去,就這麽忙了好一會兒,等每個人都灌了幾碗薑湯,樓清清才松了口氣。
“丫頭,你進去吧,我安排他們在前艙住下,沒事兒的話,你就別出去了,過一會兒,我讓鐵鏈和錘子幫你看門。”
樓清清點點頭,知道海叔是擔心這些人不懷好意,再者說,現在畢竟不是在島上,自己一個姑娘家,和男人太接近了會惹來閑話。
看著沒自己什麽事兒,樓清清剛想轉身回房,一抬頭,卻看見那個白衣的年輕男子正站在自己身旁不遠,他靠在牆壁上,頭髮上的水漬未乾,臉有些蒼白,眼角眉梢間都露著一股子憂慮。
樓清清心裡一動,不知怎麽的,回轉的腳步便猶豫了三分。
海上的暴風雨給郭家的船隊造成了巨大的破壞,三艘船,除了中間的一艘小船還能夠使用外,另外兩艘雙雙沉沒,隻搶救下了一桶淡水,食物全部損失掉了,萬幸的是,由於樓家這邊組織搶救及時,除了兩個人患了風寒,郭家的公子爺似乎也有點兒不舒服之外,並沒有人受傷。
“幸虧遇見了你們,海叔,大恩不言謝,若是以後有用得上郭樂榮的地方,請直言。”
“郭公子不用客氣,這是應該的,咱們跑船的人有規矩,在海上遇到落難的必須要伸手幫忙,今天我幫你,明天你幫我,在大海上討飯吃不容易,互相關照也是應該。咱們快到我們樓家的隱島了,各位可以在島上休整一番。”
郭樂榮看著海叔混不在意的臉,隻點點頭,也不囉嗦。他的臉色有些蒼白,額頭上汗津津的,嘴唇發青,樣子不太好。
樓清清見了,便吩咐人送上壺熱酒給他暖身,船上不是沒有藥品,最近藥品研發取得了突破性進展,公孫止老爺子和自家娘親已經計劃著開始對外出售,但是越是這種敏感的時候,樓清清越不敢隨便破壞規矩,樓家如今能夠有個安身立命,不受外界干擾的地方居住不容易,她可不想懷璧其罪的典故應驗在自家身上,更不想因此惹來麻煩。
“多謝姑娘。”郭樂榮恭恭敬敬地接過酒壺,對樓清清笑了一笑,他這一笑,面上的憂鬱之色霎時間散盡,宛如春暖花開,萬物複蘇。樓清清手指尖微微一顫,忽然覺得心臟跳快了幾分,不由得向後退開一步,一怔笑道:“郭公子不必客氣,海上風大,還請小心身子才好。”
天公作美,自昨夜風雨過後,大海又恢復了平靜,雖然只是很短暫的接觸,樓清清卻自然而然地和那位郭公子熟悉起來。
海風帶著一股潮濕的腥味兒,樓清清修長白皙的手裡拎著一條手掌長短的小魚,憑空一甩,海裡忽然高高竄起一隻黑白相間,大約一米半長的海豚,張口將樓清清的手加魚一起吞了進去。
“啊!”郭樂榮嚇了一跳,猛衝過來抓住樓清清的肩膀,卻見她笑顏如花,修長又小巧的手完好無損地抽回,那隻海豚發出高昂的鳴叫聲,飛身在海裡打著轉兒,似乎正和樓清清打招呼一般。
“哈哈,咱們快到了,前面就是隱島,這小家夥叫妞妞,它最喜歡和人嬉戲,很通人性的。”樓清清眯了眯眼兒,指著前面已經隱隱約約出現的孤島的身影,對郭樂榮笑道,“隱島是個很漂亮的島嶼,山水如畫,等到了島上,我請你喝那裡有名的椰奶。”
郭樂榮望著在晨光中的笑臉,多日來心中的鬱結,似乎舒緩了不少,“好,到時候你可要當我的向導,我這二十多年,還是第一次出海,第一次見到這麽壯麗的景色……當然,也是第一次遇到那麽恐怖的風暴……”
“呵呵,我也好不到哪裡去,有六七年了,除了島嶼和大海,我就沒有去過別的地方,不過,總有一天,我要跑得很遠很遠,見識各種各樣的山水風光!”
樓清清一邊和郭樂榮說話,一邊拎著條小魚逗弄那海豚,她笑眯眯伸出手,等妞妞一湊過來,她就立即縮手,急得小海豚貼著船身搖頭晃腦,叫聲那個焦急淒涼。
“丫頭,幹什麽呢,別欺負妞妞,小心夫人教訓你。”海叔看她越來越起勁兒,扯著嗓子吼了一句,嚇得樓清清手一哆嗦,刷一下把魚就給扔了,妞妞一個躍身,一口吞了魚,然後擺了擺尾巴,特不屑一扭屁股,蹭地竄出老遠,很快就沒了影兒!
“哎……這小家夥,還得瑟上了!”樓清清訕訕地摸了摸頭,一回身,看見郭樂榮正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臉一紅,急忙張口,“那……什麽,快到了啊……”
“撲哧。”郭樂榮看樓清清尷尬的樣子,不由失笑,“是啊,快到了!”短短幾句話,她就覺得這個女孩子言談不俗,有許多遣詞用句都很新奇,人也活潑可愛,和他以往遇見的那些大家閨秀很是不同。
天邊上恍惚浮現出一道淺淺的紋路,不過片刻,島嶼的痕跡已經清晰可見了,郭樂榮不是沒有見過快船,只是快到這種程度的,到是平生首見,不過他生性穩重,面上並沒有表露出驚奇。
樓清清一伸手,接過海叔遞來的單筒望遠鏡,眺望了一陣,忽然高興地一蹦三尺高,“爹,我爹爹在呢!”
“不能吧!”海叔嚇了一跳,一把搶過望遠鏡來,果然,一個穿著青色儒衫兒的中年男人正立在碼頭上,樣子瘦了許多,柳家的老四秀兒寸步不離地跟在他身後。
“小半年沒音信,我還以為他死在外面了。”海叔臉上難掩激動,偏偏要做出一副很不屑的嘴臉,樓清清看著偷偷一笑,據公孫爺爺說,海叔與丁峰大伯關系很好,但和自家爹爹從小就鬥得厲害,在一起鬥了將近一輩子,小的時候比誰更能打架,長大重逢之後,比誰家的媳婦漂亮,到老了老了,海叔還沒琢磨出再比點兒什麽的時候,她家老爹已經在媳婦的教育下走向腹黑之路,每次海叔挑釁,永遠隻笑眯眯地說一個詞兒——‘幼稚’。海叔鬱悶得不得了,偏偏所有人都同意自家爹爹的話,他這種鬱悶也只能藏肚子裡,沒法子往外說!
“爹。”
樓易著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兒,臉上笑意盎然,“來了,小丫頭到是越長越好看。”
“那當然,也不看看是誰養這麽大的。”海叔冷冷地哼了一聲。可惜,那父女倆兒親親密密地湊到一起,挽著手並肩走人,根本沒人搭理他。
海叔瞪了半天眼,歎了口氣,才招呼郭樂榮:“郭公子,一起走吧,這裡有我的一家修理廠,幫你們把船修理一下。”
“那就謝謝海叔了。”郭樂容腳步一頓,臉上的笑意不變,神色間的疑惑卻漸漸消去,轉變成一抹不敢置信的驚喜,不過,他心裡雖然有些激動,的面上到沒帶出來,乖乖跟上了海叔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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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親,下一章開始回歸正文,小茹後代的番外不定時插入,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