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說……在鳳祥客棧裝神弄鬼的那些人,全是你的同門?”
小茹愕然地看著眼前這個相貌平平無奇的年輕男子,抓了抓頭髮,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
窗外的菊花開得正好,香味兒清淡,清風吹過,細碎的花瓣兒飄飛,孟妮兒和曉燕立在窗前,拿著竹籃兒把花瓣兒收集到一塊兒,這些花都是小茹精選出來的,全可入藥,處理之後,無論是泡飲,還是煮粥,味道俱佳。
曉燕親自動手,選用了烘乾的菊花、金銀花和茉莉花,泡了三杯‘三花茶’,奉到桌前,小茹喝了一口,點點頭,這會兒的確需要喝一杯三花茶,以達到凝神靜思的效果,衝著自家丫鬟露出一抹讚許的微笑,這孩子就是有眼力勁兒,在體貼溫順,會看人臉色這方面,孟妮兒可比不上她,小茹有的時候都覺得,自己越來越舍不得把這丫頭給嫁出去了。
樓易歎了口氣,先把丁峰不久前剛剛傳來的一封長信送到小茹眼前,本來丁峰是想回來之後,再面陳詳情,卻不曾想,刑部那邊忽然出了個大案子,他接到旨意,一時不得回京,從上寧出來,直接就要去一趟雲南,不得已,隻好把具體情況寫成信件,送回來給老爺子和樓易看看了。
小茹展開信,丁峰和樓易的字都寫得很好,而且,別看兩個人性格差別極大,可是字體卻有相似之處,都比較擅長很正規的楷書,一手的行楷,不像草書行書一般炫目張揚,卻讓人看得很舒服。據說當初樓易和丁峰兩個人習字的時候,公孫止就發了話,其它的字體寫得好不好無所謂,不過,楷書一定要寫好,寫漂亮,以前倆人雖然很聽師傅話,卻體會不到寫好楷書的妙處,等開始當差,必須要寫文書,寫奏折之後,他們倆才發現,有一筆讓人看著舒服的好字兒,那好處實在太大了。
記得年前的時候,六部同時上書,說的也都是衙門房舍破舊,十年未曾整修的問題,當今聖上就先批下吏部和刑部的款項請求,其它衙門又多等了半年。
小茹把信件略略看了一遍,事情和她想象中的雖然不盡相同,可是,差別也不是很大——
樓易和小茹離開鳳祥客棧之後,老板娘也跟著走人,客棧更是關了大門兒,不再做生意,隻留下一個老眼昏花的看門人,還有老板娘的外甥女,也就是那個小廚娘。
丁峰也收拾行李,故意裝作離去的樣子,實際上,在外面打了個轉悠,又偷偷摸摸跑了回來,就藏在客棧一樓的一間包間兒裡面。
丁峰呆在客棧裡的前三個夜晚,風平浪靜,什麽稀奇事兒都沒有發生,每日雖然只能悶著,有些憋屈,可是,畢竟有一位體態婀娜迷人,身子骨玲瓏小巧的廚娘時不時奉上美味的點心,好吃的飯菜,小日子過得那個舒服快活,平日裡給樓易的日常通信,都透著一股子悠然。
可是,第四天晚上,子夜時分,丁峰布置在客棧裡的瓦罐兒啪啦作響,丁峰準備了這麽多天,就等幾天呢了,反應當然快得很,一出去,就發現後院兒裡冒出來好幾個可疑的身影,在院子裡一閃而逝,等他把後院兒的大燈籠點起來,把夜空照耀得宛如白晝之後,整個院子又恢復了平靜,如果不是草叢裡丁峰設下的機關有被碰觸的痕跡,絕對發現不了什麽。
小廚娘嚇得不輕,老覺得這確實是鬼魅作祟,要不然怎麽說不見就不見了,那人影閃得多快,要不是鬼,就這麽個小院子,他們能藏到哪兒去?
丁峰可沒管那麽多,
當即飛鴿傳書,招呼就埋伏在不遠處的上寧縣衙的衙役們來幫忙,把整個鳳祥客棧的後院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搜索了一遍,本來那些衙役們搜索半天,什麽都沒發現,卻是丁峰心裡有點兒譜兒,在一口長滿青苔,廢棄了好些年的枯井裡面,找出一條新挖的地道來,幸好那些裝神弄鬼的家夥貌似走得比較匆忙,尚來不及把地道給堵上。 追蹤起來到是不難,這幫人人數不算少,丁峰勘察了下,至少發現了六個人的足跡,五男一女,功夫都算不上多好,還有一個貌似受了傷。
既然被發現了,這幫人肯定跑不了,上寧地靠京城,縣衙的捕快衙役們都是好手兒,還有許多以前是做綠林買賣的江湖強人,對這類兒門道清楚得很,隻一個上午,就把那幫人一鍋端了,一共六個大人,還有個小孩子,帶頭的就是自稱姓邱的那位老人,那個裝女鬼的邱小芸,也在裡面。
丁峰看見別人都不怎麽驚奇,可是,這一行人裡,有一個粉嫩可愛的小孩子,到把他嚇了一大跳,如果樓易和小茹此時在這裡,馬上就能發現,這個孩子就是當日他們在樹林裡碰上的那個頤指氣使,非常驕傲的孩子。
把人抓住了,丁峰簡單審問了一下,結果,這幫人什麽都不承認,連跑到鳳祥客棧來裝神弄鬼都不承認,更別說他們來這一手兒的原因了,那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弄得丁峰也沒轍,他們的罪名說起來其實並不算特別重,至少不是什麽殺頭的大罪名,大不了就是個私闖民宅……對了,還有個假扮官差,可是,沒造成什麽嚴重後果,上刑也不合適,而且,以丁峰的性格,也不會隨隨便便動用大刑。
再說,你說他們私闖民宅,可又沒人贓並獲,大晚上的,連丁峰都沒看清臉,再說假扮官差,那些能作證的人都不在,老板老板娘也都走遠了,把他們叫回來也很需要時間,這案子還真沒法審,可是,丁峰一看這幫人的家夥,就知道全是摸金一門的盜墓人,就算本事不高,可是,他們專門盯著這一家客棧,又是弄鬼,又是夜探,要說沒問題,誰相信啊!
他還來不及鼓搗清楚,旨意便下來了,要他六百裡加急,趕去雲南,連家都沒時間回去,只能先把人送京城,交給老爺子處理吧,這麽點兒事兒,衙門還是會給自家老爺子面子的。
小茹看完信,抬起頭笑道:“……小蘇,如果方便的話,你就來說說吧,這到底怎麽回事兒,你那些……同門,為什麽盯上人家鳳祥客棧了?”
現在那一幫裝神弄鬼的賊人正在押解回京的路上,當然沒法子當面詢問,小茹卻是好奇心越來越旺盛,說什麽也得弄個一清二楚才行。
這叫小蘇的年輕人,看樣子對樓易非常信任,笑了笑,並不賣關子,開口道:“其實,他們只是執念太重而已,邱師伯幹了一輩子盜墓的行當,一向守規矩,也沒多大貪念,如今年紀大了,到了應該金盆洗手,享享清福的時候,卻沒想到,他到是放不開了。”
小蘇歎了口氣,他的聲音有些暗啞,不過,很醇厚動聽:“相傳,我們摸金一門,是當年曹操曹孟德組建,一開始,也是隸屬朝廷,摸金校尉發掘墳墓,盜取財物,以充軍餉……當然,到底是不是真的,我可不知道,至少,我所學的規矩裡面,其中有一條就是不與官府打交道。”說到這兒,小蘇看了樓易一眼,忍不住樂了,“呵呵,當然,我不是那麽守規矩,要不然,也不會和樓易這小子混一塊兒了。”
樓易覷了他一眼,到沒說什麽,不過,小茹到很想知道,樓易丁峰,怎麽會跟一個盜墓賊,而且,很明顯是家傳淵源,從小就注定了成為個盜墓賊的人成為朋友……
“……好了,言歸正傳,我們這些盜墓的,一共分為四個派別,摸金門、搬山門、卸嶺門、發丘門,也叫摸金校尉、搬山道人、卸嶺力士、發丘將軍。公孫止老爺子一向交遊廣闊,和這四大派的人到是都有交往,所以,樓易你也應該稍微了解一點兒我們這一行當裡的事兒……”
“摸金一門的人,只有獲得正統摸金符的人,才能被稱為摸金校尉,可是,我們一門的摸金符已經遺失了,所以,我們這一門,包括我父親,邱師伯在內,第三十四代弟子中,已經沒有正統摸金校尉的傳承。”
樓易怔了怔:“可我聽老爺子說,你們蘇家在摸金一門中地位崇高,蘇老爺子更是行內第一的盜墓高手兒……”
小蘇點點頭,笑道:“我的爺爺的確非常有本事,十四歲就得到摸金符,成了正宗的摸金校尉,三十年下來,不知道盜了多少古墓,在行內很得人推崇,不過,不知道是他沒教徒弟的本事,還是,弟子們的資質都太差,包括我爹在內,我爺爺一共收了四個徒弟,大師伯姓邱,二師伯姓宋,老三是我爹, 第四個弟子是個女弟子,姓高,這四個弟子都沒學到家,我父親還好一些,大師伯的技藝最差,二師伯的資質不錯,可惜,心沒在這上面,年紀輕輕就轉行做生意了,至於我四師姑,隻學了個皮毛,就嫁給了我二師伯,專心相夫教子,根本不再管這一攤子。”
“這麽下來,就只剩下了我爹和邱師伯,他們兩個人在技藝方面嘛,當然是我爹更勝一籌,可我爹資歷淺,邱師伯畢竟是師兄,而且,他雖然技藝不行,但熱情還是很夠的,不像我爹那麽散漫,按說,摸金校尉肯定要傳給技藝高超的弟子才對,可我爺爺以自己為標準,覺得我爹和邱師伯根本是半斤八兩,兩個人都不行,五十步笑百步,誰也別笑話誰了,所以對傳承上,就有點兒猶豫。”
“他老人家這麽一猶豫,一拖延,就一直拖延到最後,也沒下定決心,當時,我爺爺不知道都在想些什麽,他病入膏肓,意識到自己命不久矣之後,就開始四處遊山玩水,說是盜墓了大半輩子,怎麽也得親自給自己尋一個好墓穴,我爹和邱師伯都擰不過他,隻好讓他去了,這一走,我爺爺就再沒能回家,隻送了封遺書回來,遺書裡面交代,他到最後也沒法確定自己的傳人,所以,隻好交給老天爺來確定了,他把自己的摸金符藏在一個地方,然後畫了一張簡單地圖,寫了一些提示,誰先找到摸金符,誰就是摸金一門的當家人。”
小茹聽得直眼暈,這蘇老爺子還真夠個性的,這不是逼著自家兩個弟子起紛爭嗎?其中一個,還是他兒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