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惜,樓易要扮演‘茅山道人’奮勇抓鬼的豪言壯語沒有實現,就不得不急急忙忙啟程回家。
清晨,昨日清清靜靜地一夜好夢,沒有任何雜事侵擾。
鳳祥客棧的客人們走了一大半,包括樓家一家子在內,也不過五個房間住了客人,本來並不算太大的客棧,居然顯現出幾分空曠的大氣。
樓易和丁峰一大清早就在客棧後門的山坡上練了一趟拳腳,練到渾身大汗淋漓,通體舒暢,樓易伸展了一下腰身,忽然覺得頭頂上一片濕漉漉的雨霧降下來,樓易嚇了一跳,一抬頭,不由得使勁兒揉了揉眼睛,他竟然看到兩隻畫眉鳥用嘴銜著一朵碩大的荷葉,在他的頭頂逡巡徘徊。
“伸手。”
背後傳來自家媳婦宛轉悠揚的語聲,樓易來不及多想,兩隻手合攏伸出去,就見那兩隻畫眉俯下身子,一連串兒淋漓的水珠,滾滾地落在他的手心裡,冰涼清爽,讓樓易打了個哆嗦,卻一瞬間覺得精神一下子旺盛許多。
樓易用手抹了一把臉,清爽的滋味舒服得他忍不住呻吟了兩聲,驚訝地看著那兩隻身子小巧的畫眉鳥,最後將整張大荷葉扔在他的頭頂上,一個旋轉,在半空中徘徊了一會兒,才一前一後,向遠方飛去,樓易怔了大半天,一伸手,把腦袋上的荷葉拿下來,笑道:“媳婦……以後多多它們幾個再往咱們家領那些野獸,我再也不多話了,它們喜歡領多少就領多少……還有,我再也嫌咱們家的喜鵲吵鬧了……”
說實話,兩隻小鳥取來的一點兒清晨的露珠,對於人來說,恐怕想要擦一下臉,也是遠遠不夠的,可是這兩隻畫眉,想要收集這些露珠,恐怕得半夜三更,便辛辛苦苦開始忙碌,對於它們兩個來說,這個‘報答’,已然是傾盡全力了。
看著小茹忍不住抿著嘴兒樂,樓易應該慶幸,他是自己的相公,他有個通獸語的老婆,才能得到這麽好的待遇,要是換了別人去動那鳥巢,說不定會被畫眉鳥當成偷鳥賊啄上幾口,扇幾巴掌,哪能出現這畫眉報恩的新鮮事兒啊!
看到樓易一臉陶醉的樣子,連丁峰都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兒。
三個人說了會兒閑話,太陽升起來之後,便各自回屋兒,把自己收拾乾淨,坐在客棧大堂裡等著吃早點兒。
香噴噴的熱包子剛擺上桌兒,一隻通體雪白的小狐狸犬就竄進客棧大門,一下子蹦到了小茹的肩膀上,小茹一怔,“咦?這懶狐狸怎麽跑來了。”一邊兒疑惑,一邊兒伸手解下系在自家小狐狸脖子上的一個竹筒兒,從裡面抽出張紙條,紙是很普通的紙張,可是,上面聊聊的幾個字,卻讓小茹驚呼失聲……
“小茹?”
樓易把咬了一口的包子擱進身前的盤兒中,見自家媳婦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不由嚇了一跳,驚道:“怎麽了?是不是家裡出事兒了?”
小茹咬牙切齒地把手裡的紙條扔到樓易眼前,蹭地一下,站起身,衝出門去,衝著正給自家的馬匹喂食兒的江天喊道:“江天,把車準備好,咱們馬上回家。”
一通人仰馬翻的折騰,樓易和小茹就坐在了回家的馬車上。
馬車裡很安靜,安靜得讓人覺得壓抑,樓易咳嗽了聲,似是想緩和一下氣氛,笑道:“媳婦,你這小狗兒到是越來越機靈了,咱們走了這麽遠,它也能找過來,可真不容易!”
此時,小狐狸正死仰八叉地躺在小茹的大腿上,任憑小茹有一下沒一下地胡嚕它雪白的肚皮,
眯著一雙眼睛,懶洋洋地打著呼,隻偶爾長長的耳朵動彈兩下,煞是可愛,小茹心不在焉地歎了口氣,又把那張紙條拿出來看,皺眉道:“老爺子隻說咱娘受了傷,讓咱們如果沒有要事,就趕緊回去,也沒說到底哪兒受傷了,嚴重不嚴重,怎麽會傷著,這不是故意讓人著急嘛!” 樓易暗自歎了口氣,他心裡也急,那是他的親娘,他能不急嗎?可是,媳婦已經六神無主了,他總不能再跟著添亂,隻笑著安撫道:“老爺子這不是說了,讓咱們沒有要事的話,才趕快回去,也就是說,咱娘的傷勢肯定不算嚴重,否則,老爺子就應該讓咱們務必快些回去了,而且,要真十萬火急,老爺子也不會讓你的小狐狸來送信,咱老爺子手裡專門訓練出來的信鴿可比小狐狸快得多,也可靠得多,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小茹怔怔地點了點頭,隻一個勁兒地催促江天快點兒走,樓易也不知道自己的話,她到底聽沒聽進去,想了想,又找個話題岔開她的心思:“說起來,還是媳婦你能耐,本來丁峰是最先想離開鳳祥客棧回家去,你不過幾句話,他就二話沒說地答應留下,連以前怕的要死的髒東西都不說害怕了,小生真是佩服啊佩服!”
哪怕滿懷心事的小茹,也不由被自家相公逗得帶了幾分笑模樣,搖頭道:“我都能想通的事兒,我就不相信你和丁峰想不通,昨天晚上他那兒一點兒動靜兒沒有,來到此地之後,他可是一直睡不著的,可昨夜卻是一覺到天明,而且,聽他說,他一會兒還要去上寧縣衙一趟,我就知道,丁峰肯定也發現鳳祥客棧這鬧鬼事件有貓膩了,說不定比我發現得還要多,就是我今天不說,他也肯定得留下來弄清楚事情的始末。”雖然自家娘親很重要,可是按照丁峰的性格,他既然起了疑心,就不可能撒手不管,當然必須得留下。
樓易笑了笑,見媳婦思路清楚,沒有亂了陣腳,便自然而然地安靜下來,沒再說什麽。
馬車一路飛馳,遠遠看著花草樹木飛快地向後面奔去,風很大,吹得車簾飄蕩,樓易按了按額頭,一時間也覺得渾身的骨頭都被晃碎了。
小茹的這輛馬車,本來墊了很厚的皮毯子,軟靠墊兒也有一堆,根本感覺不到一般馬車的劇烈震動,可是此時此刻,樓易和小茹,連帶著三個丫鬟卻是被顛簸得頭暈目眩,卻都咬牙硬挺著,誰也不說讓江天放慢速度,以至於速度提升了將近一倍,太陽還沒升到頭頂,就已經能看見自家的竹林。
一路穿過崎嶇的小徑,一直飛馳到了大門口,江天停下馬車,哐當哐當地砸了好幾下門,把看門的王老頭嚇了一跳。
“……少爺,少夫人?你們怎麽回來的這麽快?”
樓易攬著已經昏頭轉向的媳婦下了馬車,才喘了口氣,問道:“王叔,我娘怎麽樣了?傷得重嗎?”
“老夫人?”王老頭暈乎了半天,才恍然道,“老夫人沒什麽大事兒,高太醫和許太醫都來看過了……咦,少夫人?少爺?你們兩個走慢點兒啊,仔細摔著……”
王老頭兒的話音未落,小茹和樓易已經跑進了娘親的臥房,樓易還好一些,小茹卻是跑得氣喘籲籲,幾乎上不來氣兒,一進門,見自家娘親靠在床上正做著女紅,急忙奔過去,急道:“娘,你怎麽了?傷到哪兒了?快讓我看看。”
雖然王老頭說婆婆沒什麽大事兒,可是,既然讓兩個太醫過來看,那肯定得傷得不輕,這麽一想,小茹不由急得鼻頭髮酸。一把抓住自家娘親的手,仔細給她把脈,只是心一直撲通撲通的跳得很急促, 沉不下心,自然把不準脈,一時間,小茹身上的汗水嘩啦啦地往下淌,不一會兒,連外袍都有些濕了。
愣了半晌,樓家老太太才愕然地摸了摸小茹的頭髮,疑惑地開口:“小茹?你們怎麽這麽快回來了?不多在外面玩一陣子……”
小茹抬起頭,終於喘了口氣,仔細看了看自家婆婆的情況,這才疑惑地挑眉,自家婆婆臉色紅潤,氣息平穩,頭髮梳理得紋絲不亂,怎麽看也不像受了什麽重傷……“娘,我接到老爺子的信……你哪兒傷著了?”
“啊……”樓老太太臉一紅,笑道,“沒事兒,就是前天出門兒的時候,腿上被掛了一道口子,皮外傷,沒大礙的。”就這麽點兒皮外傷,老爺子竟然請了兩個太醫來看診,記得當時那個許大夫看過之後,張口就來了句——“就這麽點兒小傷兒?”臉上驚訝的神色讓人恨不得鑽進地縫裡去,到了現在,老太太還覺得不好意思呢!
不過,小茹當然完全不能理解自家婆婆的心思,聞言連忙撩開婆婆的被子,果然,樓家老太太的腿上包裹了紗布,小茹小心翼翼地仔細觀察了下,才松了口氣,果然是皮外傷,沒傷到骨頭,太醫們用的藥也很好,比自家備的金瘡藥都要好上一個檔次,不過,小茹解開紗布,看了眼傷口,卻還是心疼得臉色都綠了,足足巴掌長的一個大口子,這得流多少血,得多疼啊!
“娘……這怎麽傷的?”小茹連忙小心地重新給婆婆上藥包扎,努力按壓下滿腔怒火,卻依舊免不了惡狠狠地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