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十 傍晚
大太太剛和莊信彥吃完晚飯,正和秦天說著茶行裡發生的趣事,
“上次製茶房發生的事情,徐掌櫃已經跟我說了……”大太太看著秦天笑道:“秦天,我果然沒看錯你,你確實是個好丫頭!”說著又回過頭看向莊信彥,笑著說:“信彥你說是不是?”
旁邊海富依然幫著寫字溝通,莊信彥看了他那邊一眼,微微笑了笑,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耳畔邊悄悄染上一層淡淡的紅暈,秦天隔得遠,沒有看到,可是坐在他身邊的大太太卻瞧得清楚,大太太抿嘴一笑,卻沒有說什麽。
她握住兒子的手,心中無限歡喜。覺得自己的這個決定再對也沒有了。
欣喜之下,她看向秦天,拉過她的手,細細地看了她一陣,目光非常的柔和,看得秦天心中毛酥酥的,“太太……”你這麽看著我做什麽……
“秦天,”大太太笑道:“你三番四次地立功,又如此忠心,我很喜歡,你想要什麽獎賞?”
獎賞?秦天雙眼一亮,很想說,她想要有贖身的機會!
到這裡這麽久,她才明白,身為家奴就是賤籍,不是說有了銀子想贖身就可以贖身的,還要主家肯放人,在官府登記,才能算是脫了賤籍。脫了賤籍,才能自由的婚配,因為這裡的律法規定,賤籍是不可以和良民通婚,也就是說,賤民只能嫁娶賤民。而且也別想著逃跑,這裡制定了嚴禁奴仆逃亡的“逃人法”
法則規定“逃人鞭一百,歸還本主。隱匿之人正法,家產籍沒。鄰 右九甲長鄉的,各鞭一百,流徙邊遠” 。非常的嚴厲,是以這裡的家奴很少起過逃跑的心思。
所以想要贖身,只能依靠主家的慈悲。
她很想趁此機會提出贖身的要求,她贖身並不是說想要離開莊家,只是想多一些對自己命運的掌控權,贖身後也可以像茶行有些工人一樣受聘於莊家,她一樣的會盡心盡力。
可是又一想,自己看起來很受他們的器重,那畢竟是建立在他們認為她很忠心的基礎上,如果她提出贖身,他們會怎麽想,會不會覺得她並沒有將全部心思放在莊家?
她能有今天的地位其實很不容易,可不能因為說錯一句話,而讓一切盡毀。
想到這裡,她又將到嘴的話吞了回去,
“太太和大少爺對秦天這麽好,已經是最好的獎賞了!”秦天笑著說。
還是再等待更好的時機吧,等到自己在茶行的地位更加穩固的時候……
“這張小嘴甜的,真是招人疼。”大太太拉著她的手,越看越喜歡,莊信彥故作冷清,可是雙眼只是情不自禁地往秦天那邊瞟去。
大太太話說出口來自然不會收回去,她回頭叫月娘將放在梳妝台上的紫檀木鎏金雕花的首飾盒拿過來,打開看了一陣,從裡面取出一支珊瑚綠松石蜜蠟的珠花和一支彩色琉璃蝴蝶簪,遞給秦天
“這都是我以前戴過的,現在年紀大了,戴不了這麽花俏的東西,我看你頭上平時連朵紗花都不戴,年紀輕輕的女孩子,不趁著這個時候打扮,還等到什麽時候去。”說著,大太太將那隻珊瑚綠松石蜜蠟的珠花拿到她鬢間比了比,比著比著就來了興致,拉著她到梳妝台前坐下。對著大鏡子就要給她親自插上珠花。
秦天連忙道:“太太,我自己來就好。”
大太太看著銅鏡中的她的影像笑著說:“別動,難得我今天有興致……”說著,將手中的珠花小心地插在她的鬟髻上,大太太微微彎下腰,看著銅鏡中的秦天笑著讚歎:“真好看!”又讓月娘看,月娘自然是連聲誇讚,誇得秦天臉都紅了。
大太太又問她:“你喜不喜歡?”
秦天看著鏡中的自己,其實她不喜歡這些釵啊,花的,平時梳髻也是用最簡單的發釵固定,這些珠珠墜墜滿頭亂晃,閃閃發光的,實在不符合她的審美觀,可是大太太親手給她插的這支,卻讓她覺得,怎麽看怎麽順眼。
抬眼間看著大太太的溫柔的笑臉,心中頓時暖融融的,
她甜甜地笑道,“謝謝太太,秦天很喜歡。”
大太太摸了摸她的頭,笑得越發的溫柔,抬眼見銅鏡的一角露出莊信彥的臉,也不知道他在那裡站了多久,大太太沒放過他,故意問道:“信彥,你覺得秦天戴這支珠花好不好看?”
秦天下意識地向著他看過去,嘴角還孕著未消散的笑意,
莊信彥一接觸到她的眸子,連忙轉身走開了。
月娘和海富在旁邊捂嘴笑。
“他害羞……”大太太在秦天耳邊小聲地說。
“啊?”秦天回過頭看著大太太。
卻見大太太一臉古怪的笑意,“你別看他好似不理人似的,其實他臉皮薄得很!”
“啊?”秦天乾笑兩聲,一時跟不上大太太的思維,有在丫鬟面前這麽說自己的兒子的嗎?
大太太笑得意味深長。
就在這時,翠微忽然進來稟告,“大太太,二姨太太和二少爺他們來了,說要見你,臉色很不好了!”
大太太一下子收斂了笑意,站直了身子。
“都這麽晚了,他們來做什麽?”月娘皺了皺眉頭。
秦天也連忙站起身來,退到莊信彥的身邊。
大太太心中有數,“來的正好,他不找我,我也要找他!”說著吩咐月娘,“將那些銀子拿出來。”
月娘點頭,轉身去到櫃子旁拿出一包銀錠子,用托盤裝著,跟著大太太出了屋子,去到廳裡。莊信彥和秦天也跟在身後。
廳裡
二姨太太和莊信川莊明喜已經在廳裡坐下,看到大太太出來,莊明喜和莊信川都起身向著大太太行了禮,唯獨二姨太太還坐在位置上,淡淡地叫了聲“大姐。”
大太太也不在意,去到正位上坐下,又叫莊信川他們不用多禮。莊信彥在他們對面的一張黃花梨圈椅上坐下,秦天和海富站在他身後。
莊信川坐下時眼角余光瞄到月娘手上的一托盤白花花的銀錠子,微微怔了怔。
碧絲和碧荷上了茶
大太太看著他們冷聲道:“這麽晚了不知道你們著急見我可是有什麽事?”
“本來我也不想打擾大姐休息!”二姨太太冷笑兩聲,轉頭瞪著大太太,語氣夾帶著怒意:“可是有些事情在我心裡堵得慌,堵得我吃不下,睡不著,不得不這麽晚來見姐姐討個說法!”
莊信川也哼了一聲,滿臉忿忿,莊明喜看著前方,一臉平靜。
大太太冷著臉,沒有出聲。
二姨太太站起身來,滿臉怒意,咬牙切齒,“妹妹我不比姐姐,沒有讀過什麽書,可是今天我終於在姐姐這裡了解到……”說到這裡,她捏著手帕的手直直地指向大太太,微微地抖顫,“今天我才知道,什麽叫做陰險狡詐,口是心非,過河拆橋!”最後四個字幾乎是咬著後槽牙說出來的,含著無盡的恨意。
“我不懂你的意思!”大太太淡淡的,
“信川,你來說,我倒要聽聽她怎麽解釋!”二姨太太拍了拍莊信川,恨恨地說,“她解釋不了,我們就跟你姨夫說去!”
莊信川“謔”地一聲站起,衝到中間,揮舞著手,神情語氣都有些激動
“大娘,你明明說過信任我的,說過將中秋打點之事都交給我處理,可是為什麽,我想做點什麽卻處處受製!”
說起這些事,莊信川就窩火。
本來他還打算,借著這個機會可以搜刮不少的油水,他給官府,客人,商戶打點,自然需要銀子和茶葉,他向帳房提銀子,向大堂提茶葉,可是開了口後這些人都只是說讓他稍等,他等啊等,等了一兩天, 他的副手卻向他回報,所有的事情都按照他所說的打點好了,讓他放心。可是他從始至終連一個銅錢,一根茶葉都沒有見到過!
如此無視他,對於他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虧他之前還花那麽多銀子請那些管事“喝酒”
莊信川說話的時候,大太太一直氣定神閑地喝著茶,眼皮都沒抬一下。
等他說完後,大太太放下手中的茶盅,向月娘遞了個眼色,示意她向前,
大太太指著月娘手上的托盤裡的銀子說:“信川,這些都是你給管事們的銀子,管事們當著你的面不好駁你的面子,之後全部都送到我這裡來了,讓我拿來給你,都說無功不受祿,受不起你二少爺的這麽重的禮!”
月娘將銀子端到莊信川的面前,莊信川看著銀子,臉色變得和銀錠子一般的白。
大太太站起身來,走到莊信川地身邊,用一種很沉穩的語調緩緩地說:“知道管事們為什麽這麽做嗎?因為他們是我精心挑選出來的,因為他們對盛世都有很強烈的責任心,因為他們明白什麽是該做的,什麽是不該做的,什麽是該拿的什麽是不該拿的……”說到這裡,大太太抬起眼,瞧著莊信川。
莊信川不自禁地退後兩步,臉色非常的難看,“大娘,這些暫且不是,我問你的是,你根本從一開始就沒有給我掌權的打算,你只是哄著我和姨夫商談茶引的事!從一開始你就是在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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