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的厚衣裳,棉花被子,這幾日天越發的冷了,文武在藥鋪子裡頭睡晚上的被子薄,你娘讓帶了厚了過來。”沈福海將東西全部放在牛車上,拿了麻繩捆扎結實:“還多帶了兩條,想著給了杜大夫和水生兩個人。”
杜仲大夫收徒不要錢,還時常補貼徒弟,這樣的大夫著實讓人敬重,沈福海一家也想著給杜仲些什麽東西聊表心意。
隻是這銀錢杜大夫是不缺的,想必也不要,沈福海和張氏在家裡頭盤算了許久,便想著拿今年新摘的棉花,彈好之後做成嶄新的被子,給杜仲送過去。
沈文韜自然是曉得家裡頭的用意,咧嘴笑了笑,往沈福海身邊湊了湊,小聲道:“咱家種的有棉花,我瞧著二嬸家裡頭今年除了花生再沒做旁的,做棉被啥的都得花錢去買棉花,著實是不方便,咱們家是不是最好也給二嬸家送去一些?”
沈福海聽了這話,伸手在沈文韜的腦袋上揉了揉:“人小心思卻是不少,這些事兒還用你這個小孩子在這裡操心不成?棉花你娘今兒個一早就送去了,還送了些新出的紅薯過去那。”
說罷沈福海再次笑了笑,瞧沈文韜的眼神滿都是讚許:“人小鬼大,難為你還想著這層,也不枉你香苗姐平日裡疼你了。”
“那是,在我眼裡,香苗姐就是我親生姐姐,我這個當弟弟的自然是要想著她的。”沈文韜吐了吐舌頭。
沈香苗收拾完鋪子裡的東西,解下圍裙,關了窗戶,從月滿樓正門裡頭出來,見沈福海與沈文韜正聊的高興,便笑道:“三叔與文韜在說些什麽,這般高興?”
沈文韜眨了眨眼睛,頑皮的吐了舌頭:“我和我爹說家裡頭的紅薯的事兒,爹說娘今兒個送了紅薯去你們家裡頭,今年家裡種的紅薯又甜又面,還沒絲,好吃的不得了呢。”
“是嘛。”沈香苗同沈文韜一起坐上了車:“說起來我也是喜歡吃紅薯的,不管是煎了片還是切了塊兒熬粥來喝,都好吃的很那。”
“今兒早你三嬸送了紅薯過去,說不準家裡頭就煮了紅薯大米粥,晚上回去喝個夠。”沈福海笑道,揚起了手中的鞭子。
牛“哞”的叫了一聲,抬了蹄子往前走。
快到村子口的時候,天差不多就黑透了,好在天氣晴朗,月光明亮,路看的清清楚楚,即便不打燈籠,也不會走錯了路。
到了村子口的時候,不曉得哪裡飄來了一塊雲彩,將月亮遮了大半,周圍一下子變得黑了起來,路上又是坑坑窪窪的,倒是走的不太穩當。
沈福海掛了燈籠在前頭,明顯能看得著路。
然而快到家門口的時候,還是聽到牛忽的“哞”叫了一聲,險些要跑,沈福海趕緊拉了繩子喝住,可仍然聽到一聲“哎喲”的叫喊,接著便是“噗通”一聲,似乎是有人倒在了地上。
顯然是撞到了人。
沈福海趕緊從牛車上跳了下來去扶底下那個人:“可有大礙?”
“你怎麽趕得牛,怎的硬生生的往人身上撞?”那人尖銳的聲音變響了起來。
聽到這聲音,沈香苗、沈福海與沈文韜均是一愣。
這聲音,怎麽這般耳熟?
而等到那人爬起來時,看到那張無比熟悉,卻又厭惡十足的臉時,沈香苗挑了一下眉。
常言道冤家路窄,這話是一點都不錯。
平日裡和大房都可以說是斷了來往,尤其是自前幾日中秋的事情之後,兩家關系更是水火不容,幾乎到了偶然碰了面都當做沒看到的地步。
而且沈香苗平日裡早出晚歸的,本以為不會再和大房的人打照面,不曾想這會兒竟是在這又碰到了徐氏。
雲彩散去了,月亮重新露了出來,月光再一次灑滿大地。
徐氏看到自己面前站著的人時,先是慌了神,手都不曉得該放在哪裡,胡亂的扯著自個兒衣裳的角,隨後才穩了情緒,瞪了眼喝道:“老三你怎麽趕的車子,也不看路?”
“大嫂,我這牛前頭還掛了燈籠呢,按說這麽亮的光,你該先看著牛才對,結果你才平白的撞了上來。”沈福海回了一句。
“照你這麽說的話,是我走路不看路了?”徐氏被撞了本就著急,如今看到沈香苗、沈福海等人,又想起前幾日自己遭的罪,更是怒氣衝衝,扯著嗓子衝沈福海的喊。
徐氏嗓音又尖又細,這大聲吵吵嚷嚷的,真的感覺是有五百隻鴨子在耳邊聒噪一般,三人都覺得耳朵嗡嗡直響。
尤其是沈香苗,拿手揉了揉耳朵,斜眼看了徐氏一眼,翻了個白眼:“大伯娘以為呢?這牛是畜生,畜生不通人性,不曉得躲人這無可厚非,可大伯娘是人啊,大伯娘見了牛還不躲,愣是要撞上去,這樣一來,豈不是和畜生一般不通人性了?”
“你……你罵我是畜生?”徐氏氣的渾身都顫抖起來,指著沈香苗喝道。
“這我可沒親口說你是畜生。”沈香苗攤攤手,笑的陰險狡詐:“不過大伯娘既是懷疑我罵你,是不是說你心底裡已是有了底兒,覺得自個兒和畜生無二呢?”
徐氏平日裡自詡自個兒是伶牙俐齒,在河西村裡和旁人吵架能吵過大半個村子的人,可偏偏這沈香苗比她更加牙尖嘴利,三言兩語的便將她噎的無話可說。
因而這徐氏氣的胸口疼, 卻也想不出來旁的話來罵沈香苗,隻是恨恨的跺了跺腳:“今兒個碰到你們,算是老娘我倒了八輩子的血霉,我認了!今兒個天也晚,晚飯還沒吃,著實沒功夫給你們耗著,算是便宜了你們,隻是往後再出了這等事,我可堅決不饒了你們。”
徐氏憤憤不平的,跺了跺腳往家的方向走。
沈香苗走上去,伸手攔住。
“你這是作甚?撞了我還不讓我走,這是何道理?”徐氏橫了眉,白了眼,唾沫星子亂飛。
“呵,大伯娘當真是倒打一耙,自個兒做了壞事想遛,這會兒我們想問你討回公道,你倒問起我們要道理來了,當真是可笑。”沈香苗冷了臉道。
做了壞事?
徐氏聽到這話,不由的打了一個哆嗦。
沈福海與沈文韜則是互相對視一眼,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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