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香苗也是忍不住勾了勾唇,紅玉和她差不多的年紀,印象中比她小上半年,沒什麽心眼,一丁點的心思全然都寫在了臉上,倒是讓人心生憐惜。
兩個人在這說話,那邊周蘭兒越發等的不耐煩,暗自咒罵了紅玉兩聲。
沒心肝的東西,只顧著說笑,忘了正事,當真是無用至極。
紅玉心眼不足,又是個膽小的,比著張家內其他的丫鬟不曉得要無用多少,周蘭兒也生出過換了這個丫頭的心思。
可遍觀張家,卻是沒有一個可靠之人,唯獨這個紅玉因為先前解困之事對周蘭兒感激不已,加之周蘭兒死乞白賴的從張意卿那裡要來了賣身契,紅玉算是唯一一個能被拿捏住,對她忠心耿耿之人,周蘭兒也別無他法,隻能這般先用著,籠絡之余,也時常嫌棄。
尤其是現在,瞧著紅玉磨磨唧唧的模樣,越發惱怒,扯了嗓子喝道:“這般磨磨蹭蹭的,什麽事兒也做不好,要你何用?”
紅玉遠遠的聽著聲音,連連欠身賠罪。
倒是沈香苗揚了眉,道:“這世道也是越發奇怪了,求人做事竟是沒有半分該有的態度,反倒是趾高氣揚的,當自個兒是大爺呢,也不怕旁人惱怒不已,不應下這事兒不成?”
沈香苗音量不小,足以讓周蘭兒聽的清清楚楚。
周蘭兒聽罷,頓時臉色一白。
她的確是存了些想要找沈香苗幫忙的心思,隻是這心思她從未告訴過旁人,連紅玉都不曾透露半句,今日出來也是以外出散心的由頭,到了這兒也是一副一時興起的模樣,讓紅玉去喊沈香苗過來。
按說該無人知道她的心思才對,怎的這沈香苗卻這般清楚?
而且還是在還未和沈香苗面對面說話的情況下……
對方卻立刻猜到了她的心思,這也實在是太詭異了。
周蘭兒抿唇,十分疑惑的看沈香苗。
隔的遠,又有簾子半遮了臉面,沈香苗並不能瞧見周蘭兒的神色表情,但看周蘭兒此時並不反駁,便知道她此時必定因為沈香苗說中了她的意思而惶恐不安。
紅玉倒是也瞧了出來這其中的端倪,隻是頗為不解。
這沈香苗怎的就瞧了出來周蘭兒有事相求?
沈香苗笑著解釋道:“周蘭兒對我怨懟頗深,對我更是十分不滿,若是今日她是來找我茬,向我炫耀的,必定大張旗鼓的走到我跟前,當著眾人的面,盡情顯擺上一番,如此才會覺得解氣。”
“而此時她卻穩坐馬車之中,讓你喊了我前去,這必定便不是想著要譏諷我或者炫耀什麽了,而我與她又算不得交情好,喊我過去勢必不是為了拉家常,閑聊天的,那也隻能是為了求我辦事情這一條了。”
“也隻有是求我做事時,方會不想到我面前,也是怕旁人瞧見了,她覺得沒了面子,再者便是覺得她來找我,有些低三下四之感,心裡頭不爽快,便讓你喊我前去,這樣方能讓她覺得她仍舊高高在上,略略彌補一下她心中的惱怒罷了。”
沈香苗解釋了一番,最後又加了一句:“不過就是為了所謂的臉面罷了。”
還有,可笑的尊嚴。
既是求人辦事,那便要拿出來該有的態度來,好聲好氣的說話,對方興許還能和顏悅色的和你說上一說,卻是擺出這一副傲然的模樣,維護可笑的尊嚴與臉面,又有何用?
人活在世上,不可能不去求了旁人,為難之時求人不讓人恥笑,倒是這一副做派,讓人生厭,令人笑話。
沈香苗對周蘭兒的印象,自然又低了幾分。
“這事你曉得便好,這會兒周蘭兒怕是也正因為我說中了她的心思正惱呢,你也別回去觸了霉頭,不用上一會兒,她便自己過來了。”沈香苗交代了紅玉一番,自己專心將炸好的天蠶土豆拿了調料攪拌均勻,撒上碎碎的、碧綠的蔥花,給了旁邊一直等候的人。
周蘭兒此時臉紅一陣白一陣的,看著沈香苗在那忙碌,絲毫不理會她的模樣,心中一陣惱怒。
怒火之下,渾身都有些顫抖,手指甲更是握進了手掌心中,留下深深淺淺的月牙痕跡。
興許是因為生氣,腹中的胎兒都感覺到了惶恐,微微動了一下。
感受到腹中那輕微的蠕動感,周蘭兒方才的憤怒頓時都煙消雲散,滿心都換做了身為母親應有的柔情,伸手輕輕的摸了摸聳起的小腹。
也罷,也罷,為了腹中的胎兒,此時的羞辱與委屈,又算的了如何,低三下四,忍氣吞聲一次,又能如何?
周蘭兒打定主意,從馬車上慢慢的走了下來。
紅玉見狀,急忙小跑過去攙扶,同時縮了縮脖子,等著周蘭兒的責罵。
周蘭兒卻並未吭聲,甚至也不曾看了紅玉,隻是慢慢的往前走,一直走到了沈香苗的跟前,想要張口:“我先說好了,今日我來也並非是有事要求你,隻是……”
“你想做什麽,直說便是,旁的無需多說。”沈香苗打斷了她的話。
都是心知肚明的事,哪裡就來了這麽多的廢話。
周蘭兒無外乎就是為了自己所謂的顏面,給自己找個所謂冠冕堂皇的理由,找個台階下罷了,沈香苗不喜這種人,也不願意聽。
周蘭兒咬牙,張口喝道:“你這是什麽態度?不過就是和你商量些事情罷了,我還不曾說什麽出來,你倒是說了一大籮筐的話,讓人煩。”
“既是覺得我煩,那便走好了,不送。”沈香苗不看周蘭兒,低頭去切鹵兔子,骨肉分離,片的是乾淨利索。
這句話堵的周蘭兒說不出話來,伸手指著沈香苗道:“你……”
過分之至!
沈香苗卻並不理會,依舊忙自己的。
周蘭兒站在那裡,頗為顯得尷尬,尤其是周遭有人十分狐疑的盯著她看一兩眼時,越發覺得惱怒。
臉色紅一陣白一陣之後,周蘭兒最終還是咬了咬牙,趁著此時沒人的時候,問道:“我來問你,怎麽樣才能捆住一個男人的心?怎麽樣才能讓我家老爺把我的孩子留下來,而不是把這個孩子認了那個老女人當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