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華爾街的喧囂與白宮的平靜呈現鮮明的對比，西奧多羅斯福坐在椅子上，從如同山堆一般中的文件中抽身而出，靠著椅背發呆。

　　國務卿，白宮辦公廳主任，國家政治顧問在激烈的談論之後，已經相繼離場，唯獨財政部長還坐在沙發上，不安的等待著羅斯福總統的命令。從麥金萊遇刺，他從副總統轉正之後，肩膀上的擔子就沒有輕松過，出生共和黨的他卻是《舍曼反托拉斯法案》的堅定擁護者，為此他不惜在內部與塔夫脫在大型集團並購的問題上決裂，也要將皮爾龐特告上法庭。

　　當皮爾龐特要求羅斯福總統放棄對美國鋼鐵公司並購的限制時，他陷入了沉思。

　　一方面，只有摩根家族的財富才能挽救搖搖欲墜的華爾街，另外一方面，如果羅斯福簽下皮爾龐特的協議，意味著之前誇下限制壟斷集團的誓言將成為出爾反爾的笑話！

　　“皮爾龐特這個混蛋。”

　　羅斯福捂著臉頰，咬牙切齒的咒罵，“他是故意讓我難堪的嗎?報復我當年對美國鋼鐵公司發起的訴訟?”

　　“目前來看，是的。”

　　財政部長柯特柳也不敢反駁，隻好老老實實的說道，“皮爾龐特其他什麽都不要，他就要吞並田納西煤鐵公司。”

　　“所以就是故意跟我作對了！欺人太甚！”

　　砰。

　　一巴掌狠狠的拍在桌面上，發出的動靜把財政部長嚇了一跳。連忙站起身，勸告羅斯福，“總統閣下，請息怒，現在只有摩根集團才有財力發揮中央銀行的職能，在這樣下去，美國政府都要破產重組了。”

　　羅斯福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當總統還要看資本家的臉色，實在窩火到了極點。但是比起小羅斯福，杜魯門，肯尼迪和裡根，在任期間沒有遭到一起刺殺，完全是上帝保佑美國總統了。

　　“所以，我只能答應他吞並掉田納西煤鐵公司了?”

　　柯特柳表情扭曲，最終點點頭，“是的，別無他法。”

　　“那些選民會怎麽看待我?”

　　羅斯福歎了一口氣，“當初我上台就是要限制大型托拉斯壟斷集團，現在又要我放摩根財團一馬，實在是太可笑了。”

　　“你不是政客嘛，政客向選民許下的諾言能當真嗎?”

　　柯特柳雖然心裡這麽想，但嘴上卻不敢說出口，隻好安慰說道，“等到風頭過去了，我們再朝摩根家族下手。比如之前奧爾德裡奇議員提議在美國建立類似歐洲中央銀行性質的框架結構，取締財閥們為所欲為的特權。風頭過去之後，我們再對美國鋼鐵公司，國際收割機公司進行訴訟。舉行眾議院金融貨幣委員會聽證會，專門針對皮爾龐特·摩根發起訴訟。既然他們想給美國政府穿小鞋，那麽我們就采取更加嚴厲的報復措施，順便警告其他的財閥巨鱷，別想打美國政府的主意。”

　　“如果不想讓進步民主黨代勞的話，我們就需要親自動手，給民眾一個交代。”

　　柯特柳拋出了最誅心的一句話。

　　此之前擔任普林斯頓大學校長，現在為民主黨議員的威爾遜就曾給皮爾龐特和喬治貝克在內的銀行家上了一節教育課，斥責他們搞垮了小企業，愈演愈烈的反托拉斯運功全拜華爾街精英們所賜。

　　羅斯福沒有說話，最終只是點點頭，默許了這項提議。

　　含糊不明的態度是最好的回答。

　　“明天早上邀請加裡法官和我一起共進早餐。”

　　柯特柳見到了希望，

連忙又補充一句，“煤炭大亨亨利·弗裡克也在華盛頓……”　　羅斯福沒有好氣的說道，“那就一起吧。”

　　注定無法入眠的周四夜晚，傑克到現在都還沒有躺下入眠，而是待在華爾街23號的辦公室。

　　公司早已人去樓空，唯獨剩下他辦公室依舊燈火通明。

　　他在等待著最關鍵的證人到來。

　　他從瓦裡安娜的口中得到了答案，索克斯，最關鍵的人物。只有他是近期與真正的私生子打過交道。

　　擁有著四分之一美國鐵路網絡的摩根財團甚至特地的調動一節火車前往匹茲堡，去接待這位特殊客人。

　　傑克掏出懷表，不停的擦拭著表盤，神情焦慮。煙灰缸裡布滿了煙頭，他雙手撐著桌子，安靜的等待著他的到來。

　　就在傑克半癱坐在椅子上，快昏睡過去時，突然一陣敲門聲將他從半夢半醒中拉扯回到現實，揉了揉眼睛，望向表盤時，已經快深夜一點多了。

　　風塵仆仆的助理帶著一位胡子拉渣的邋遢男人走進辦公室。

　　助理說道，“他就是傑克先生要找的索克斯。”

　　索克斯好奇的眼神在傑克身上來回的掃描，裂開嘴露出一口被煙草熏黃的牙齒，局促不安的站在面前。

　　第一次乘坐只有他一個人的火車，再愚蠢的人也意識到面前男人背後的勢力有多麽可怕。

　　他想擠出和善的笑容，然而不由自主發抖的雙腿和扭曲的笑容卻暴露出他此時的害怕。

　　傑克沒有繼續打量對方，而是開口說道，“我聽說你是唯一一個與瓦裡安娜母子有接觸的人?”

　　“啊，是的，尊敬的摩根先生。”

　　索克斯討好的笑著，說道，“因為之前我負責給他們送過日用品，所以印象深刻。他們母子一直以來都身體不好，所以由我代勞。”

　　“如果現在你見到他，還能認出來嗎?”

　　傑克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對方，繼續問道，“我是說指認出來。”

　　“當然。”

　　索克斯摸著自己的胸口，信誓旦旦的說道，“看在上帝的份上，就算化成灰我也能認出他們兩人，絕對不會錯的。”

　　穩妥了。

　　傑克松了一口氣，他站起身，走到索克斯面前，盯著邋遢的男人，冷聲說道，“好，你今晚在曼哈頓酒店落腳，花銷由我負責，明天晚上跟我來一趟。”

　　索克斯好奇的問道，“去哪?”

　　傑克瞥了他一眼，不屑的說道，“摩根家族的宅邸，你這種社會底層人一輩子都沒有機會接觸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