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不善。

　　從對方的話語之中，感受到豺狼一般的攻擊性，信托公司就像一群饑腸轆轆的禿鷲，不斷的蠶食紐約金融的債券和股票，直到將整個市場扭曲成畸形姿態。

　　約瑟芬經歷過與財政部長討價還價的惴惴不安之後，對待巧舌如簧的金融家已經無所畏懼。

　　“皮爾龐特總裁在南北戰爭時期的黃金買賣中大放異彩，一舉成名的時候，他才24歲。朱尼厄斯先生在插手薩斯科哈那鐵路爭端時，也不過三十一歲。請問愛德華先生憑什麽認為我無法勝任這一談判工作?”

　　約瑟芬用堅定有力的語氣回擊面前的兩人，振振有詞，“更何況除了跟我談判之外，你們還有其他機會嗎?皮爾龐特先生是目前唯一一個願意向信貸公司伸出援手的人，而且背後還有財政部長的支持，西奧多羅斯福總統已經全權授命摩根家族去挽救糟糕的金融界。這是一次不同尋常的權力轉移，摩根家族替代了美國財政部門的部分權力，你們懂嗎?”

　　約瑟芬故意以財政部長的名義為開頭，目的是為了震懾住面前的兩位還在打小算盤的蠢貨。只有他和皮爾龐特兩人意識到，如果不抓緊時間將風險扼殺在搖籃中，那麽銀元法案的悲劇就會子重新在華爾街上演——西部負債沉重的農民們會紛紛烤火雞慶賀華爾街金融家們組團破產。

　　傑克躲在幕後偷聽談話的內容，越往下聽，眼睛瞪得越大。

　　邏輯嚴密，有條不紊的談判，甚至搬來美國政府作為談判後盾，很難想象是由一個年僅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發起，在傑克同樣年輕之時，卻只會與英國財閥迪拉姆斯的次子和英國外交大臣羅伯特·塞西爾的兒子去打高爾夫球消磨時間，高下立見。

　　他終於明白為什麽皮爾龐特對年紀輕輕得私生子如此器重，信托危機仿佛是為他量身定做的舞台，盡情揮灑著初露鋒芒的才華。

　　“不行，不能讓他留在摩根家族裡。”

　　傑克心中下定決心，無論是不是私生子，都要徹底的消失。

　　此時約瑟芬還不知道帷幕的背後，一雙惡毒的眼睛正在進行秘密謀劃，他在愛德華金和本斯特朗左右徘徊，微笑說道，“幸好的你們不是在我父親玻璃環繞鑲嵌著護牆板的辦公室裡領教他暴雷一般的脾氣，不然整座酒店都能聽到他的咆哮聲。今天我們不是來專門談判的，只是通知你們一聲，摩根財團會提供將近四千多萬美元的貸款拯救你們行業。不但如此，摩根財團準備與洛克菲勒等一眾人聯合起來，為美國財政提供價值三千多萬美元的黃金儲備，作為金融危機最堅實的後盾。”

　　四千多萬！

　　哦，我的上帝，不對，是讚美上帝！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愛德華金頓時站起身，瞪大眼睛看著面前的談判人，以為自己聽錯了。

　　“四千多萬?我沒有聽錯吧?”

　　約瑟芬坐在拉蓋書桌前的轉椅上，靠著百老匯街的一邊，冬季裡背後壁爐之中的炭火熊熊燃燒，愛德華金和本斯特朗兩人看上去惶惶不安，像是辦公室裡打雜的仆役。

　　面前年輕人表現的氣質，讓兩人如同與皮爾龐特面對面的交流。壓迫感油然而生。

　　“如果，如果摩根財團願意為我們貸款四千萬美元，那麽美國信托公司和一眾受你恩澤的總裁們，需要付出什麽代價?”

　　愛德華金的頭腦很快從狂熱之中冷靜下來，就算西奧多羅斯福拿著手槍威逼利誘，也未必能讓吝嗇的老家夥難得慷慨大方一次。

　　所以背後還有其他見不得人的肮髒交易。

　　“如果我們要你們其他的附屬產業呢?”

　　愛德華金和本斯特朗異口同聲的回絕。

　　“做夢，不可能的。”

　　“我們沒想要多少。”

　　約瑟芬流露出“摩根式”的和善笑容，盯著面前兩人，緩緩說道，“田納西煤鐵公司，老摩根先生唯一提出的回報。四千三百萬美元隻換取一家公司，不是通過股票發行的形式，而是真金白銀的收購，我們不接受任何債券和股票的抵押形式。這是慷慨大方的摩根家族提出的唯一一個小小要求。”

　　“小小要求?”

　　愛德華金差點朝約瑟芬和休憩的摩根臉上吐口水，“你們這是趁火打劫，田納西煤鐵公司的市值遠遠不止四千萬三百萬美元……”

　　約瑟芬也沒有勉強對方， 故意搖頭歎息說道，“如果不願意合作的話就算了，大不了愛德華先生可以將田納西煤鐵公司打包出售，但是現在人人難以自保的情況下，會有人願意出一大筆錢來收購這間企業嗎?只有摩根家族手頭中還有閑錢，敢進行風險投資。虧損就虧損了，但是其他人萬一虧損，就是破產重組的命運。這樣一來，你們還有第二項選擇嗎?如果有，盡管選，找到了算我輸。”

　　“四千萬美元……”

　　愛德華金嘴角直抽搐，皮爾龐特就像雪中送炭的同時還要對方忍痛割愛的魔鬼，有了四千萬美元的肮髒交易，只要摩爾斯萊獲得四千萬美元有了喘息機會，他就能將破產重組的信貸公司吞並，從而不斷的壯大行業影響力。

　　四千萬換取田納西煤鐵公司明顯虧了，但是換個角度來看，融資成功之後熬過金融的嚴冬，他們又將製霸行業。

　　風險和機遇各佔一半。

　　老摩根實在太狡猾，拿走現有利益的同時，還為愛德華金畫出一個未來的大餅。

　　“你不需要現在做出回答。”

　　約瑟芬不會將他們逼得太緊，適當放松魚線。眼神瞥向裝睡的皮爾龐特，在愛德華金看不到的角度，老家夥的嘴角勾勒起陰謀得逞的微笑。

　　“真是一隻老狐狸。”

　　約瑟芬心中暗罵一句，他轉過頭，面對猶豫不決的兩人，微笑說道，“等到明天皮爾龐特先生會跟你們詳細談判，我希望到時候大家已經達成一致協議，只需要在紙上簽一個名字。而不是吵得面紅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