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南弦與夏安生大婚,仍舊是轟動了大半個京城。
多少名門閨秀暗自後悔,自己有眼不識金鑲玉,反倒被一個夏安生捷足先登,佔了便宜。
冷南弦作為江南第一世家的家主,又是當朝太師府的獨子,正所謂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富貴榮華權勢,得天獨厚,一人佔盡。
那夏安生如何就有這樣好的運氣?
難免有人吃不到葡萄,拿兩人的師徒身份來嚼舌根。
直到皇上的又一塊禦賜牌匾,熱烈而又張揚地抬去太師府,懸掛在太師府的門首。
磕頭上香,揭去上面蒙著的黃金綢緞,“良緣喜嫁”四個燙金大字在驕陽下熠熠生輝,灼得人睜不開眼。
皇帝問冷南弦:“名與利,你冷南弦已然有了,權與勢,你全然不放在眼裡。但是朕仍舊想問你一聲,這四樣你可以任選其一,作為朕的賞賜。”
冷南弦不假思索地道:“上至九天,下至黃泉,紅塵萬丈,千百誘惑,草民心中所求,也只有一個夏安生而已,其他,皆微不足道。”
皇帝龍顏大悅:“你二人皆仁心妙手,救濟蒼生,乃天作之合,如此,朕便賜你們一樁良緣喜嫁。”
夏家老夫人從太師府門口過,停下車轎,撩開車簾,端詳半晌那四個大字,眉開眼笑:“這就是命,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紫蕪與紫纖心心念念,為此不擇手段,這喜嫁良緣也是鏡花水月,看得著,觸不到,最終落得那般淒慘下場。
而生姐,這清貴之嫁卻是唾手可得,眼看著拒了定國侯府,令人跺腳惋惜,卻又嫁了這麽一樁稱心如意的好姻緣。”
沈氏放下車簾,也歎道:“這就是福,心善之人方才有福。即便是讓紫纖與紫蕪有這樣的福報與機遇,二人心術不正,喻世子與冷公子也是不屑於。
薛氏心狠手辣,即便是不擇手段謀了正室之位又如何?不行善舉,小肚雞腸,最終也敗壞了最後一點福氣。
正是上行下效,為人父母者,當教導子孫與人為善,那些亂七八糟的心眼,最終也是害人害己。”
冷伯停下馬車,也是眉開眼笑。
鬼醫得意地指著牌匾上的四個大字,教導千舟:“看見了吧,小兔崽子,若是有喜歡的姑娘,就一定要記得說出來,先下手為強,否則,這四個字還不一定飛到誰家大門上掛著呢。”
千舟仰臉望著牌匾,連聲嗟歎:“假如不是你當初多事,那麽安生姑娘或許就不會嫁給我家公子。若是她不能嫁給我家公子,就還只是個小徒弟。假如她仍舊是個小徒弟,就不能對我和公子吆五喝六。那麽,我就不用這樣悲慘,天天水深火熱。說到底,還是師公你的責任最大。”
馮嫂抱著綢緞走過來,歡喜地端詳那牌匾,對於千舟的話嗤之以鼻:“假如沒有你師公,安生姑娘若是嫁進了定國侯府,見了你一肚子怨氣,興許會讓你在地上長跪不起,一個不高興拖你出去打板子。而咱家公子鬱鬱寡歡,娶個不得意的官家千金,日日對你豎規矩,你就好過了。”
千舟縮縮脖子,歡喜地閉了嘴。
關鶴天帶著一眾弟兄自太師府門口打馬而過,勒住馬韁,用鞭子一指那四個字,向著身後人炫耀:“看,這是皇上賜給我家妹子的牌匾。”
身後的漢子們有識字的,有不識字的,也都一本正經地端詳兩眼,然後毫不留情地譏諷關小爺:“安生姑娘嫁人,你怎比新郎官還要樂呵?”
關鶴天摸摸鼻子,絲毫不以為意:“男子漢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我才不像某些人那樣娘們兒,
死皮賴臉,沒完沒了。”煙塵滾滾,一哄而散。
喻驚雲策馬揚鞭,帶著一隊錦衣侍衛,如一陣風一般,席卷而過。
他驟然勒馬,停頓在牌匾之下,身後錦衣侍衛偷偷地交換著眼色,誰也不敢開口相勸。
喻驚雲一咬牙根:“給本世子爺準備幾十套土匪的裝扮,等到他們大婚之日,跟著本世子爺劫花轎。”
身後侍衛大驚失色:“萬萬不可,世子爺,侯爺可提前有叮囑,讓您千萬不可再生事端出來。”
喻驚雲一聲輕哼:“哪裡就能這樣便宜了他冷南弦?世間好事都讓他佔盡了。”
侍衛“嘿嘿”壞笑:“雖然劫親犯法,可是這鬧洞房是不犯法的。”
喻驚雲一愣,不甘心地“哼”了一聲:“那就給我尋一隻又白又肥的母豬來,到時候我將小丫頭擄走吃酒,讓冷南弦與那母豬洞房去。”
身後侍衛們憋著笑:“這個法子是可行的。怕只怕,安生姑娘心有偏向,可別酒壺裡下了毒。”
喻驚雲心裡酸丟丟地冷哼一聲:“這大婚之日,她還能揣著毒藥拜堂麽?盡管等著瞧吧,絕對有他冷南弦好看,撤!”
轟轟烈烈地絕塵而去。
冷南弦與安生挽手走出太師府,冷南弦頓住腳步,回首望著牌匾愣怔了許久,緊蹙著劍眉冥思苦想。
“待到你我大婚之日,那喻驚雲定然是不甘心,要折騰些事情來令我堵心。如何才能想個法子,將他調虎離山,遠遠地支出京城去才好。”
安生抿唇笑:“如今已然有皇上禦賜牌匾,定國侯管束著他,他不會再任性妄為。更何況,他已經想得通透,對我全然沒有了什麽亂七八糟的心思,你怕什麽?”
冷南弦搖搖頭:“你不了解他的脾性,縱然他已經放下了這感情糾葛,但他氣盛凌雲,也定然咽不下這口氣,一定是要想個法子撒出來,壓我一頭才好。我敢打賭,你我大婚之日,他肯定憋了一肚子壞水。”
安生撇嘴輕哼一聲:“世上還能有人比你壞麽?”
冷南弦扭過臉來,極其認真地看著安生:“自然是有。”
“誰?”安生仰起臉來。
“我師父。”冷南弦緩緩吐唇。
安生瞬間就漲紅了臉,輕輕地“呸”了一聲。
冷南弦指尖緊了緊,讓安生離自己更近一些:“或許,喻世子身邊,就是缺少一位像我師父這樣的人。他身邊那麽多的鶯鶯燕燕,怎麽可能就沒有一個能走進他心裡的呢?只有他多了一個人管束,我才能對他徹底放下心來。”
安生綻開了眉眼,輕輕地咬咬下唇:“喜歡一個人,哪裡就有這麽容易呢?是要有那種第一眼就怦然心動的緣分,否則即便朝夕相對,也是枉然。”
冷南弦心尖跟著顫了顫:“那你第一眼見我,可曾就有這種一見鍾情的感觸?”
安生佯作思考半晌,方才鄭重其事地搖頭:“沒有,你呢?”
冷南弦懲罰一般地捏了捏她的手心:“那時候的你又臭又硬,就像一隻刺蝟,真的不討人喜歡。”
安生輕哼一聲,冷南弦立即接道:“不過那刺,扎得為師心疼。”
安生向著他跟前偎了偎,輕輕地靠在他的肩上:“第一眼見到師父,我便曾偷偷在想,這世間究竟要是怎樣出色的女子,修了幾世的福氣,才能得到師父的青睞。沒想到,我以前受過的所有苦難,竟然都是為了能遇到師父,苦盡甘來。”
聲音輕柔,蘊含著清甜,如春水蕩漾,纏纏綿綿。
冷南弦攬著她的腰,唇角溫柔如朝花初綻。
身後,“良緣喜嫁”的牌匾在夕陽的余暉裡,金光璀璨,映襯得門口一對璧人如粉雕玉琢,風華澹澹。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