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輩子是個窮學生。”女鬼說完自己的情況後，突然悲傷又執拗的垂眸說出一句。

　窮學生?民國時期的窮學生！

　看來事情真的有意思了，顏向暖接觸鬼魂後自然知道人都是有輪回的，所以她基本已經確定，林玲口中的窮學生是誰，多半就是籃球館裡打球的那個男生無疑。

　“他家裡條件不好，兄弟姐妹不少，但人長得精神，學習成績也好。”女鬼抬起頭，認真的回憶起當年，哪怕如今想起來，很多事情已經模糊，但那份悸動過的內心卻依舊激昂澎湃，在那個動蕩不安的時代，愛情，親情都尤為的珍貴。

　“我們是同學，平日裡一起學習交流，一次班裡組織同學們去遊行抗倭，卻遭到逮捕，匆忙之間，一群同學被追趕得四分五散，我是第一次去抗倭遊行，他見我傻乎乎的，就勇敢的牽著我的手，帶著我逃跑。也是在那時候，我深深的愛上了他，他也對我有些心動，我們彼此情投意合，那段時間，生活得動蕩不安，有一些前去遊行的同學甚至都出了事情，可是，因為有他，我心驚卻也安心。”女鬼說著，語氣裡都是悲鳴。

　顏向暖對於那個黑暗的時期也有些了解，身為華國人，其實都對於那個時期有著一種無力又憤恨的感覺，但那就是那個時代的大環境的現實情況。

　“我們兩個彼此表明心意後不久，我才知道，他家裡竟然早就已經有了指腹為婚的妻子，他瞞著我，只因為他對那未婚妻沒有感情，因為對方是一個沒讀書，沒有接受過現代思想教育的封建社會女子，但家中卻富甲一方。可能因為窮怕了，所以他家中人就指望他能飛黃騰達，娶個有錢的老婆，改善家裡的生活，因為他下面還有四個弟弟妹妹要養活，父親年邁，母親身體不好，家中的重擔都壓在他身上。”女鬼說道這裡時，甚至覺得有些可笑。

　“我愛上他的時候，我並不知道他家裡的情況，我以為我們可以白頭偕老，我以為我遇到了生命當中的真命天子，我以為，我們都是知識分子，我以為他應該不會接受舊社會的束縛，應該不會為了金錢犧牲自己的婚姻，他是知識分子，他怎麽會委屈自己娶一個沒有共同語言的女人為妻呢?我以為，一切都是我以為。”

　“他選擇聽從家裡的安排，接受那個可悲的命運，我是新時代的女性，我接受過外國文化的洗禮和熏陶，我想，我做不出死乞白賴的事情來，我打算退出，算我眼瞎，是我自己愛錯了人，一切的結果我都人，但他的選擇卻也像是巴掌一樣把我抽得遍體鱗傷，我無能為力極了，也痛苦極了。就在我打算從這段感情中離開時，他又和一群同學去街上遊行，結果被倭寇槍殺了，他死了，我很難過，所有的一切也都應該煙消雲散。可是，他們不放過我，他那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妻卻不知道打哪兒知道了我和他曾經的事情，跑到學校將我名聲搞臭，說我不要臉，勾引有婦之夫。”

　“辱我名聲，我認，我能夠接受那些流言蜚語，可我家裡人不行，我父親是一名大夫，一身光明磊落，當我的事情發生之後，父親難過不已，母親和弟弟也被街坊鄰裡指指點點，我們一家，因為這莫須有的感情變得狼狽不堪，可這還不算，他們還打算要我給他殉葬，呵呵……在那個人命不值錢的年代，我家裡人無力抵抗，他那有權有勢的未婚妻逼迫我，我無助，又不想拖累家裡人，便選擇在學校裡自盡身亡，我死後，我的魂魄也離開不了這所學校，我每一天都重複著死亡的滋味，我重復得絕望又痛苦，然後絕望的再學校裡遇見了他。”

　“我再上輩子的輕生折磨中反覆，他卻早已經解脫離開，甚至轉世為人，我不甘心啊！我怎麽甘心！我哪怕知道他可能在這件事情當中也有很多無奈，可是我的苦，我的委屈呢?我無力訴說，我想報復他，可是我又舍不得他，我想殺了他，可是我又下不了手，我前一刻做好決定，下一刻我就反悔，我不斷的折磨著自己，可是我的痛苦，沒有任何人能知道。”女鬼說著，很是不甘很是痛苦。

　顏向暖點點頭理解，知道她確實委屈，不過，那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籃球館裡的那個男生，他已經轉世投胎人生重新來過，他也沒有上輩子的記憶，按理說所有的恩怨情仇也早該隨著生死而煙消雲散，如今已經是嶄新的人生，這輩子的他也並沒有做對不起林玲的事情，所以他應該不需要對林玲的仇恨負責。

　但看情況，這林玲怕是不願意放過自己罷了！

　這種心結怕是不好解開。

　“他已經不是他了。”顏向暖只能開口盡量的打消她的執拗報復心理。

　雖然轉世為人沒錯，但是上輩子他也算是為了華國，為了抵抗倭寇而犧牲，所以他也不算壞，男女之事上本身就難以掰扯清楚對錯，男生抗拒不了家裡的安排，卻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動，他沒有負她，卻也負了她，這對錯本來就說不清，投胎前，喝了孟婆湯，將前程往事的記憶種在了黃泉路的彼岸花上，前塵往事隨煙飄散。

　所以他其實也可以說並不是他。

　“怎麽可能！”女鬼尖銳的氣惱怒吼。

　“塵歸塵，土歸土，你和他的事情是你們上輩子的恩怨，他早已經放下離開，你也不要在將自己囚禁於此，我雖然不傷害無辜魂魄，但你若要是傷人，那麽我也只能執行我身為天師的職責。”她的經歷固然可惡，但報復已然沒有意義，說清楚也沒有意義。

　“不……”女鬼繼續搖頭，身影一飄又繼續瘋狂掙扎起來，她明白了，她說了這麽多，顏向暖似乎已經打算送她去投胎，所以她又開始憤力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