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想到會聽到雯雯不願意見他這個事實，他沒有想到這一點，他來，一直抱著的是該怎麽見到她，告訴她，他的心裡話。

　“她在這裡是嗎?”馮離蕭因為看不到，沉默許久後才緩緩開口詢問，同時用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眸望著顏向暖，那眼神當中僅剩下一絲絲的光亮。

　顏向暖都不敢相信，那個自信瀟灑的男人會變成這副模樣，好像失去了靈魂一般，可見雯雯的死對他而言打擊很大。

　“嗯。”顏向暖點頭:“她一直在你身邊。”顏向暖不知道和一個活人說，你死去的愛人一直都在你旁邊，對方會是種什麽滋味，但是若是膽小之人，一般都會害怕，馮離蕭顯然並不害怕，卻很執著。

　“雯雯，你為什麽不讓我在看看你。”馮離蕭確定了雯雯就在旁邊之後，遂咬著唇傷心詢問。

　這幾天的行屍走肉讓他幾近崩潰，她一直在他身邊，她難道不知道他有多痛苦嗎?

　“何必呢！見了只會更痛苦。”雯雯搖頭淚眼朦朧。

　鬼魂哭泣不比尋常人哭泣，鬼魂的哭泣自帶恐怖特效，哪怕這雯雯很是正常，沒有多少陰氣和怨氣，死亡之前的模樣也不夠淒慘，可那鬼魂的磨礪聲音卻依舊讓人覺得難受。

　顏向暖聽著隻覺得耳朵發疼。

　“我想看看你，我想和你說說話，我有太多太多的話沒能親口和你說，雯雯，好嗎?”馮離蕭舍不得就這樣，總是面對著空氣，看不到人，他感覺她一句都聽不到，至少，他說出口的認真也顯得不那麽認真，因為他不是演員，也沒辦法虛空對著空氣深情不已，他需要實實在在的看到傾訴的對象。

　哪怕是鬼魂！

　“我可以幫你看到她，可她若不願意見你，我卻不會出手乾預。”顏向暖想，她不會去阻止一個鬼魂，也不會去逼迫一個鬼魂非得見人類，這不現實，也不屬於她的能力范疇。

　“好。”馮離蕭立刻感激的點頭。

　“大師，我不想讓他看到我，尤其是現在的我。”雯雯堅定難過的搖頭。

　以前的她主動黏上她，她就已經足夠自卑了，長相普通，性格普通，除了有厚臉皮之外，她什麽都配不上他，能讓他心動，她已經很心滿意足了，她不想讓馮離蕭看到她作為鬼魂的模樣。

　她希望，至少在他的記憶裡，她還是那個她。

　顏向暖有些無語，面對一個執著想見，一個執著不想見的鬼魂，顏向暖能怎麽辦?

　“我給他開暫時性的陰陽眼。”顏向暖思考片刻後淡然開口:“至於要不要見他，你可以自己決定，如果你執意不想讓他看到你鬼魂的模樣，你可以躲避開。”選擇權在雯雯身上。

　如果真的不想見，自然可以避開，這是雯雯自己的選擇。

　“……”雯雯顫抖著魂魄，情緒有些激動。

　“閉上眼睛。”顏向暖叮囑馮離蕭。

　馮離蕭緊張的看著顏向暖點點頭然後閉上眼睛，顏向暖便如他所願那般，抬手在馮離蕭的眼前一抹，這已經不是顏向暖第一次給人開陰陽眼了，所以很是輕松。

　馮離蕭隻覺得自己眼睛一燙，他閉著眼睛好一會兒才試圖睜開，做好心理準備的他隨即便看到自己身旁有一個慘白的微微透明的影子。

　“雯雯。”馮離蕭看到雯雯激動的叫喚出聲。

　想象的模樣，和看到的模樣完全不同，馮離蕭做好了思想準備，可看到雯雯時，情緒還是崩潰，那雙本就因為最近的頹廢疲憊而滿是紅血絲的眼眸，頓時染上了絲絲晶亮。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顏向暖以前不相信這句話的，可是漸漸的她卻相信了，男人有時候也會哭泣，只是男人習慣了把眼淚忍住，嚎啕大哭對於他們來說不是面子的問題，而是本能的問題，傷心，有時候並不是嚎啕大哭才算，默默掉眼淚卻努力隱忍著那才是真的悲傷。

　馮離蕭淚眼朦朧的笑著哭，而雯雯也淚眼朦朧的看著馮離蕭哭著笑，雖然她之前口口聲聲的說不想讓馮離蕭看到她，可她身為鬼魂，她已經死了，她深刻的知道，馮離蕭能看她一眼就少一眼，他那麽想見她，她怎麽舍得讓他失望。

　“大叔，你別哭。”雯雯緩緩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安撫。

　明明是個脆弱的小女人，明明是一個需要人保護的小女孩，可卻看到馮離蕭時，變成了一個成熟的女人，會心疼男人的女人。

　“大叔你不適合哭，你應該是驕傲的，自信的！”

　“雯雯，我沒哭。”馮離蕭抬手擦拭著不經意間冒出眼角的淚花，然後倉惶的低下頭。

　作為男人， 哪怕他這會很是傷心難過，卻也不會如此表現出來，盡管他知道，自己這幾天像是行屍走肉一般被雯雯都看在眼中，可是他卻還是假裝堅強。

　“……”雯雯一副姑且我就相信你沒哭的表情。

　“雯雯，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如果不是我，你就不會出事，更加不會死。”馮離蕭將雯雯的死的罪責都扣押在自己的身上。

　馮離蕭是自責的，他知道，對方一開始的目的是他，而雯雯不過是因為他遭受了無妄之災。

　死的人應該是他，只是他躲過了，可是雯雯還年輕，她才二十幾歲啊！

　“你別道歉，你沒有對不起我，我的死是命中注定。”雯雯搖頭，努力讓自己揚起笑容，身為鬼魂，她清楚的知道閻王叫你三更死，絕不會留你到五更，她命數已盡，這一點她心裡有數:“你沒事，對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兩個人當中一定要選擇一個人死亡，雯雯想，她會毫不猶豫的選擇自己，她啊！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會這麽的偉大，而且會因為愛情而理所當然的選擇犧牲自己，可是她就是舍得，她也很意外。

　“……”馮離蕭看著雯雯，搖著頭隻覺得這傻女人傻到了無可救藥。